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毛順、彭婆和一眾匠人,開始研製花樓機,而伊斯則在為了應龍傳道書而筆耕不輟。【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至於周鈞,繼續著他的互市監差事,每日去都督府中職事。
四月底的一日,周鈞放了廨,還沒走出都督府的大門,就見到李光弼和安思順從門外走了進來。
周鈞拱手說道:「李將軍,安將軍,你們……」
話未說完,李光弼擺手說道:「周二郎,和我們一起吃酒去。」
見兩位軍使面色不虞,周鈞也沒有推脫,便一起去了花門樓的酒肆。
周鈞身穿官服,李光弼和安思順也沒換下將袍,店家瞧見一下來了三位上官,嚇得從櫃檯後面跑出來,又親自將他們迎入裡間。
要了酒菜,拒了飲妓,李光弼拉上裡間的帷簾,愁眉苦臉的坐在折床上,先是自斟自飲了一杯,卻什麼話也沒說。
安思順看向窗外,臉色更是糟糕。
周鈞瞧的奇怪,便開口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安思順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朝廷下了借兵之旨,安某熟悉河北,便請纓陪著都護去了范陽,又巡視了雄武城。」
李光弼又喝了一杯,口中冷哼了一聲。
安思順聽見,無奈說道:「安祿山乃是某的遠房親戚,思順曾聞,安祿山有不臣之心,起初還不信,但此番去看了雄武城,卻是信了。」
李光弼把酒杯重重砸在案台上,又沉聲說道:「安祿山對陣奚、契丹等部,後者皆是遊牧,居無定所,更無城池。可那河北兵演練的卻是攻城之法,而且武庫之中,皆存著雲梯、雲闌等器械,這明擺著就是圖謀中原!」
安思順搖頭說道:「不僅如此,思順熟悉邊疆各部,去了雄武城,一眼就看出其中守軍,大部分並非是唐卒,而是契丹人和奚人假扮而成。而且城池的瓮口和箭閤,也並非是為了防禦北方,卻是抵抗南向來敵。」
話說到這個份上,安祿山有反心,已經無需質疑了。
李光弼不停喝著酒,想起周鈞之前的話,不禁嘆道:「二郎曾說,兔死狗烹,光弼起初還不信,如今卻是信了。」
比起李光弼,安思順更是頭疼。
涼州安家與河北安家乃是同族至親,倘若安祿山有意謀反,那麼涼州的安家也自然會被認定為有謀亂之嫌。
安思順如今是又懼又惱。
如今的大唐如正午的旭日,昌盛正隆,安祿山卻不知死活,包藏反心,卻會連累到涼州安家的性命。
周鈞瞧著面前二位的表情,問道:「王都護如何說?」
李光弼:「還能怎樣,當然是上書朝廷,說清安祿山的反心,再請聖人派兵,理清河北。」
周鈞聞言,沒有說話,心中卻知,這份奏疏不僅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會造成不好的效果。
安思順又說道:「王都護身為聖人假子,說話自然是有分量的。」
聽到這裡,周鈞抿了一口酒,輕聲問道:「只是不知王都護的忠言,聖人是否會聽進去?」
李光弼低聲喝道:「三省六部,我就不信那麼多的官員,都看不出來河北之亂!」
周鈞心道,自然有人能看出來,但或許會裝作看不見罷了。
安思順此時朝周鈞問道:「周二郎,你這次去了長安述職,朝中如何說?」
周鈞將上元節當晚,安祿山跳胡旋舞,得了聖人的賞識,又拜貴妃為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李光弼和安思順聽完,二人均是目瞪口呆。
李光弼不敢置信的問道:「亂臣賊子獻媚邀寵,滿朝文武竟無人指責?」
安思順則緊鎖眉頭,慢慢說道:「倘若安祿山在聖人面前搏了好感,想要再動搖他,怕是就要難了。」
李光弼拍案說道:「朝廷忌憚北藩,有意削藩,他們卻不知道,最應該提防的敵人,卻是安祿山啊。」
周鈞放下酒杯,幽幽說道:「你們難道就不曾想過……或許在朝廷看來,北藩諸軍,要比安祿山看起來,更有謀逆之意?」
李光弼和安思順聞言,停住了動作。
二人仔細尋思,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難看。
一時之間,房內寂靜一片。
半月之後,關於安祿山意圖謀反的第一封奏疏入了長安,之後卻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不死心的王忠嗣,又接連寫了兩封奏疏,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這一日,右相府中,林甫之子李岫,陪著父親在後園中賞花。
李岫對李林甫說道:「王忠嗣的奏疏,說安祿山屯集馬鐵,又招攬異族,還演練攻城,有意謀反,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李林甫用花剪小心剪除多餘的枝葉,淡然說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假或有時,何般不重要。」
李岫看著李林甫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難不成……王忠嗣說的是真的?」
李林甫臉上波瀾不驚:「胡人粗鄙,如狼鬣之流,他們無法入朝為相,做到節度使一職,已是極限,要是再想往上,就只能盯著御座了。」
李岫聞言大驚:「父親,安祿山倘若真有謀逆之心,當是大唐之患,怎可坐視不理?!」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為父早就與你說過,這大唐之事和李家之事,不能混為一談。」
「對於大唐而言,那安祿山就是一隻填不飽肚子的狼,他不自量力,覬覦天下,其心當誅。」
「但對於我李家而言,他的一舉一動、心思揣度,在林甫看來,不過是稚子兒戲罷了。」
李岫聞言,面色不安。
李林甫見狀,笑著說道:「且記住,這天底下所有的狗,都是從狼馴化而來。只要調教得當,這安祿山,就是一條品相上佳的胡雜犬,想要使其咬誰,只需一聲令下即可。」
李岫仔細思索,又問道:「父親指的是王忠嗣?」
李林甫微微點頭,臉上顯出幾分讚許,說道:「對於我李家而言,安祿山不是敵人,王忠嗣才是。」
「聖人賞識安祿山,又忌憚王忠嗣,我便以借兵為由,使得王忠嗣故意告安祿山圖謀不軌。」
「聖人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得知王忠嗣拒絕借兵,自然不會去相信安祿山有謀逆之心,反而會懷疑王忠嗣為了保全北藩,故意惡人告狀。」
李岫也逐漸明白過來:「所以,那奏疏取信聖人的前提,在於王忠嗣是否肯借兵。倘若王忠嗣同意借兵,那聖人就會消除對其的懷疑;倘若不同意,那麼聖人就會以為,有反心之人,不是安祿山,卻是王忠嗣。」
李林甫點頭笑道:「就是此理,所以那安祿山身有反心,對我李家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只有他想反,北藩才會拒絕借兵;只有北藩拒絕借兵,聖人才會對王忠嗣起疑。」
李岫點頭,但很快臉上又有了憂慮之色。
猶豫了很久,李岫終於對李林甫說道:「父親,李家身處朝堂之中,怨仇滿天下,倘若一朝禍至,怕是難以自保啊。」
李林甫聞言,臉上笑容退的一乾二淨。
李岫見狀,又向李林甫說道:「父親何不栽培幾人?他日李家倘若逢禍,也好有人幫襯一二。」
李林甫嗤笑道:「世人皆是爭權奪利,又有何人看重情義?今日他敬你拜你,明日便會戕害滿門……勢已如此,又有何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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