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謀計

  灞川南丘有一塊荒地,距離別苑不遠,如今被圈成了練兵場,禁止任何人靠近。【記住本站域名】

  身為周鈞的親兵,孫阿應及一眾唐卒,從流民中選取了三百人,帶到了練兵場,開始按照焉耆隱門的鍛鍊之法,每日操練不停。

  這些青壯都是仔細檢查過出身的良人,又經歷過流民的艱辛,所以肯吃苦,心性好,訓練起來也格外的努力和認真。

  這一日,孫阿應督導完青壯的訓練,騎上馬,打算返回別苑。

  練兵場外瓮的入口處,幾名武衛圍著一個人,正在盤問著什麼。

  孫阿應策馬過去,武衛們連忙唱喏,又讓開了一條路。

  孫阿應低頭看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郎,跪伏在雪地之中,無論其他人怎麼催趕,就是不肯離開。

  孫阿應見這小郎有些眼熟,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聽見孫阿應的聲音,那小郎笑著抬起頭來,臉上早已被凍得通紅。

  孫阿應看清來者的容貌,吃驚的問道:「你是那日的……」

  小郎抖了抖身上的落雪,用著顫抖的聲音答道:「小人名叫班哥兒,孫隊頭倘若不嫌,可盡呼某為阿班。」

  孫阿應看著班哥兒,疑惑問道:「你來做什麼?」

  班哥兒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一包裹,又里三層外三層的打開。

  孫阿應定睛一看,包裹裡面放著一緡錢。

  班哥兒將包裹舉過頭頂,呈向孫阿應,口中說道:「孫隊頭江湖救急,某今日是來還錢的。」

  孫阿應有些意外,接過包裹,只見那五百錢擦的鋥亮,穿錢的繩子也是上好紅麻,銅錢上尚且帶著些許溫度。

  將包裹捆上,孫阿應沉默片刻,盯著地上的班哥兒問道:「這些錢是如何來的?」

  後者恭敬答道:「某與同伴們,每日上工,一文錢一文錢的積攢了下來。」

  孫阿應眉頭皺起,對班哥兒說道:「手掌打開,舉起來。」

  後者依言照做。

  孫阿應見班哥兒的手掌上,尚有血繭和傷痕,知道後者所言非虛,不由嘆了一聲。

  翻身下了馬,孫阿應朝武衛們揮了揮手。

  待武衛們唱喏後離開,孫阿應向班哥兒溫言道:「起來說話吧。」

  班哥兒抹了抹臉,艱難的從雪地里爬起來,站在孫阿應的身前。

  孫阿應問道:「人可救出來了?」

  班哥兒用力的點了點頭。

  孫阿應:「都帶到灞川來了?」

  班哥兒應了一聲。

  孫阿應:「灞川闢田營產,正是用工之時,你們只要本分做事,可保衣食無憂。」

  班哥兒沒有回應,突然又跪了下去。

  孫阿應一愣,問道:「這是做什麼?」

  班哥兒:「孫隊頭,某想要投在您的麾下,做一名唐卒。」

  孫阿應聞言,上下打量了一番班哥兒。

  十二歲的小郎,先天營養不良,後天缺少飽食,不僅身材有些矮小,渾身更是見不到什麼肌肉。

  孫阿應搖頭道:「兵卒尚武,騎射槍弓,樣樣不可缺。就你這一身乾柴,怕是連盔甲都穿不動,還是老老實實去灞川做工。」

  班哥兒跪伏在地上,絲毫未動,口中兀自說道:「孫隊頭,阿班上了戰場,一不怕痛,二不怕死,你就收下我吧。」

  孫阿應不為所動,翻身上了乘馬,說道:「兵事兇險,過了今日,尚且不知可有明日,你莫要多言,回去安生過活。」

  說完,孫阿應不與班哥兒多加爭辯,便策馬離開了。

  右相府上,偃月堂。

  李林甫坐在蒲蓆上,看向庭院中的落雪,不發一言。

  佘紅芝侍在李林甫的身旁,一身赤霞襦裙,又披著羅錦,曲眉豐頰、娉婷裊娜。

  她手中拿著闞冊,一邊翻一邊說道:「涼州城中有一內坊,坊牆為土石,又有望樓和瓮城,部曲成千,守備森嚴,常人不得近之。細作查明,此坊記在金家名下,金家家主是一個名為金鳳娘的女子。」

  李林甫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佘紅芝繼續說道:「周鈞身為互市監又武威郡代刺史時,處置糧荒、抓捕康家、大破馬匪、長行大磧等等事務中,都有金家的身影。妾身認為,欲查周鈞,當從涼州金家入手。」

  李林甫聽完,開口說道:「外職臣工,大多都會在州府中添置地產,又私養妾婢,周鈞自然也不免俗……不過,涼州金家的確是一個線索,繼續查下去。」

  佘紅芝躬身稱是。

  就在這時,門外跑來一人,口中直呼道:「父親,灞川有事!」

  李林甫定睛一看,見來者是李岫,不由怪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李岫見佘紅芝在場,面上一愣,口中本想說的話,也吞了回去。

  佘紅芝向李岫行了拜禮,剛想站起身先行離去。

  李林甫叫住了她,又向李岫問道:「你剛才說灞川有事?究竟是什麼事?」

  李岫瞥了一眼佘紅芝,口中低聲道:「是關於周鈞……」

  李林甫提高音量:「只管說來!」

  李岫連忙拱手說道:「今日岫去戶部中勾,與相熟的官員聊起安盛園賣宅,無意間探詢到一事。」

  李林甫:「何事?」

  李岫:「安盛園中有十套宅院,沒有競買,直接被記在了周鈞的名下。」

  李林甫聽見這事,不由睜大眼睛,再一次確認道:「有十套宅院,記在了周鈞的名下?」

  李岫見李林甫不信,又說道:「安盛園賣宅,契書、宅券、收令等等,都要錄在戶部之中。有人向尚書省運送文書時,無意間掉落了契冊,又摔壞了封口,從地上收拾文冊的時候,才發現有十套宅院,已經被劃到了周鈞的名下。」

  佘紅芝聞言,向李林甫說道:「主家,安盛園乃是聖人所有,駙馬利用職務之便,侵吞皇室私產,這是死罪。」

  李岫也點頭道:「是啊,父親,周鈞膽大包天,居然連宮中私產都敢染指,只要找上言官參他一本……」

  沒等李岫把話說完,李林甫突然抬起了手,沉聲道:「先等會。」

  李林甫仔細思慮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侵吞宮產,周鈞為何要這樣做?」

  李岫愣在當場,遲疑道:「自然是為了財……」

  佘紅芝慢慢回過神來,搖頭說道:「周鈞經營大磧商路,獲利百萬貫,身家自然也是殷富,根本不用貪贓枉法。」

  李林甫點點頭。

  李岫:「周鈞划走那十套宅院,難不成另有緣由?」

  佘紅芝轉了轉眼珠,躬身向李林甫說道:「周鈞此舉,必是有恃無恐,而能夠給他最大依仗的人,自然是……」

  李林甫拍手說道:「是當今的聖人。」

  佘紅芝:「主家所言極是,有意這十套宅院的人,不是周鈞,而是陛下。」

  李岫完全糊塗了:「安盛園本來就是聖人的私產,為何又要多此一舉,將那十套宅院先記到周鈞的名下?」

  李林甫笑道:「老夫倘若沒有料錯,聖人要將這十套宅院賜給他人,卻不好直接下旨,只好借周鈞之手。」

  李岫嘆道:「這般說來,此事便不好插手了。」

  李林甫撫須笑道:「不,這件事正好可以拿來做做文章。」

  李岫不解:「既然是聖人假周鈞之手,行賜宅之實,又如何能夠做得文章?」

  李林甫:「岫兒,你可還記得,為父曾說過,周鈞與那楊家聯手是個麻煩,最好的辦法卻是用離間計,疏遠周鈞和楊家的關係?」

  李岫點頭。

  李林甫:「這十套宅院,便是離間計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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