第85章 南曲佘紅芝

  旬休結束後的第一日,周鈞先是去了都官司點卯應名,接著便前往平康坊,繼續那薄錄修冊的差事。記住本站域名

  這一次,周鈞去的是南曲。

  入了曲門,周鈞找了坊丁,向其詢問紅芝的住所。

  坊丁見周鈞一身官袍,自是不敢怠慢,只是說道:「郎君順著南曲,且直路向前,有那匾牌上書著『春幡樓』,便是佘紅芝佘都知的住所。」

  周鈞聽了點點頭,依言順著南曲一路行去。

  這北里南曲,一路行將下來,周鈞倒是瞧出了一些與北曲和中曲不同的事物。

  相比北曲的雜亂、中曲的雅致,南曲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或許應當是『大氣』。

  所有院落的院門和院牆,皆修築的氣派不凡。

  各式各樣的牌匾,懸掛在院門高處,從很遠的地方,就能一眼看見。

  沒花費多少功夫,周鈞就找到『春幡樓』的牌匾,又走到了院門前。

  兩位一般模樣的貌美婢子,穿著行款一樣的襦裙和霞帷,一左一右侍立在門前,看向周鈞,笑著問道:「郎君可有箋?」

  周鈞自報了家門,又言明了此行的目的。

  一名婢子又問道:「郎君可帶了魚符?」

  周鈞一愣,拿出腰間的魚符,給那婢子看了看。

  那婢子回身進了門房,拿了書冊,又按照魚符錄了名字,接著便側身道:「郎君請隨我來。」

  周鈞隨著那婢子,入了春幡樓,只見院落里有假山亦有亭台,瞧那布局和雕琢,明顯出自名家之手。

  走進堂門,周鈞瞧著內里的景象,頗有些吃驚。

  這春幡樓內里極大,堂頂又高,居然是少見的二層挑空,一層為堂,二層為雅間,倒與前世的酒樓有些相似。

  那婢子將周鈞引向二層,尋了一處清淨的房間,開口道:「郎君且候在此處,佘都知在別處,稍候就來。」

  周鈞點點頭,坐了下來。

  不多時,有那貌美的僮娘,輕敲房門,又拎來了膳盒。

  打開盒封,裡面有三層膳盤,分別放著乾果脯食,糕餅甜點,還有玉瓶酒一壺,耳杯一枚。

  僮娘將膳盤取出,又放在案台拼接了起來,最後卻組構成了太極雙魚的模樣。

  周鈞瞧著新奇,不禁道了一聲妙。

  放好膳盤,僮娘躬身行禮,又退出了房間。

  周鈞吃一口糕點,又輕抿一口酒,發現這裡的飲食,皆是難尋的佳品,怕是價值不菲。

  邊吃邊等,約莫一刻鐘的功夫,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有那婢子先推開房門,只見一身海棠紅、風流嬌媚生的佘紅芝,站在門口,瞧著周鈞,掩嘴笑道:「妾身今早還尋思,那周二郎何日會來,不料卻是想到一起去了。」

  周鈞站起身,向佘紅芝拱手道:「某為了薄錄而來,叨擾佘都知了。」

  佘紅芝笑道:「先不談公務,周二郎覺得這春幡樓如何?」

  周鈞皺了皺眉頭。

  這女子與自己只見了兩面,但是態度卻有些太熟稔了。

  周鈞拱手說道:「峻宇雕牆,奢華堂皇。」

  佘紅芝笑道:「北里三曲,皆言南曲為上。」

  周鈞附和了一聲:「南曲氣象的確不凡。」

  佘紅芝看了周鈞一眼,笑道:「南曲的薄錄,妾身早就備好了,且隨我來吧。」

  周鈞站起身,剛想離開房間,卻瞧見那開門的婢子,面露難色,支支吾吾起來。

  只聽那婢子小聲對佘紅芝說道:「阿姊,燭錢還未結。」

  佘紅芝笑著擺手道:「些許小事,記在我帳上便是。」

  周鈞反應了過來,那婢子口中的『燭錢』,就是俗稱的開台費。

  既然吃了糕點,又品了酒水,周鈞自然也不想破例。

  他從懷中取出百錢小緡,對那婢子說道:「那燭錢某自當付清,這裡有些銅錢,且拿去吧,不用找了。」

  那婢子看著那百錢小緡,欲言又止。

  佘紅芝瞧著周鈞,用手掩住臉,卻是不自禁笑了起來。

  周鈞一臉的不解。

  佘紅芝伸出手,拉住周鈞的袖子,嬌聲道:「二郎怕是從未來過南曲,自是不知這燭錢的餘瀝。」

  周鈞被她拉著出了門,看了眼手中的百錢小緡,問道:「這些難不成……還不夠?」

  佘紅芝帶著周鈞,一邊向後面的小院走去,一邊說道:「南曲常價,一席四鈽,繼燭即倍。」

  周鈞聽著一陣頭皮發麻:「開席就要四百錢?倘若坐的久了,還要翻倍?」

  佘紅芝:「這還只是燭錢,妾身倘若坐下陪酒,那可還另要彩繒錢。」

  周鈞倒吸一口涼氣。

  佘紅芝回頭看了眼周鈞,笑著說道:「廣陵劉覃登第,年十六七,家中殷富,為先輩所扇。」

  「居南曲月許,極嗜縱慾,所費不下千萬。」

  周鈞聽著震驚,一個新科進士,在南曲住了一個多月,居然能花出去萬貫家財。

  這敗家的速度,簡直趕得上坐火箭了。

  佘紅芝又說道:「這燭錢和彩繒,已算是小出。」

  「南曲妓,一日買斷,少說也要百鈽。」

  「倘若要攜妓出里侑酒,怕是一日不下十緡。」

  「新歲小娘,風貌上佳者,若蓋求其元,這求元(破瓜)所費之緡,貴及可至半百。」

  周鈞聽著搖頭,有錢人的世界,前世他就想不通,如今他還是想不通。

  想起一事,周鈞朝佘紅芝問道:「倘若某想贖妓,所費幾何?」

  佘紅芝聽見這話,愣了片刻,回過頭來,臉上也收了笑容,慢慢說道:「倘若那妓娘是名角,又幸未系教坊籍,君子倘有意,兩百金之費爾。」

  周鈞在心中算了一筆帳。

  兩百金指的是兩百斤黃金。

  一兩黃金大唐折價三千五百文,一斤十六兩就是五萬六千文,兩百斤黃金就是一萬一千兩百貫。

  而長安城裡,一套擁有房屋三十九間、占地三畝的院子,才不過一百三十八貫。

  換言之,倘若想為一名北里妓贖身,需要拿八十處長安城裡的宅院來換。

  見周鈞呆立在原地,佘紅芝笑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的笑容之中,帶著幾分隱隱的苦澀。

  一刻鐘後,周鈞從佘紅芝手中拿過了南曲薄錄的名冊。

  一番道謝過後,周鈞走出了院門。

  入了曲街,周鈞又回過頭,朝著春幡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著,他轉過頭,嘆了一口氣,朝著中曲的故冉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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