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李世民的殺招,悄無聲息

  東宮承恩殿,光燭輕輕閃爍。

  剛剛走入內室的李承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銅鏡之前準備卸妝的太子妃蘇淑。

  燭光從側面射入鏡面,再反射到蘇淑那張賢淑如玉、恬靜溫雅的面容上。

  紅舒粉飾齊金制,星綴霞蒸鄂繡張。

  李承乾站在側畔,一時間,目光不由得有些痴了。

  蘇淑下意識的抬頭,輕聲問道:「殿下,怎麼了?」

  「沒什麼。」李承乾笑笑,手裡的奏本放入袖間,然後才神色溫和的說道:「剛剛,父皇差人送信來,說青雀和兕子三日之後,來東宮探望,娘子多做些準備。」

  「是!」蘇淑點點頭,然後側過身,看向鏡中的自己,問道:「妾身如此,可以嗎?」

  「當然。」李承乾走過去,雙手搭在了蘇淑的肩膀上,滿意的點頭道:「愛妃天生丰姿,又素端懿,性格婉順,家室宜合,錦繡無雙。」

  「嗯!」蘇淑抬頭,雖然滿臉的欣喜,但還是白了李承乾一眼,說道:「妾身哪裡有殿下說那麼好。」

  「不,你比孤說的還要好!」李承乾一把將蘇淑抱了起來,直接朝著床榻走了過去。

  「別啊,殿下,妾身還沒有卸妝呢?」蘇淑頓時急了起來。

  「那正好!」

  ……

  幽暗的內室之中,床榻上的蘇淑睡的很沉。

  花飾散落,羅衣沾地。

  李承乾聽著身旁蘇淑輕微的呼吸聲,眼睛緩緩的睜開。

  左手在側畔一按,奏本再度落入他的手中。

  御史奏報司農木橦價貴於民間,參其隱沒。

  李承乾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這件事應該是尚書右丞韋悰句司農木橦價貴於民間,奏其隱沒案。

  如今是冬日,朝中每到這個時候,都會讓司農寺將儲存的木頭低價賣到民間,讓百姓獲益。

  然而今年,剛剛從蒲州刺史調回來的司農寺卿趙元楷,卻將木頭以高價賣到民間。

  所以御史懷疑是趙元楷中間有所貪墨。

  前一時,皇帝讓尚書省核查,尚書右丞韋悰核查之後,便以隱沒彈劾趙元楷。

  但之後,事情卻迎來反轉。

  皇帝召大理卿孫伏伽來論定司農罪,然而孫伏伽卻說:「司農趙元楷無罪。」

  皇帝奇怪的詢問理由,孫伏伽解釋說:「要的就是官方的柴木貴於百姓的柴木,如果官方的的柴木便宜了,那麼百姓的的柴木就賣不出去了,所以是司農趙元楷識大體,無罪。」

  皇帝稱善的同時,也給了韋悰一個評價。

  不識大體。

  一句話,自此後,韋悰的仕途徹底的完了。

  這件事,李承乾之所以記得很清楚,不僅是因為前世這件事鬧的很大,同樣也是因為韋悰的妻子裴貞是裴炬的孫女。

  裴貞的父親早亡,和她關係最好的,是將她一手拉扯大的叔父裴宣機。

  李承乾的東宮太子舍人裴宣機。

  正是因為此事,裴宣機日後在東宮便很少說話,所以後來雖然因為他的事情,裴宣機受到了連累,但沒有幾年,裴宣機就被起復。

  沒過多久就做到了禮部侍郎的位置,最後以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中護致仕。

  前世的時候,李承乾一開始沒有在意,但是等到他被廢,回頭琢磨這件事情的時候,就開始覺得有所玄機了。

  裴宣機只是其一,真正的關鍵是韋悰。

  韋悰是尚書右丞。

  尚書左丞盧承慶,佐尚書左僕射房玄齡。

  尚書右丞韋悰,佐尚書右僕射高士廉。

  盧承慶和房玄齡關係近;韋悰和高士廉走的近。

  前一世,李承乾斷腿之後,除了魏徵是明面上堅定的支持李承乾之外,在暗地裡,高士廉也曾經不止一次的勸諫李世民。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高士廉和李承乾怎麼親近,而是因為高士廉是他母后的親舅舅。

  李世民要廢李承乾,受過長孫皇后囑託的高士廉怎麼可能輕易答應。

  如果李承乾記得沒錯的話,在前世他策劃謀逆之前,申國公高士廉致仕了。

  這一切用陰謀論的角度看起來,就像是他的父皇在一步步清理阻撓他廢太子的力量。

  高士廉倒也罷了,他是從親情的角度來看,但是韋悰,恐怕還有因為韋悰自己的能力。

  在這件案子之前,韋悰被時人稱讚為「識洞幾先,惟專朝右」。

  在這個案子之後,他被皇帝親自點評:「不識大體。」

  一輩子就毀了。

  而李承乾自己,也在無聲無息之間,丟掉了一部分支持自己的力量。

  ……

  李承乾有的時候在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實際上他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根本就是一個巧合?

  然而今日,當這個奏本莫名其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案頭的時候,李承乾猛然一個激靈。

  甚至於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本奏本,不僅他這裡有,尚書左丞盧承慶那裡一樣也有。

  夾雜在十幾個奏本當中,悄無聲息,不顯山不露水,讓人不怎麼當成一回事,但卻是關鍵時刻,非常兇狠的一記殺招。

  只不過和前世不同的是,上一次倒霉的是韋悰,這一次倒霉的是盧承慶。

  皇帝不會對盧承慶多做什麼的,一句「見識淺薄」,足夠徹底斷送他的仕途。

  盧承慶要倒霉了。

  這本來就是李承乾算計的結果。

  只是他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

  突然間,他有些莫名的覺得盧承慶可憐。

  ……

  呵呵呵……

  黑暗中,李承乾無聲的笑了,他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間變得心慈手軟了。

  盧承慶前日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他范陽盧氏的名聲罷了。

  他並不是真的要靠近李承乾。

  如今他的倒霉,除了他和李承乾有輕微的靠攏以外,更多的是李承乾算計他和房玄齡關係的結果。

  而對於李承乾而言,他需要做的,就是在這件事情當中,保住自己。

  至於盧承慶,李承乾在對他狠狠踢一腳的同時,不要讓朝中百官認為皇帝責罰盧承慶,是因為他開始靠向東宮。

  他被罰僅僅是因為他自己,甚至於是和魏王走近。

  或許他更加可以,將盧承慶再進一步栽贓一下,讓更多的人,不只是他的父皇,所有人以為盧承慶和崔千的死有關係。

  或許,可以從盧護的遺孀身上著手。

  或許在最後,他可以將房遺愛也勾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