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西線戰事

  鄯州湟源,石堡城。♦👺 ❻9ѕ𝔥Ữ乂.𝓒ⓄⓂ 💚♖

  坐落在山脈高峰上的堡壘,如今已經化作了倒塌的廢墟,在那些瓦礫的上空,依舊瀰漫著濃烈的黑煙。

  唐軍士卒行進在石堡城的狹道之中,將一具具炸的不成人形的吐蕃人屍體,從碎石中拉出來,再丟到懸崖下方,為後續的大軍清出一條入關的道路。

  西路軍主帥申叔公摘下頭盔,任由一頭白髮在烈風中飄動。

  他站在石堡城的高處,看向西邊的大地,向身旁的副將褚良山問道:「良山,你可知曉那裡是何處?」

  一身塵土的褚良山抖了抖盔甲,看了一眼西方,說道:「回大帥,那裡是大非川。」

  申叔公輕輕點頭:「九十年前,老夫的祖輩,兵敗大非川,之後為了活命,不得不背井離鄉,隱姓埋名。每每夜深人靜,想起那段往事,無語凝噎。但是,那些人就連做夢,都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回到那片土地。」

  褚良山回頭看了一眼石堡城的通路,感慨的說道:「當年哥舒大帥領軍的那場大戰,唐軍為了攻下石堡城,前後投入了數十萬的軍隊,戰死者填滿了山谷。那時末將覺得能夠拿下石堡城,就已經是天幸,根本不敢奢望去遙望大非川,可如今目標卻近在眼前。」

  申叔公:「是啊,近在眼前。」

  石堡城前的山道上,涼州營校尉伍克第,站在山崖旁,看著下方的一處平台,發愣在了那裡。

  當年那場慘烈至極的石堡城大戰,伍克第的父親伍向谷,將兒子拉入了這裡,躲過了戰死的下場。

  伍克第至今還記得父親的話。

  『伍家四世,都是大唐兵卒,到了這一輩,阿耶沒本事,沒能守住你的大哥和二哥。至於你,卻是萬萬不能再有閃失了。』

  『打仗不敢說多,但保命的本事,阿耶絕對是一流。等你走了之後,只要捱過這場硬仗,我便告老去尋你。』

  伍向谷最終還是沒有回來。

  伍克第現在想來,父親那時心中已經有了死志,所謂告老之說,不過是安慰之語罷了。

  「伍校尉,褚將軍正在尋你。」

  聽見聲音,伍克第回過頭來,沉聲道:「某這便去。」

  入了石堡城的場院,伍克第遠遠就看見褚良山和一眾軍士,正在石台那裡商量策略。

  褚良山看見伍克第,招了招手,說道:「克第,你是涼州營的副將,一起來聽聽。」

  伍克第拱手稱了一聲喏。

  褚良山:「申叔大帥已經下令,石堡城中留一旌,作為守卒,其餘軍隊通過赤嶺,向吐蕃的腹地進軍。」

  褚良山低下頭,指著地圖說道:「石堡城向西百里,就是吐蕃的大莫門城,再向西便是樹敦城,攻下這兩座城池,我軍就能攻入大非川。只要占據大非川,吐蕃軍在青海、南山、茶卡一帶,便再無天險可守。」

  「大非川南北方向,都有山巒和雪峰作為屏障,軍隊根本無法通行。一旦大非川被我軍占領,就意味著吐蕃軍無論是向東去往中原,還是向北去往敦煌,都必須要經過大非川那片土地,我軍可以設立連堡,將其死死困住。」

  說到這裡,褚良山抬起頭問道:「長炮、虎蹲炮、火藥,還有多少能用?」

  有軍士回道:「長炮尚有十二門能用,虎蹲炮有一百三十五門能用,火藥充足。」

  褚良山點頭道:「足夠了……這一戰乃是西路軍戰事的關鍵,萬萬不可有失!」

  唐軍眾將士一起稱喏。

  半個月後,吐蕃王都,邏些城。

  躺在小院裡的曬台上,桑赤若敞開衣襟,悠閒自得的曬著太陽。

  門外走來數位衣著華麗的吐蕃貴人,來到了桑赤若的面前。

  桑赤若斜眼看了看,來客的為首者,是吐蕃朝堂的次相敦仁增,一個信奉苯教的朝中大臣。

  沒有理會他們,桑赤若依舊享受著陽光的美好,仿佛這群人並不存在一般。

  敦仁增開口說道:「桑赤若,唐軍已經攻入了大非川。」

  見桑赤若無動於衷,敦仁增又說道:「洛屏德昌戰死,江白多吉戰死,索南頓珠向唐軍投降……赤嶺、南山、宗哥一線的土地和草場,已經全部丟失。」

  桑赤若聽到這裡,終於睜開了眼睛,開口問道:「祖贊如何說?」

  敦仁增答道:「祖贊盛怒,雅磨塘翼共計二十六個部族的東甲、土司,統統被處死,族民也被罰為奴隸。」

  桑赤若:「密宗那邊呢?」

  敦仁增:「密宗向祖贊推薦的數位大將,都敗在了唐軍的手下,祖贊已經不信任他們了。」

  說到這裡,敦仁增加重了語氣:「桑赤若,當年因為苯神箴言一事,你被剝奪了軍權。如今信仰佛教的那些將軍們,都紛紛敗給了唐軍,此時正是你出面,奪回軍權的好時機!」

  聽見這樣的發言,桑赤若並沒有露出任何激動的神色。

  他從石台上坐起身來,看著面前這位信奉苯教的吐蕃次相,開口問道:「這兩年來,佛教藉助吐蕃王室,對苯教貴人們進行打壓,甚至拆除了無數的苯教殿宇,你想要找人幫忙,為何不去尋其他人,偏偏要來找我?」

  敦仁增說道:「桑赤若,你當年在敦煌取得大勝,卻因為佛教大臣們進了讒言,才從戰場上被喝令回來。軍隊還沒有走到邏些城的大門,你又當眾被解了軍權,這可以說是莫大的羞辱,你難道就不想要報仇嗎?」

  「我們這些信仰苯教的人,曾經聽過一句俗語,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桑赤若你被佛教徒們敵視,那麼你就是我們苯教徒的朋友。雙方互相幫助,各取所需,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桑赤若聽到這裡,終於笑了起來。

  他開口問道:「你們把我當做朋友,那麼你們又能如何幫我?」

  敦仁增:「我們這些苯教大臣,可以聯名發起請求,要求吐蕃王室重新給你兵權。」

  桑赤若似乎並不滿意這個回答:「就算王室讓我重新領兵,但誰也無法保證,他們何時會再一次收回兵權。」

  敦仁增低聲說道:「取回兵權,僅僅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如何對付佛教徒,才是關鍵。」

  桑赤若聞言,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跳下石台,來到里堂的門前,說道:「進來吧,讓我們來談談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