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變局抉擇

  涼城,議政堂。💲🐼  🍬🎃

  周鈞端坐在堂中,看向一旁的范吉年,問道:「太醫真是這樣說的?」

  范吉年愁眉不展:「咱家確認過好幾遍了,應當作不得假……自從江南傳來消息,說是太子李亨死了,陛下的病情一下子就變得嚴重,想必是憂思成疾。」

  周鈞:「陛下病重,用藥之後,也沒有任何起色?」

  范吉年搖頭:「太醫說,此病乃是心力用盡,再加上中風多時,陛下已經快要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周鈞:「陛下還能支撐多少時日?」

  范吉年嘆了一聲:「都是在用藥物續命,陛下有時清醒,有時昏厥,說道時日二字,興許也就是一兩個月吧。」

  對於李隆基病情惡化的情況,周鈞倒也是能理解。

  李隆基受困宮中,大唐皇權勢微,權力全部落入了周鈞的手中。

  在這樣的前提下,地處江南的南唐,反而成了李隆基延續唐室的希望。

  然而,李亨身死,南唐又在燕國的攻擊下,岌岌可危,李隆基聽到這些消息,自然會病重難返。

  范吉年一邊看著周鈞的臉色,一邊小心說道:「周二郎,你我是老相識,咱家多嘴一句,陛下病重的消息,如今已經傳遍了涼城,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周鈞聽懂了范吉年的弦外之音,輕輕點了點頭。

  范吉年離開之後,周鈞一個人坐在堂中,思慮良久之後,招來了封常清。

  自從高適去了長安,封常清接手了吏部和中書省的工作。

  周鈞見到封常清,開口詢問的第一件事,便是科舉。

  周鈞:「省試之後,制科恩科的進士們,可循例安置?」

  封常清答道:「今年春闈,共攉進士三百五十五人,皆授了官身,全部安置妥當了。」

  周鈞:「這些人中,工商士農比例如何?來源地區又如何?」

  封常清:「從出身來看,工商占了兩成,士農占了八成。從地區來看,來自中原地區的進士,占了七成,來自安西地區的進士,占了三成。」

  對於這樣的結果,周鈞絲毫不覺得意外。

  天佑三年(760)的這一場春闈,是北唐執行舉賢令後的第一場春闈。

  工商雜學家的學子,本來在經史子集、策問考據等等方面,就比拼不過那些顯戶學子,這是很尋常的事情。

  而且,安西地處偏僻,人口組成大部分是流民,文化素質參差不齊,第一次參加春闈,就能占下三成的席位,這中間,與其說是運氣使然,其實或多或少已經有了一些『暗箱式』的操作。

  所以,這一屆春闈,錄取的進士之中,士農家的學子,還有中原地區的學子,最後還是占了多數。

  對於這種情況,周鈞也是無奈。

  之前,安西都護府為了管理治下,從流民中提拔了不少文吏,但這些官員未經科舉入仕,都是流外官。即便因為政績斐然,被破格提拔入朝,最多達到一定的品階,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畢竟,大唐當下的政治環境,除了像周鈞這樣逆天的經歷,其它官員想要往上爬,還是要通過科舉,一步一個腳印,才能上位。

  周鈞倒是有心想要提拔工商出身的人才,再重用安西地區的官員,但經史子集擺在那裡,學子想要入仕,就繞不開這些最基礎的科舉制度。

  除非周鈞下定決心,對整個科舉進行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大變革,但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卻又不現實。

  周鈞向封常清又問道:「關中士族和大唐宗室這一次與偽朝勾連,在長安被抓捕定罪,涼城這裡有何異動?」

  周鈞先是問了科舉,接著又問了長安抓捕宗室和士族一事,封常清跟隨他多年,自然明白這個問題之下隱藏的深意。

  封常清向周鈞答道:「丞相,天佑元年涼城兵變,天佑三年長安海捕,這兩件事雖然都是打擊門閥,但是性質卻截然不同。」

  周鈞:「哦?你說說看。」

  封常清:「天佑元年,涼城門閥領兵叛變,此舉自斷活路,事後被屠盡滿門,乃是咎由自取;天佑三年,丞相海捕長安宗室和閥貴,將前者貶為庶民,又將後者黜為官奴,此舉卻是讓天下人知曉,北唐不容閥貴,並非是因為他們忤逆,而是想要打破政治格局,令天下重新分權。」

  封常清的這一番話,等於隱晦點出了變革的本質。

  周鈞沉默片刻,也不打算再藏掖,對封常清問道:「陛下病危,恐時日無多,倘若此時變局,應當如何做?」

  封常清盯著周鈞,輕聲問道:「倘若想要變局,辦法也有不同。」

  周鈞:「什麼辦法?」

  封常清:「一、丞相從諸王之中,擇一恭順者,使其為太子,再擬詔助其登基;二、丞相也可效仿則天順聖皇后,更改國號,另立新朝;三、丞相為異姓王,又是駙馬,可請陛下禪位,換姓改宗,入宗室譜,不改國號,此舉也是一法。」

  周鈞聽完封常清的話,陷入了沉思。

  第一個辦法,找一個聽話的宗室之子繼承皇位,自己則在幕後掌控一切。歷史上,這樣乾的人中,最有名的恐怕就是曹操。

  第二個辦法,代表人物就是武則天了。但是武曌這麼幹,是有前提的,她是從丈夫和兒子手中奪取了皇位,而且為了稱帝,整整鋪墊了三十年,剪除了所有敵手,做好了一切防範。即便如此,晚年還是被李唐偷家,功虧一簣。

  封常清說的第三個辦法,歷史上倒是也有不少例子,比如魏明帝曹叡,就是令養子改名為曹芳,再繼承皇位。

  但是,異姓王繼承皇位,不改國號,最有名的例子,是發生在公元954年的後周。

  周太祖郭威因病駕崩,死後由養子柴榮繼承皇位,是為周世宗。

  這三個法子,單獨來看,各有千秋。

  但其實歸結到一點上來看,關鍵就是在於,是否要更改國號。

  如果要更改國號,無論是通過禪位取得皇位,還是通過政變推翻李唐,性質上都屬於滅唐立新,臣子和百姓對於新朝的接受度,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但如果還是維持李唐的旗號,那麼無論是在幕後主持大局,還是上位稱帝,行事就會受制於循禮。

  究竟應當如何做呢?

  周鈞坐在堂中,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