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失散之女

  在偏廳中,周鈞單獨見了穆謝赫,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大食如今怎樣了?」

  穆謝赫站在那裡,恭敬的說了一句:「丞相真正想問的,應當是阿尼納(新月一詞的大食語)的近況吧?」

  周鈞上下打量了一番穆謝赫,最終將視線放在了後者的手背上,發現那裡有大片燒傷的痕跡,心中一緊,開口問道:「畫月沒事吧?」

  穆謝赫用袖子蓋住手背:「大食的戰事一直在持續,呼羅珊軍團、埃及軍團和帕帕爾人軍團,分別在伊斯法罕、耶路撒冷和迦太基,與阿拔斯軍隊發生了曠日持久的衝突,雙方死傷人數超過了三十萬。【,無錯章節閱讀】」

  「就在數個月前,伍麥葉的新王阿尼納,率領呼羅珊起義軍,先後攻陷了撒馬爾罕和伊斯法罕,軍隊的前鋒開始向巴格達進軍。但是,另一條戰線上的埃及軍團,卻在尼羅河流域,遭遇了刺客的伏擊,軍團主帥奈塞爾被殺。」

  周鈞愣在原地:「奈塞爾死了?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是畫月的……養父?」

  穆謝赫點頭道:「是的,奈塞爾是阿尼納的養父,也是伍麥葉軍隊中的大將,他的死亡對於王國來說,是一次重大的打擊。就在這起刺殺事件結束沒有太久,阿尼納身處的行宮之中,有人惡意放了一把大火,有上百名近衛被燒死,新王險些也葬身火海。」

  「通過這兩件事,新王開始察覺到了危險,意識到來自阿拔斯的刺客,一直潛伏在附近。」

  周鈞:「如果畫月願意,她可以回到大唐,我可以為她提供庇護。」

  穆謝赫緩緩搖頭:「丞相,大食內戰一日不得平息,新王就一日無法離開,她的存在,對於伍麥葉的子民來說,是反抗的旗幟,更是王國延續的希望。」

  周鈞聞言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你既然千里迢迢趕來大唐,必定不是僅僅只為了告訴我這些……說吧,是希望大唐援助物資,還是直接派出援兵?」

  穆謝赫垂首說道:「丞相,阿尼納遣我來大唐,的確是有事相求,但並非是為了物資和援兵。」

  周鈞面露不解。

  穆謝赫接下來開口說了一番話。

  周鈞一邊聽,一邊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口中喊道:「你說什麼?畫月在大馬士革的婚禮之後,就有了身孕?!」

  穆謝赫:「是的,呼羅珊行省準備起義時,新王的產期恰好也到了。她盡力掩人耳目,誕下了一女,之後為了不暴露身份,就將那名女嬰當做外戚之後,一直養在身邊。」

  周鈞聞言,橫眉怒喝道:「既然誕下一女,為何對我沒有隻言片語,反而一直隱瞞到現在,才來告訴我?!」

  面對周鈞的怒火,穆謝赫低聲問道:「倘若新王將女兒一事,告訴丞相,您會如何做?」

  周鈞:「如何做?大食乃是兵亂之地,我自然要把女兒接到大唐來!」

  穆謝赫似乎是早就料到周鈞會這麼說,回道:「丞相身邊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但對於新王來說,她身邊唯一的親人,卻只有女兒一人罷了……明知道丞相會來討要,新王還可能會把女兒出生的消息,告訴您嗎?」

  周鈞聞言,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穆謝赫:「阿尼納是王,但也是母親,她也希望身邊能有一位親人陪伴……如果不是因為局勢兇險,她也萬萬不會同意,將女兒送到大唐來尋求庇護。」

  周鈞一瞬間仿佛被抽乾了渾身的力氣,他嘆了一口氣,慢慢問道:「我的女兒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穆謝赫:「就在宮城門外的車隊裡。」

  周鈞:「帶她過來吧,我想見見她。」

  穆謝赫:「是。」

  一刻鐘後,在親衛王翃的陪同下,穆謝赫領進來一個穿著亞麻布袍的年幼女孩。

  那女孩不過三歲左右的年紀,但卻生的玲瓏俏麗,眉宇之間有著不合年齡的沉穩。

  看她的面容,明顯有著唐人的特徵,但眼眸卻是琥珀色。

  與尋常那些怕生的孩子不同,這個女孩兒自從進了偏廳,沒有躲閃,更沒有哭鬧,只是警惕的打量著周遭的一切,似乎是在盡力適應著周遭的環境。

  幾乎是一眼,周鈞就從這個女孩兒的身上,看到了畫月的影子。

  穆謝赫低頭用大食語向女孩兒說道:「娜妲,你面前的男子,就是你的生父。」

  被稱作娜妲的女孩,抬頭看了一眼周鈞,用生澀的大唐官話,喊了一聲父親。

  周鈞靜靜走到娜妲的面前,看著後者的眸子,輕輕摸了摸對方的頭頂,溫聲說道:「留下來吧。」

  與此同時,涼州城的公主府中。

  挺著孕肚的尹玉,一邊翻著案台上的新衣花樣,一邊朝站在房中的許合子問道:「二郎這些日子都在宣文館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許合子躬身垂首,輕輕說了一句:「秉公主,一切相安無事。」

  尹玉停下手中的動作,追問了一句:「你都看仔細了?」

  許合子的表情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實說道:「丞相這些日子一直忙著處理邸報的事務,奴婢瞧的仔細,並未與教坊中的那些女子有著過多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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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玉看向許合子,輕聲說道:「我何曾對你說過,要留意的是那些教坊女子?」

  許合子一愣。

  尹玉沉默片刻,對許合子說道:「早些年在長安時,你被薦入宮中,雖是樂伎,但也見識了後宮裡的勾心鬥角……但凡是男子,大多會四處留情,但細看下來,所謂的紅顏知己,大抵可以分作三類。一類是慕色,一類是慕才,最後一類卻是慕心。」

  「所謂慕色,即為男子貪戀女色,以皮囊入相,最是尋常,此類女子得寵自不會長久,說到底不過逢場作戲,不足慮也;所謂慕才,即為男子貪戀女子才情,感嘆對方才華,心中升起惺惺相惜之意,想要朝朝暮暮與其對歌作詩,此情比貪戀色相更加堅毅,但這感情一旦陷入了家庭瑣事之中,就會被慢慢沖淡,也不足為慮……剩下的,也是最麻煩的,便是慕心。」

  許合子問道:「主家,何為慕心?」

  尹玉:「男子心中有大計,女子相知相伴,不離不棄。二人即便不語,也能心意相通,彼此相攜,攻克難關,這才是男女之情的大成。」

  許合子聽完,仔細咀嚼這一番話,良久沒有言語。

  尹玉搖頭笑道:「從前我也不懂這些,後來與二郎相處的久了,見多了世面,又聽他說了不少,慢慢心中才有了思索。我不擔心二郎慕色,也不擔心他慕才,唯獨不希望出現一個使他慕心的女子……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許合子腦中靈光一現,低聲問道:「主家說的可是解琴、解都知?」

  尹玉沒有回答許合子的問題,而是幽幽說道:「二郎乃是天下少見的奇男子,當初我下定決心伴在他的左右,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即便是身死,縱然也是不悔。但是,自從有了逍兒,我總覺得自己與二郎越走越遠。很多時候,他做的事情,心中想的念頭,我摸不著也猜不透。我偶爾也會害怕,怕我和他越行越遠,再也不復從前的知心。」

  許合子想了想,勸道:「主家,我與解都知相處了一段時間,看出她也是個知進退的。要不然,丞相當初想要納她入門,她也不會三番五次的推脫。」

  尹玉苦笑著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自言自語道:「父皇抱病在床、神志不清,外人皆傳,丞相有篡權之意……二郎究竟在打算做什麼,我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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