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涼城血(下)

  孫阿應領著班衛征、張沿嶺等一眾將領,一直候在宮城北門之外。(由於緩存原因,請用戶直接瀏覽器訪問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等了許久,宮中的方向來了一匹快馬。

  馬上的信使瞧見孫阿應,先是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又從懷中取出書信、軍令和令牌等物,舉過了頭頂。

  孫阿應首先接過書信,打開看了一眼,對其他將領說道:「孔侍郎和申叔將軍已經剿滅了叛軍,宮中無虞。」

  眾將領都是鬆了口氣。

  孫阿應繼續看著書信,越看越是心驚,看到最後,不禁朝那信使問道:「孔侍郎當真要這麼做?」

  那信使拱手說道:「孔侍郎托卑下給您帶四個字。」

  孫阿應:「哪四個字?」

  信使:「軍令如山。」

  孫阿應聞言,一時沉默。

  過了許久,孫阿應拿起軍令和令牌,向那信使說道:「請回去答覆孔侍郎,只說是某知曉了。」

  眼見信使離去,一眾將領全部聚了上來,向孫阿應問道:「軍使,府中如何說?」

  孫阿應從信中抽出數張紙來,對眾將說道:「這名單上面的世家顯族,都參與了今晚的謀亂。府中已經下了軍令,關閉涼州城門,再分兵趕往名單上的族宅。圍住宅子,確保一人都不會逃走,當場宣讀罪行,再將叛黨的闔族上下,就地正法。」

  班衛征聽到這裡,不由一愣,向孫阿應問道:「軍使,闔族上下指的是……?」

  孫阿應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反逆罪及宗族,但凡族中人口,無論男女老少,無論族支遠近,一概夷平,不留一人。」

  班衛征倒吸一口涼氣。

  孫阿應睜開眼睛,將軍令書分發給諸將:「大斗軍四旌八十隊,歸義軍兩旌四十隊,各自去往東南西北各處城坊,堵住坊門,再圍住叛黨族宅,莫要放跑一人!事畢之後,記得清點屍體,再闞錄成冊。戶部中有各大族的戶籍名冊和族中成員,事後倘若少了一人,接下來就要全城搜捕,到了那時,怕是費力費時。」

  眾將聞言,大聲唱喏。

  班衛征和張沿嶺率領一旌兵卒,趕往裴家所在的大宅。

  馬蹄聲踏在長街之上,傳來急促而又沉重的響聲,宛如地獄閻羅的索命鈴聲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趕至裴家的宅門前,班衛征在馬上大聲下令,命令數隊士卒繞行至後宅,每隔十步點燃火把,照亮街道,確保宅子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會逃掉。

  布置完一切,班衛征取出軍令書,在宅門前大聲喝道:「裴思昭豺狼醜類,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輒輒猖狂之計。焚劫府治,領兵入宮,謀害聖上,遂窮凶黨,極惡不赦……」

  令書尚未念完,裴家大門突然打開,一位年近八旬的垂暮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老夫裴昞,乃是裴氏家主。家門不幸,裴思昭惹下禍端。老夫願意獻出裴家上下的財貨,共計六百萬貫,只求上官開恩,饒了一家老小之命。」

  班衛征看向裴昞,輕輕搖了搖頭:「裴思昭所犯,乃是不赦死罪,可及夷族,怎可用財貨來求活?」

  一旁的張沿嶺有些不耐,直接抽出兵刃,對班衛征說道:「何必與他廢話,處置完這一家,後面還有許多事要做!」

  說完,張沿嶺上前一步,在一眾裴家人的尖叫聲中,一刀砍死了裴昞。

  班衛征見狀,收起令書,對麾下點頭說道:「做事吧。」

  一眾士卒沖入裴家,逐個別院,逐個栒房,搜索過去,無論是誰,見人就殺。

  小半個時辰過後,偌大的裴家再無一人活口。

  踏著滿地的鮮血,張沿嶺矮身,將刀刃上的血漬,盡數抹在死者的衣服上,又朝班衛征說道:「王六郎成了主上的親衛,可算是發達了。不似吾等,在這裡做著這些髒累活計。」

  班衛征看著腳旁的一具男子屍體,開口說道:「兒時在長安,有人對我說,門閥世家的人,天生就是貴人,不是我們這些賤戶能夠相比的。如今看來,在刀劍之下,大家沒什麼不同。」

  張沿嶺聞言,笑道:「從前在路上見了那些顯貴人家,做夢都想投其門下,哪怕做個馬夫,都覺得是天幸。投身軍伍之後,我才想了個明白,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自當成就一番宏業,豈能仰人鼻息?」

  軍中的典吏清點完屍體,又對比了樣貌和年齡,闞錄成冊,交到了班衛征的手中。

  後者收好書冊,踏出裴家大門,又翻身上馬。

  不遠處的坊街之中,又有喊殺聲和慘叫聲傳來,想必是其它旌的將領,正在清理叛黨。

  張沿嶺用馬褡旁的干布,擦了擦手中的血污,上馬來到班衛征的身邊,回頭看了一眼裴宅,開口說道:「三百七十五人,一個不少。」

  班衛征看向不遠處,幽幽說道:「過了今夜,不知城中會有多少人死去。」

  張沿嶺嗤鼻道:「當年,關中水旱連連,我身處的村莊,還有周邊的那些州縣,每日裡餓死、病死、被殺的人,往往數以千計。走在鄉間小路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無人收拾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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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些世家顯族,財貨如山,還哄抬糧價,坐觀百姓易子而食。那個時候,又有何人來憐憫我們這些災民,又有何人來勸勸那些士族,發發慈悲?」

  班衛征聞言,輕輕點頭:「這天下,倘若沒有這些世家顯族,會不會更好些?」

  張沿嶺說道:「這天下,如果沒有那些世家顯族,會不會更好一些,這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這天下倘若少了大帥,我們這些流民,一定是活得生不如死。」

  班衛征微微點頭,說道:「走吧,天快亮了,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涼城一夜,血流漂杵。

  城中世家,裴姓、韋姓、薛姓、房姓、柳姓、崔姓等等,共計十七姓族,參與了宮中謀亂和襲擊公主府之事。

  裴思昭、薛以德、韋鋆等一眾主謀,被凌遲處死,首級掛於涼州城頭。

  裴、韋、薛、房、柳、崔,六大姓的族家,以謀亂罪論處,判夷族,查抄家產,焚毀族譜。

  其餘十一姓,以謀亂從犯論處,本家一族判斬,其餘支族中的人口,充為奴婢,放至安西作為苦力。同查抄家產,焚毀族譜,不得沿用舊姓。

  有戶部官員,待事件平息之後,進行統計。

  涼州城謀亂當晚,各姓門閥中有五千三百餘人(含部曲、門客、私兵),被滿門屠盡。之後的十日裡,又有一千二百餘人,牽涉案中,因罪同論,被問以斬刑。

  兩廂加在一起,因涼城事變而死的門閥族人,超過了六千五百人。

  整個涼州城的門閥勢力,因為這次事變,幾乎被連根拔起;朝中文武官員的數量,也減去了幾乎一半。

  三省六部因為缺少官員職事,甚至不得不臨時聘請軍中幕僚代職。

  此事過後,國中士族,談及涼州,皆兩股戰戰,面色大變。

  孔攸之名,不脛而走,『孔痴』諢名,再也無人敢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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