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祖上陳史

  周鈞步行回了興道坊,看向安上門的方向,心中尋思著,是不是要再回尚書省,去繼續視事?

  但轉念一想,萬一回去上班了,上級領導瞧見只有自己一人回來,說不定就要問程主事的下落。記住本站域名

  而程主事臨別時,也明言,讓他明天上午再去抄錄簿冊。

  想到這裡,周鈞索性取了馬匹,將摸魚進行到底,直接回家一趟,去陪陪父母。

  騎馬回到家中,將乘馬交給下人,周鈞入了中堂,這才發現,大哥周則也回來了。

  羅三娘正和周則說著話,看見周鈞回來,站起身說道:「鈞兒回來了,今日是公差的頭日,諸事無錯?」

  周鈞點頭道:「只是陪著主官走走瞧瞧,哪能有什麼錯漏?」

  羅三娘笑著點頭,又說道:「既然回來了,去看看你阿耶吧。」

  周鈞朝後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問道:「父親還是臥床不起?」

  羅三娘:「今日倒是起來了,不過早膳未用,半日裡只是坐在書房,唉聲嘆氣。」

  周鈞知道,蕭府的那件事,怕是已經成了周定海的心病。

  向母親和大哥告了一聲罪,周鈞走過堂後的大門,順著廊道,一路向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門口,周鈞先是出聲道:「父親。」

  沉寂片刻,只聽周定海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進來吧。」

  周鈞推門進入,只見周定海坐在月牙凳中,面色萎靡,只是看著案台發著愣。

  周鈞順著周定海的視線看去,只見那案台上,放著文房四寶,幾本翻開的書冊,還有一個古樸的木盒。

  周鈞朝周定海說道:「父親,與其終日悶在家中,不如出門走走。」

  周定海搖頭說道:「出了門又能去哪裡,不過是徒惹風議罷了。」

  周鈞搖搖頭,只得走到案台邊,拿起一本書冊翻看了幾眼。

  只是僅僅幾頁,周鈞發現,這案台上的書冊,居然都是周家的族史。

  見周鈞面露疑惑,周定海嗟嘆道:「老了,過去的事情總有些記不清了,多看看祖上的闞錄,也不至於忘了本。」

  聽出周定海話語中的蕭索,周鈞說道:「孩兒曾經聽過一句鄙諺,不知父親可願聽否?」

  周定海:「說來聽聽。」

  周鈞:「一人登舍頂,坊間皆笑之;復登樓宇高,眾人以為怪;終登崑崙境,只見江明月,何聞亂離語。」

  周定海聽罷,雙眼圓睜,再看向周鈞的時候,眼中也多了幾分清明。

  見父親精神有些好轉,周鈞笑了笑,又將目光放在了周家族史上。

  只翻了頭幾頁,周鈞就吃驚的問道:「族史從秦末時就有記載了?」

  周定海點頭道:「千年前,焉耆還是大月氏的屬地。」

  「突厥後來擊敗了大月氏,占了焉耆。」

  「再後來,漢與突厥於焉耆戰,互有勝負。」

  「接著,晉又與鮮卑戰於焉耆。」

  「差約是五百年前,焉耆國出了一代明君,名為龍會。」

  「焉耆王龍會,其母乃是獪胡人,得了獪胡之助,龍會先滅白山,又敗尉犁、危須、九山、安芏、岐荁等諸國。」

  「而後,焉耆遇龜茲。」

  「彼時,焉耆國力尚不足龜茲十中之一,龍會臥薪嘗膽,戰時身先士卒,經年後終於滅了龜茲,龜茲附庸姑墨、溫宿、尉頭等國紛紛來投。」

  「一時之間,焉耆國成了西域之主,『蔥嶺以東莫不率服』。」

  周鈞聽了入了神,問道:「那焉耆王龍會,後來如何呢?」

  周定海:「被刺身亡。」

  周鈞一驚:「死了?」

  周定海:「龍會年紀輕輕,正待一展宏圖,卻在市井之中,被一把毒匕斷送了霸業,也是可憐可嘆。」

  周鈞也是跟著嘆了口氣,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也算是哀莫大者。

  周定海拿起案台上的一本族史,翻到一頁,指著上面的記載,對周鈞說道:「鈞兒且瞧瞧,咱周家祖上,也算是焉耆王龍會的後人,雖說是遠支,好歹也算是沾了些邊。」

  周鈞拿起一看,果然如此。

  周定海摸著下巴,想起往昔之事,只是說道:「為父乃是稚童之時,周宅位於延州,曾祖公常席於孤關,望北默然。」

  「問之,不答。」

  「再問,噎咽。」

  周鈞聽了,一陣喟然,敢情周家祖上還是一戶有故事的人家。

  周定海又從案台上拿了那一方古樸的木盒,雙手捧在了手中。

  周鈞瞧見那木盒,頓時想起了那一晚,周定海就是從這個木盒中,取出了後者視若命根的奴牙官貼。

  打開木盒的封蓋,周定海從盒中取出一件造型古樸的首飾。

  只見那首飾外形如錐,只是殘缺不堪,材質非金非銀,上面紋有殘龍,外形與中原龍神有所不同,龍角靡平,身有長翼,勢夾雷雨。

  周定海見周鈞瞧的出神,笑著說道:「某找人看過,並非金銀,值不了幾個銅貨,卻也不知祖公為何這麼寶貴此物。」

  將那件首飾重新收回木盒,周定海朝周鈞說道:「族史再如何寫,不過都是些陳事,仔細當下,才是正途。」

  「鈞兒入了都官司,書令史公務繁雜,這家中之事,你平日裡也不用多顧護了。」

  「你阿娘已經和則兒言語過了,家中就算有事,他自會來理。」

  周鈞聽見這話,卻知道周定海的心中,對於他和大哥的側重,已經有了一絲傾斜。

  過去,周定海將周家光耀門楣的希望,放在了周則的身上;而如今,前者則將籌碼,更多的押在了周鈞的身上。

  周鈞站直身體,朝周定海躬身說道:「敢教父親知曉,書令史一職,衡才自當盡心盡力,必不負大人。」

  周定海欣慰的笑了笑,擺手說道:「昨日病樹前,逢雨萬木春,吾兒當真成才矣,為父老懷暢慰。」

  拜別了周定海,周鈞走出書房,回到中堂,瞧見羅三娘和周則還在那裡說話。

  羅三娘看見周鈞,問道:「心情好些了?」

  周鈞點頭:「好些了。」

  羅三娘鬆了口氣:「那便好,你阿耶今日早膳不肯吃東西,我先去膳房備些蒸食,給送過去。」

  見母親走開,周則走到周鈞身邊,開口問道:「衡才何日有暇?」

  周鈞看向他問道:「詩社又有邀?」

  周則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道:「那西廂記,眾人寫著,已近完本,還有幾處爭議,想著請你去瞧瞧。」

  周鈞回頭朝堂後看了眼,壓低聲音朝周則問道:「先不說戲本,兄長可曾考慮過終身大事?」

  周則聞言一愣,連忙說道:「衡才為何提起此事?」

  要不是因為你這個當大哥的,拿著學業當擋箭牌,故意不肯娶妻生子,周定海和羅三娘也不會把矛頭對準我。

  想到這裡,周鈞又問道:「按律按理,兄長自當先娶,父母苦於無後久矣。」

  周則臉上浮現出猶豫和尷尬的神色。

  周鈞見狀,低聲問道:「可是因為那虞珺娘?」

  周則知道瞞不過去,便應了一聲是。

  周鈞看著周則好一會兒,問了一句:「那虞珺娘,可是北里中人?」

  周則硬著頭皮又應了一聲是。

  周鈞:「北里何曲?」

  周則:「南曲。」

  周鈞:「兄長與那虞珺娘交好,已有約言?」

  周則低著頭,小聲道:「並無,只是數面之緣。」

  周鈞搖搖頭,嘆了一聲,說道:「某先打聽一二,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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