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局外與局內

  在廂房中睡了下來,周鈞一覺睡到大亮。Google搜索

  待得日上三竿,周鈞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穿戴整齊,又走出房門,先去了後廂查看炒茶。

  讓他沒料到的是, 畫月比他更勤快,早就來到茶房之中,正在四處查看。

  經過一夜的攤晾,茶葉雖然還隱隱有些水汽,但大多已收捲成形。

  周鈞帶上畫月,將竹匾分批拿到院中, 又架了起來, 借著日頭開始烘乾茶葉。

  孔攸此時來到院口,還沒走進小院,乘著微風,閉上眼睛深嗅了一口。

  周鈞招呼孔攸進了院子,後者從竹匾上小心抓起一把茶,放在鼻子下方又嗅了嗅,開口說道:「沁人心脾。」

  周鈞笑著說道:「將上面的水汽曬乾,再收集起來,裝進罈子里。再將那罈子,放入一個大木桶之中,在桶內填上草木灰,將罈子埋進去。放置半個月,就能夠取出來沖飲了。」

  孔攸嘖嘖稱奇,聞著茶香, 索性在院中坐了下來。

  周鈞先是向他問了購茶,接著又問了近況, 二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就說到了朝堂之事。

  周鈞首先借著兵部署吏案, 說了左右二相爭權一事, 向孔攸詢問,哪一方贏面更大。

  孔攸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給出了答案:「右相李林甫。」

  周鈞先是沉默,接著問道:「左相李适之,身為太子黨羽,與韋堅、韓朝宗、皇甫惟明交好,眼下王忠嗣又要還朝,可謂是勢大無憂,為何伯泓卻不看好他?」

  孔攸朝院口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又對周鈞說道:「左相右相誰能掌權,看的並不是哪一方勢大,而是要看聖人的心意。」

  「李适之不務苛細,常因性情粗梳,仵了聖人之意。」

  「李林甫曾道於李适之,華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李适之一查,果有其事,便奏之於聖人。李林甫後又面聖言道, 臣早知那裡有金礦,但華山乃是聖人的本命所在,不宜開採。聖人聞之, 鄙薄李适之慮事不熟,當面斥之。」

  「再說這次兵部署吏案,李林甫或早已知曉舞弊一事,卻隱而不發,所圖為何?」

  「一來證據不足,即便提審,亦不得鐵證;二來,李林甫卻是在等一個機會,等有人以吏部為由發難,他再報出兵部武舉的不法之事。」

  「這樣一來,既可以轉移了聖人的注意力,保住吏部尚書之位,又能藉機打擊朝敵,拖李适之下水。」

  見周鈞若有所思,孔攸又坐近了一些,輕聲說道:「其實,這些充其量,不過是李适之的『小過』。」

  周鈞一愣,下意識的問道:「那李适之的『大過』是什麼?」

  孔攸:「二郎適才也說了,李适之身為太子黨羽,又與韋堅、韓朝宗、皇甫惟明等重臣交好,而且王忠嗣近日就將還朝……」

  「倘若你是聖人,難道不會覺得,李适之的勢力太大了一些嗎?」

  周鈞一愣。

  孔攸立即又道:「聖人當下身體康健,未見隱疾,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無論是太子,還是壽王,不過都是他帝王衡術中的棋子罷了。」

  「兩派角力,講究的是一個『均』字,任何一方勢大,都會打破原有的局面,聖人自然不樂意見到。」

  周鈞沉聲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聖人將會打壓太子黨羽?」

  孔攸:「不僅是打壓,怕是有人會因此家破人亡。」

  周鈞:「那二相之爭?」

  孔攸:「李适之必敗……但聖人不會做絕,無論如何打壓,他都會給李适之等太子黨羽一些喘息,就如同溺水之人,給他一根稻草,明明知道抓住它還是身死,但也不得不為之。」

  周鈞:「倘若李适之看破這死局,主動退出呢?」

  孔攸:「一旦主動退出相爭,就意味著李适之對於聖人而言,再也沒了利用價值,那一日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至於李林甫,聖人會找到一個替代者,代替李适之的位置,繼續與其相爭。」

  說到這裡,孔攸嘆了一聲:「二相爭權,於那朝堂的棋局之上,征子、做眼、戧殺,都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不知他們身上也連著絲線,到頭來不過也是棋子罷了。」

  「只要朝堂之上,爭鬥永不休止,他者毋論,但聖人的這一盤棋就必定是活的。」

  聽完這一切,周鈞倒吸一口涼氣。

  孔攸看向周鈞,拱手說道:「二郎,朝堂兇險,皆因身處局中,倘若自省求變,卻是應當跳出局外,多謀少涉一些才是。」

  說完這話,孔攸站起身來,朝周鈞告了辭,慢慢走出了小院。

  畫月看著孔攸離去的背影,走到周鈞的身邊,輕聲問道:「他究竟想說什麼?」

  周鈞坐在原地,眉頭緊鎖,卻是一言未發。

  旬休當日,李林甫的車隊來到了灞川別苑,周鈞外出迎接。

  在車隊中,周鈞倒是瞧見了另一位熟悉的人,羅希奭。

  羅希奭跟在李林甫的身後,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在看見周鈞的時候,略微點了點頭。

  李林甫見到周鈞,笑著走了過來,拍了拍後者的胳膊,開口說道:「那兵部的案子,周二郎辦的極好。」

  周鈞拱手,自謙了幾句。

  李林甫又笑著對周鈞低聲說道:「本相為周二郎準備的禮物,可還中意?」

  周鈞先是一愣,接著反應了過來,李林甫口中的禮物,指的正是蕭清嬋。

  躬身行了一禮,周鈞說道:「鈞何德何能,讓李相費心了。」

  李林甫笑著擺擺手,走進了別苑的大門。

  一行人先去了龐公的小院,李林甫入了書房,見龐公坐在案台前,正對著棋譜研究殘局,不由提議道:「難得左監有此雅興,不如林甫陪你手談一局可好?」

  龐公看向李林甫,點頭說道:「也好。」

  二人重開棋局。

  依舊是李林甫持黑,龐公持白,由後者先走。

  龐公落下一子,卻是與從前一樣,落在了天元。

  李林甫見狀,哈哈笑道:「龐公可真是不改初心啊。」

  龐公:「咱家棋力有限,來來回回不過就是那些套路罷了。」

  李林甫手中黑子不停,只聽他說道:「龐公這幾日怕是累了,落子之間有些猶豫,不似往日那般棋風凌厲。」

  龐公:「慢一些也不見得是壞事……你瞧瞧,咱家剛剛說完,你這一子卻是下錯了。」

  李林甫依言看去,只見龐公正指著自己剛下的一枚黑子,那子偏離長氣,卻是成了一枚孤子。

  李林甫搖頭笑了笑。

  二人棋局繼續。

  龐公起初局面一片大好,但不知為何,越往後下,龐公落子就越慢,眉頭也皺的越深。

  到了最後,李林甫原先那枚下錯的孤子,卻成了一招奇子,將黑棋原本的氣全部連了起來,最終絞殺了白子的大龍。

  (求票,啥票都行)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