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上元夜宴(上)

  天佑三年(760年),正月初一,北唐大朝會。{什麼?你還不知道|.閱讀.COM,無錯章節閱讀|趕緊google一下吧}

  元正當天,整個涼州城被大唐禁軍填滿,沿街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頂盔貫甲、全副武裝的士卒和武衛,大旗、儀仗遍布整個涼城宮所。

  中庭戒備,吏部、兵部和鴻臚寺等等,分別引領各級文武官員和藩屬國使節各就各位。

  已經許久未曾出現的皇帝李隆基,躺在御褟之中,由十數名內侍合力抬進了朝殿。

  朝禮開始之時,殿中百官,磕頭跪拜。

  唯有周鈞一人執劍,站在御座下席,面向文武官員,待百官禮畢,開口說道:「元正首祚,景福惟新,願煌煌天唐,與日月同休,與天地齊勝。」

  面容枯槁的李隆基,躺在褟中,因為中風早已無法說話和移動,整個人如同朽木一般,在褟上一動不動。

  即便如此,李隆基的一雙眼睛,盯著周鈞的後背,卻是在微微發亮。

  按照慣例,接下來本應由皇帝接見番主和鎮使。

  但朝拜禮結束之後,宮中藉口龍體不適,李隆基就被一眾內侍抬了下去。

  這位步入遲暮的皇帝,從進入朝殿開始,到被人抬著離開,一句話未說,就這樣消失在了朝堂之中。

  接下來的接見、獻禮、閱軍等等禮儀,由周鈞帶領殿中朝臣和外蕃使節一同完成。

  面對這一切,朝中的官員仿佛已經習以為常,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人站出來,質疑或反對什麼。

  元正大朝會結束之後,北唐按照往年的習慣,舉行朝宴,款待趕來參加朝會的諸多賓客。

  一通忙碌下來,時間終於來到了天佑三年的上元節。

  李隆基主政時,每逢上元節,宮中於長安花萼相輝樓,或是洛陽上陽宮中舉行宴會,邀請賓客動輒數千,數天不停狂歡。

  可是眼下,皇帝病重,宮宴這幾年停了下來,不再舉辦。

  涼城中的朝官和顯戶,自然將視線投向了另一處地方——丞相府。

  周鈞不喜醉酒狂歡,更不喜鋪張浪費,這一點在涼城中人盡皆知。

  每逢上元節,丞相府中也會與其它高門大族一般,在府中擺開宴席,邀請賓客共賞花燈。

  於是,以往幾年,每年入丞相府赴宴的賓客名額,就成了涼城高層圈子裡競相爭搶的對象。

  然而天佑三年的上元節,丞相府的一切,有了不同。

  有外地的士族大姓,重金上下疏通關係,只為求與周鈞相熟的官員美言兩句,以便讓自家的家主,可以入丞相府中露個臉,將來也好為家族搏個前程。

  有不少州縣官員,趁著來涼城尚書省上計(匯報年度工作)的機會,攜重禮去丞相府門前試試運氣,看看能否遇見貴人。

  這樣的兩批人,今年真正到了丞相府,看見了門口的告示,紛紛傻了眼。

  告示上寫下了這樣三條:

  一、府中不收禮。

  二、來客在門庭留下姓名之後,可自行前往外苑的長街遊覽。

  三、上元佳節,不問出身,不論官階,往來皆以友人相論。

  上元節當日,府前人潮洶湧,一對攜帶重禮的中年夫婦,丈夫氣度不凡,妻子英姿颯爽,二人看著丞相門前的告示,不禁犯了難。

  丈夫皺眉對妻子說道:「丞相府不收禮,那我們帶來的這些……?」

  妻子:「既然不收,放回到馬車上便是。」

  丈夫:「那空著手進去,會不會缺了禮數?」

  妻子:「這上面寫了不收,又談何禮數?你這大男子婆婆媽媽,怎麼和婦人一般?」

  丈夫縮了縮頭,不再言語。

  二人順著人潮,來到門庭,見簽到的案台擠滿了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去何處。

  負責維持秩序的相府侍從,見這對夫婦衣著和氣質,都不同於常人,便朝那男子開口問道:「敢問貴客是官家?」

  那中年男子遲疑了片刻,回道:「我從南方而來,無官在身。」

  侍從聞言,語氣上倨傲了一些:「既然不是官身,可去那邊留下姓名,那裡是給尋常人家簽到的案台。」

  男子拱了拱手,道了一聲謝。

  女子哼了一聲,徑直走到案台前,提起筆在簽到一欄中,寫下了三個大字——王韞秀。

  男子見狀,也趕忙在書冊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元載。

  叛軍攻破長安時,元載和王韞秀逃難出城,去江南躲避戰禍。

  史書中,元載輾轉數地,最後在759年,被宗室江東採訪使李希言表舉為副使,並授祠部員外郎,後改任洪州(江西南昌)刺史。

  而如今,安守忠率領的燕軍,大舉南下,先後攻克了河南道的大部和江南西道的南陽等地,南唐北方戰線全面瓦解。

  元載還未來得及等到授職,就不得不帶上家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這一次,元載的本意是想繼續向南,進入江南西道的腹地——袁州(今宜春)。

  而他的妻子,王忠嗣之女王韞秀,性格剛烈,已經受夠了被賊軍驅趕的日子。

  她聽聞北唐軍隊攻下了范陽,又在邯鄲一地大敗賊軍,使得史思明不敢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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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韞秀於是對元載這樣說道:「男兒報國,豈能一味避禍,此等行徑,與無能鼠輩有何區別?」

  元載知道妻子的脾氣,便小心回道:「我是文官,自當坐鎮後方,經營州縣,安撫百姓。」

  王韞秀:「倘若賊軍盡占江南,你又打算去何處坐鎮?難不成,你還打算投靠賊人,謀個一官半職?」

  元載聞言,頓時苦笑,不知該如何分辯。

  於是,元載一家,在王韞秀的極力主持下,經由巴蜀北上,並最終在天佑三年的正月,抵達了北唐都城——涼州。

  元載聽從王韞秀的建議,來到北唐,一方面是因為拗不過妻子,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

  元載在北上之前,就已經打聽清楚,北唐當權者乃是周鈞,此人與自己有數面之緣,而且妻子王韞秀的父親王忠嗣,乃是周鈞的老上級,不僅有著提攜之情,而且還有北藩之利。

  此番北上去投靠周鈞,在元載看來,只要憑著王忠嗣這一層關係,完全就能博得一個官身。

  耗盡為數不多的家財,元載採購了一堆禮品,帶上妻子,來了丞相府門前,卻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大唐過去的幾位宰相,無論是李林甫,還是楊國忠,每逢佳節,收禮如山,又只納權貴入府相見。

  可到了位列三公的周鈞這裡,居然一不收禮,二不設檻。

  無論是宗室重臣,還是平民百姓,只要有暇,都可以來府中做客。

  回想起過去與周鈞的相處,元載一時之間有些擔憂。

  依當下的情勢來看,周鈞不像是那種任人唯親、大開後門的角色,萬一自己搬出王忠嗣,對方秉公辦事,不肯給下一個官身,那又該怎麼辦?

  元載正在擔心的時候,王韞秀不管他人,大踏步的入了丞相府中,徑直向內里走去。

  元載見狀,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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