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崑崙更外寂靜,山脈延綿層層疊疊吹不起大風,就連微風也不多見。Google搜索空曠寂寥,好在崑崙地勢高,離那滿天星河更近些,星光月光別有一番風味。
一群人憑空出現,宛如下餃子一般東倒西歪砸到地上,擾了崑崙清淨的夜。
這群人一個個披頭散髮、周身浴血,不難看出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士氣低落、沉默無言,顯然吃了敗仗。
芥子天地第三處門戶通向崑崙山巫門入口處的那座峽谷。
如此大型的遠途挪移大陣,耗費自然極大,大到一顆龍珠只能開啟一次。
都說狡兔三窟,有龍靈這個老江湖操手,外加方圓兒時涼州廝混的經歷,當初第三處門戶設立用途兩人一拍即合。
小心駛得萬年船一點兒沒錯,若不然今夜龍雀衛定全軍覆沒。
每個龍雀衛臉上都寫滿了沮喪、悲痛、憤怒。這一仗敗得太慘,折了將近七百號兄弟,乃龍雀衛立軍以來死傷最慘重的一次。
前所未有的損失,前所未有的恥辱!
恨意在每個人心頭漫延,戾氣滋生煞氣,煞氣、殺氣交織令空氣生寒,分明入夏時節,峽谷卻冷過三九寒冬。
一個龍雀衛便是一朵鉛雲,鉛雲匯集那便黑雲壓城,雷霆閃電、狂風暴雨瘋狂孕育,只待催城!
兄弟們死傷太重。
龍雀衛敗得太慘。
此仇不報,寢食難安!
令每個龍雀衛羞惱難以啟齒的是,引以為傲的強大,修煉界即將崛起的第四座大山,金丹層面傲視群雄的龍雀衛,在魔門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竟被魔門無情碾壓。原來強的只是頭兒……
十來年從無到有,不斷壯大,到長安四大官署戰力最強。大唐龍雀斬妖屠魔,從一個被暗諷不知天高地厚的口號,到一聲響起妖魔聞風喪膽。頭兒打跑宴無忌,金丹第一人短短四個年頭便成了半步化神之下第一人。這一切都讓大夥充滿了自豪,有如榮焉!補天丹造就近三百號上品金丹,秘而不宣,只待一朝驚人!人人心知肚明,意氣風發,龍雀衛不僅要做第四座大山,還要做最高的那座山!
誰也沒有想到,正道魁首龍門如此卑鄙,而魔門又如此強大,今夜這場偷襲狠辣決絕,大夥被徹底打懵。近七百號兄弟身死道隕,魔門、龍門不僅打殘了龍雀衛,更摧毀了龍雀衛十來年積攢的信心。
創立十來年的龍雀衛像極了少年得志的天才,如今遭遇突如其來的慘痛打擊,信心盡毀,意志消沉。
人人沉默無言,人人內心崩潰。
這血的教訓,影響太大。這記力大無窮的耳光,太痛。
許許多多的龍雀衛都在心裡自責,悔沒有拼命修煉,若不然兄弟們不會死那麼多。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實事求是地講,龍雀衛上下已經足夠勤勉,再自責便是苛求了。可這時的他們需要苛求,必須自責,因為他們悲憤交加,痛兄弟們慘死,恨自己無能!
龍靈看著垂下腦袋、默默流淚的龍雀衛,無聲地嘆了口氣。即使早已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即使一直奉行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使過往經歷讓他明白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卻依舊不忍打擾。
世間所謂情義最難稱斤兩,平日如何好都做不得數,唯有患難見真情。
就讓這群傢伙傷心一陣子吧。
喜怒哀樂都該趁著當下好好體悟,畢竟很多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結界內的龍小蛟已經看到動靜,打開結界,剛要發問就看到龍靈擺了擺手,只好將疑問咽回。若說如今這世上龍小蛟最怕誰,唯龍大爺莫屬。
那可是龍族血脈的天然壓勝。
……
「狗日的龍門!道貌岸然!卑鄙小人!偽君子!」突然有人帶著哭腔低聲罵道。
張茂受傷極重,服過丹藥就一直躺在地上望著夜空默默流淚。聽到熟悉的聲音,張茂微微動了動眼珠子,心中更痛。低罵之人是禁軍出身的兄弟,二十多年朝夕相處,張茂清楚每一個人的聲音。可惜……有近六百號聲音再也聽不到了……
罵得好,卻又不夠好。狗日的太輕,罵龍門狗雜碎都是侮辱了狗雜碎!去你娘的名門正派,正道魁首,這群既要當婊{間隔符}子又要立牌坊的狗雜碎,比魔門還要可惡千倍萬倍!那一張張正義嘴臉想想就令人作嘔,更可恨這群狗雜碎算計了頭兒!
張茂恨不能將龍門上下千刀萬剁、碎屍萬段!
「魔門固然可恨,可老子更想將龍門滅門!」
「滅門不夠,將這群狗雜碎點天燈才能解恨!」
「越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越怕真實嘴臉暴露,滅門之後,讓這群狗雜碎遺臭萬年!」
……
滿含恨意的咒罵聲漸漸四起,在開頭那人的帶動下,所有人找到了恨意的發泄口。
此時或許劍一才是那最難過之人,一面是養育十幾年的宗門,有傳道受業之恩,一面是朝夕相處的兄弟,情義在心中,別人能破口大罵,劍一不能。
左右為難,難受至極。
錯當然在龍門,可龍門再錯,傳道受業之恩、養育之恩,他劍一哪有資格痛罵龍門。
「劍一,大夥裡頭只有你是龍門之人,這樣卑鄙無恥的門派,不退做甚?」
劍一無言以對,亦無顏以對。
道義、情義之間如何舍取自古都是難題。道理誰都懂,事不關己時都明事理,可身邊所見所聞里,大義滅親者才幾人,幫親不幫理者又是多少人?
龍門此番的確不占道義,可說到底其實就是門派之間的事兒,不占道義卻又自有道理,卑鄙無恥不假,卻也算不上大奸大惡。
師祖攻打龍雀衛不假,卻沒有放棄他這個徒孫。自己發愣的時候,魔門為何視而不見,定是師門與魔門打的交代。
劍一真的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龍雀衛,可也是龍門劍宗弟子。
無論如何師門沒有對不起他……
劍一的沉默,引起了眾人的怒火。
「哼!如今龍雀衛成了喪家之犬,傻了才與龍門劃清界線!」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人人重傷,唯獨他劍一傷得最輕,保不齊裡面有啥貓膩。」
……
眾人越說越離譜。
突然最先開口那人猛然躍起,一拳砸向劍一,邊罵道:「魔門為何不傷你?是不是你裡應外合?老子打死你個龍門狗雜碎!」
劍一沒有反抗,任由一拳砸中臉頰。
一行鮮血從嘴角留下,劍一卻感覺不到疼痛。
左右為難,也只有這樣才會讓他心裡好受些。
那人一拳又起。
「住手!」肖灑喝道。
「夠了!」龍靈氣得撇嘴。
二虎兄弟將人架開。
「你他娘的作甚!都是自家兄弟!」九牛傷勢最重,豁然坐起,瓮聲罵道。
那人突然嚎啕大哭,抹淚不止,「我知道不怪劍一,嗚嗚,可將近七百號兄弟啊!若不是龍門騙走了頭兒,不是他龍門勾結魔門,這些兄弟怎會屍骨無存?」
「那就好生修煉,憑自己的本事報仇,窩裡反算什麼本事!」大虎面色陰沉得嚇人,頭兒生死未卜,龍雀衛慘敗,這筆帳絕不能這樣算了!
「龍門之事,劍一愧對大家。」劍一站起身來鄭重抱拳,一臉愧疚,「向魔門尋仇劍一義不容辭,只是劍一無能,做不到向師門遞劍。」
龍雀衛紛紛愣住,劍一的話聽得大夥格外刺耳。
肖灑長嘆一聲,拍了拍劍一肩膀,對著大夥正色道:「做兄弟講義氣是沒錯,可更要體量兄弟,強人所難非兄弟所為。龍門再如何那都是養育劍一的宗門,試問若換做咱們任何一個是劍一,會如何做?」
眾人無聲,確實考慮少了。
肖灑又道:「劍一若不拿咱當兄弟,直接倒戈便是。換做任何一個重利之人,龍門、龍雀衛會如何選?兄弟們有氣可以理解,老子也有氣,可再有氣也別寒了自家兄弟的心!滅他龍門難嗎?三百年!最多三百年!龍雀衛定能剷平龍門!今夜就算了,天亮以後都給老子拼命修煉!」
「可頭兒還生死未卜……」一人喃喃道。
這句話說到了大夥心坎,當務之急是救頭兒才對!
姬心夜輕咳一聲,正色道:「只要諸位妖族兄弟無事,夫君便無事。善良之人,天必佑之!心夜相信夫君不會有事。如今大夥各個有傷在身,先養好傷才是正事。等大夥傷好之後,咱們尋人修煉兩不誤!」
「領命。」動手打劍一那人泣聲道。
「領命。」
肖灑帶頭,龍雀衛齊聲。
……
鰲魚島,走投無路的方圓,令天鷹妖王一頭扎進島中心黑氣翻騰的斷崖。
方圓早就注意到,斷崖的不尋常,龍門十二人每次追到斷崖時都會繞過,那翻騰不休的黑氣時刻散發著讓人說不出感覺的邪魅之氣,好似要吞噬萬物。
方圓不想死,他必須親眼看到姬心夜和龍雀衛兄弟們安然無恙才能安心。
事到如今,只好鋌而走險。
若是龍門十二人還不依不饒,那就來黑氣裡邊和方大將軍決一死戰!
龍門十二人圍在斷崖上空,面色複雜。
斷崖名煉魔窟,自從龍門發現鰲魚島以來,無論金丹、元神、化神,入內必死,從未有一人活著出來。
「走吧,進了煉魔窟化神都完蛋,方圓此子再古怪,也只有元神境。」
「可……此子身據上古傳承,手上指不定有多少仙器。」
為首之人一錘定音道:「三年,吾等在煉魔窟外守上三年。此子若出,合力打殺,如三年不見動靜,自然必死無疑。」
「何須三年,三個月足以,宴師兄莫要太高估此子。」一人笑道。
那宴師兄不為所動,不容置疑道:「為大計故,必須三年!」
那人咧咧嘴,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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