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盛園的成功,不僅充盈了李隆基的內庫,同時也讓這位皇帝,對賣宅陷入了深深的狂熱。
安盛園尚未修築完畢,李隆基就三番五次召周鈞入宮,商議另開樓盤一事。
這一日,周鈞攜著工部和戶部的官員,一起聚在興慶宮中,向李隆基匯報新園施工的進程。
周鈞首先說道:「新園鄰近安盛園,占地五千餘畝,內有山丘、溪流、灘涂等景,預計修建三百院落。」
工部有官員又說道:「役夫和匠人已經徵集完畢,築材長運也發了公文,月底便能開工。」
戶部官員:「三百院落,隔成八坊,又以八卦之相分砌,單進院居多,二進院次之,三進院再次。」
李隆基聽到這裡,開口問道:「為何新園之中,單進院的數量最多?」
戶部官員一愣,連忙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周鈞。
周鈞不慌不忙的說道:「陛下,灞川宅價居高不下,園林內宅更是昂貴。長安城以及周遭縣鄉,有居民想要在此購宅,卻被價格所嚇退。所以,新園中的宅院,以單進院居多,就是考慮到大部分想要購宅的百姓。」
李隆基點點頭,只要宅子能夠賣成財貨,誰來買宅他並不在意。
周鈞又說道:「陛下,新園倘若開售,其中提供的廚皰、幫農、診治、安保的典役,怕是也要與安盛園一視同仁。」
李隆基擺擺手:「些許小事,你來處理,倘若人不夠,儘管去招便是。」
周鈞垂首,應了一聲。
李隆基想起一事,開口說道:「新園中留出一地,先給安卿家建第宅。」
周鈞問道:「陛下,這宅子的規制,應當定在何等?」
李隆基想了想,對周鈞說道:「胡人眼大,不可使其笑我,規制凡例皆按一品處置。」
聽見這話,工部和戶部的官員,對於聖人如此看重安祿山,有些意外,眾人私下眼神交匯了一番。
周鈞卻是臉色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李隆基有此一說,只是躬身答了一聲喏。
從宮中出來,周鈞回到公主府中,一個人坐在書房,看著窗外默然不語。
尹玉聽聞周鈞歸宅,問了下人,才知曉後者去了書房。
踏進房門,瞧見周鈞在發愣,尹玉問道:「怎麼傻坐在這裡,既不看書,也不寫字?」
周鈞瞧見來者是尹玉,微微一笑,輕輕將後者拉到身邊。
尹玉呀了一聲,跌坐入周鈞的懷中。
後者攬住前者的腰肢,又幽幽說道:「與我成婚,怕是委屈了你。」
尹玉以為周鈞在說出身之事,搖頭道:「我聽不少外人說,萬春公主下嫁,新郎得了天幸。但我卻知曉,能與二郎結為連理,卻是尹玉前世修來的福分。」
周鈞聽見這話,心中感動,摟住尹玉的胳膊,加了幾分力氣。
尹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紅著臉說道:「你且安分一些,別總想那些壞心思,當下太陽尚未落山,白日裡……可不成……」
周鈞笑了起來,又鬆了鬆手上的力氣。
尹玉:「也不知道二郎得了什麼異寶,平白折騰一宿還不知道疲累,弄得我每日都起不了……」
周鈞一陣苦笑,費翁給他的那本道家龍虎訣,也不知道出自什麼法門,越是修煉,精力就越是充沛。
尹玉想起一事,對周鈞說道:「二郎先前贈我的那本詩集。」
周鈞:「可是那本卻扇禮的詩集?怎麼了?」
尹玉:「早先玉環娘子來了府中,我想要炫耀一番,便把那本詩集與她瞧了,她實在是喜愛其中的一些詩詞,便想借走那本詩集。」
周鈞:「你借了?」
尹玉搖頭道:「那是二郎的心血,也是我的寶物,怎麼可能相借,後來只是讓玉環娘子摘抄了幾首,便也罷了。」
周鈞輕輕點頭,表示知曉了。
二人偎在一起,門外有下人來告,說是花瓊樓的解都知來了,還帶著新寫好的戲本。
尹玉一聽,眼睛一亮,掙脫周鈞的懷抱,又走向門外,還不忘說道:「我去瞧瞧新寫的戲本,倘若忘了晚飯,二郎便先吃吧。」
周鈞無奈,應了一聲。
尹玉走到偏廳,見到了解琴。
後者行了萬福,又向公主請安。
尹玉顧不上這些虛禮,直接問道:「戲本可是寫好了?」
解琴取出早已備好的戲本,遞了出去。
尹玉拿起戲本,仔細看著,漸漸沉入了劇情,口中問道:「你說,這戲本中的吳郎,為何放著家中的嬌妻不顧,偏偏要遠走他鄉?」
解琴:「不過是倦了。」
尹玉一怔,抬頭問道:「倦了?」
解琴裝作不經意的說道:「男子便是如此,成家之後,起初有些新鮮,久了便也倦了。」
尹玉放下戲本,向解琴問道:「為何會這樣?你仔細說說。」
解琴欠了欠身,說道:「妾身常在伎所之中,見多了各式各樣的男子,日積月累便能看個大概。只是其中有些話,不是太中聽,還請公主恕罪。」
尹玉:「你我相熟,可算是閨中密友,又有何不能說。」
解琴歉了一聲,接著說道:「無論什麼樣的男子,娶妻之後,起初的日子裡自是恩愛。但時間久了,總對著同一張面孔,又要應付日常的種種,慢慢就起了厭倦之心。」
尹玉皺起眉頭,向解琴說道:「二人相伴,自然是情字當頭,相濡以沫又恩愛白頭,怎麼會有相厭一說?」
解琴看著尹玉,臉上的表情,既是為難,又是猶豫。
尹玉見狀,開口說道:「有什麼話,直言道來。」
解琴:「男女之間,固然有情,但婚初的情和婚後的情,卻是不同的。」
尹玉:「此言何意?」
解琴:「婚初之情,起於色相,最是纏綿,恨不得天天相伴,不會分離;但婚後久了,彼此之間,再也沒有隱秘,早已沒了纏綿的勁頭,只剩下相伴之情。這就好比,山珍海味固然是珍饈,但每日都吃著同一樣菜,慢慢也會心生厭惡。吃到最後,不過是為了飽腹罷了。」
尹玉聽完此話,整個人愣在當場。
解琴言語至此,故作懊悔,又向尹玉說道:「公主剛剛成婚,妾身失言,實在是有罪。」
尹玉一邊思索,一邊向解琴說道:「你出身北里,又見過許多男女,心中自然有了對比,我不怪你……但是,二郎不是一般的男子,我與他之間,也不會像你所說的那般,時間久了就會生出相厭的情形。」
解琴笑著對尹玉說道:「公主和駙馬伉儷情深,自然不是尋常夫妻可比。」
尹玉嗯了一聲,又低下頭,看向手中的戲本。
只不過,不知為何,書冊上的那些戲文,尹玉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