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深宮心計

  涼城皇宮,後宮禁苑。

  產期臨近的解琴,挺著孕肚,靠在庭院中的躺椅上,手中翻著一冊書卷,眼睛雖然看著書頁,但整個人卻陷入了沉思。

  不多時,門外有宮婢來報,說是宋美人來了。

  聽見宋若娥來訪,解琴放下書冊,看向院門。

  宋若娥還未出現,其子周禕(李禕)先從院門裡露出頭來,朝著解琴的方向喊了一聲阿姑。

  解琴應了一聲,笑著又朝周禕招了招手。

  周禕蹦蹦跳跳來到解琴的身邊,口中說著最近的見聞,一開口就說了個不停。

  宋若娥入了院門,說了一句:「你總是躺在院子裡,按照太醫的建議,應當多出來走動走動。」

  解琴先是示意下人取來椅子,又讓宮婢們陪周禕去別處玩,接著對宋若娥說道:「好幾日沒有見面,你坐下來,我們說說話。」

  宋若娥坐下之後,開口說道:「你的產期已近,即便如此,我聽說你還是每天早上去向皇后請安?」

  解琴輕輕點頭。

  宋若娥:「二郎都說了,產子乃是天大的事情,你就算面聖,都可以不行禮,又何苦每天早上大老遠的跑去請安?」

  解琴看著宋若娥,說道:「她是皇后,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宋若娥:「但是……」

  解琴屏退了下人,說道:「若娥,如今不比從前。二郎登基為帝,你我入了深宮,又成了嬪妃,外人看起來自然是艷羨,但宮中諸事皆有門道,行事起來,說是步步驚心也不為過。」

  宋若娥:「你這些話,未免誇大其詞。」

  解琴:「你我與萬春公主初識時,公主懵懂不知世事,大抵是少女心性。但這麼多年下來,你再與她相處時,難道就沒覺得公主心思多了,謀算也深了?」

  宋若娥一愣,仔細尋思了一會兒,滿臉的疑惑。

  解琴:「前些年,陛下組建宣文館,意圖控制天下輿論。我得了副監的差事,看起來是在幫助陛下編撰文報,其實對於我而言,卻從側面控制了大唐的文道。」

  宋若娥:「控制了大唐文道,此言何意?」

  解琴:「文報如今名聲鵲起,天下文人都想將自己的作品,發到大唐文報之上。我在宣文館時,館監范吉年不理事,都是由我全權負責刊登文章的篩選和排版。換言之,放眼整個大唐,無論是誰,哪怕他官職再高,名聲再大,想要在大唐文報上刊登文章,都必須經過我的首肯。」

  宋若娥有些吃驚:「原來你那時有那麼大的權力。」

  解琴苦笑道:「這份權力來的可是燙手,一個處理不好,便是天大的禍事。」

  宋若娥:「天大的禍事?」

  解琴:「我身為宣文館副監時,朝堂和民間有無數重臣名士,紛紛來投刺貼,只為求刊文章,我一個小小的女子,沒有靠山,卻成了舉足輕重的角色。二郎登基之後,在得知我有身孕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撤了我的官職,第二件事就是接我入宮,封了婕妤。你可知曉二郎,為何要這麼做?」

  宋若娥思慮再三,最後搖了搖頭。

  解琴:「我有了身孕,將來如果誕下皇子,那麼宣文館副監的身份,就能讓我接觸到無數文人。而這些文人,就可以通過宣文館這層關係,無論是為師,還是結黨,未來就能成為我孩子的助力。」

  宋若娥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層關係,一時之間愣在當場。

  解琴:「你先別吃驚,我話才說到一半……如果將來我有了皇子,又交好了大唐無數文人,最頭疼的人應當是誰?」

  宋若娥仔細想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是皇后!」

  解琴:「不錯,皇后長子為太子,如今雖說深得聖寵,但是我宣文館副監的身份,如果又真得了皇子,將來必定就是一個隱患。再加上,靈堂縱火案,陛下處死涼城宗府數千人,雖然萬春公主被立為皇后,但宗室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必定會有不安,更不可能容納一個威脅存在身邊。」

  宋若娥聽到這裡,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解琴:「二郎在得知我有了身孕之後,先是以最快的速度接我入宮,再解了我的官職,其實背後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保我和我肚中的孩子。只要我不再對皇后造成威脅,後宮就不會出現互相攻訐的禍事。」

  宋若娥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會不會太多慮了一些?萬春公主……皇后平日裡安穩無事,看起來根本不像有心機的樣子。」

  解琴調整了姿勢,讓自己躺著更舒服一些,說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就能明白了。再我還沒入宮前,許合子身為皇后的眼線,曾經在宣文館待過一段日子。她回去之後,皇后曾經專門來尋我說話,表面上看起來是在詢問戲文詩賦,其實卻是在問宣文館的內情。換言之,皇后從那時起,就已經注意到了宣文館的重要性。」

  宋若娥:「照你這麼說,皇后未來會怎麼做?」

  解琴:「倘若我是皇后,我會開始物色一位合適的人選,在適當的時候,想辦法接手宣文館,讓它未來成為太子的助力,以此來鞏固皇后的地位。」

  宋若娥並非愚笨之人,聽完解琴的分析,再回想其中的關鍵,發現後宮之事居然有著如此之多的詭譎和算計,不由心中升起驚悚之意。

  強自平復心情之後,宋若娥輕聲問道:「你說的這些,二郎能猜到嗎?」

  解琴:「二郎聰慧過人,自然能夠猜到。」

  宋若娥:「那如果,皇后真的向二郎索要宣文館司掌,他會同意嗎?」

  解琴沉默了許久,最後點頭道:「二郎當初立萬春公主為後,一方面是因為要維繫帝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履行諾言。你我的夫君,他是個重情之人,倘若皇后當真開口,為了安定後者的情緒,他會同意的。」

  宋若娥聽到這裡,看向在院中嬉戲的周禕,不由嘆道:「論心計,我遠不如你和皇后,也無意去摻和後宮之爭,我只希望我的孩子,未來能夠平安。」

  解琴聽到這裡,將手掌放到小腹上,抬頭看向天空,輕聲說道:「人在宮中,身不由己。謹言慎行,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