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知道什麼叫做「莫須有」嗎?

  靈堂之中,人影稀落。

  一道人影走到一身白麻喪服、容顏俏麗的鄭氏的身側,低聲說了幾句。

  鄭氏略微詫異,但隨即還是起身,同時在女兒身邊說了幾句,這才拉著女兒朝著後院而去。

  人群當中房遺愛看到這一幕,略微思量,然後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了盧府。

  他需要趕緊回魏王府,告訴魏王今日發生之事。

  太子的一首悼亡詩,足夠讓盧家,還有相關的很多士族改變對太子的看法。

  如果日後他們堅定的支持太子,對魏王來講,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

  後堂之中,李承乾的目光從西側的院牆掃過,牆上的機關已經不見了蹤影。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坐在中央主榻上的李承乾頓時收回目光。

  一身白髮喪服,神色憔悴的鄭氏,拉著女兒來到後堂,對著坐在主位的李承乾沉沉福身,同時哽咽的說道:「妾身見過太子殿下,謝太子殿下為亡夫證名。」

  盧護構害李承乾的事情,鄭氏這些天還是有些耳聞的,但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因為謀害太子,罪同族誅。

  這些日子,先是盧護斷腿,好不容易因為斷腿升官大理寺丞,可剛回家他就死了,而且是死在外面。

  好不容易查到了線索,誰成想,竟然被發現他就在隔壁養了高麗婢。

  鄭氏因此已經足夠傷痛了,可偏偏這個時候,又有人說,盧護之所死,是因為構害太子斷腿,而被幕後真兇給滅口了。

  構害太子,鄭氏簡直要瘋了。

  但……她又能怎麼樣?

  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見,一副懵懵懂懂,傷心絕望的遺孀模樣。

  但好在今日,李承乾給盧護徹底洗清乾淨,她們母女兩人,之後的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李承乾輕輕掃了站在一側的盧承慶一眼,然後神色溫和的說道:「不必如此,孤也只是盡心而已。另外,盧卿畢竟是東宮的臣子,他出了事,孤能做的不多……最近東宮事情甚多,孤只能拿出五十貫作為喪儀,還望夫人勿要嫌棄。」

  「多謝殿下,是臣妾有愧。」鄭氏趕緊收拾身上,再度福身。

  五十貫的確不多,但對於范陽盧氏這樣的大家來說,多少錢也是不足的,但關鍵這錢是太子拿出來的,就不一般了。

  一側的盧承慶更加知道,東宮這段時間,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考工志》的編修上。

  雖然將作監和少府出了大頭,但東宮的花耗依舊不在少數。

  五十貫,太子已經足夠盡力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感慨一聲。

  李承乾微微擺手,說道:「你們接下來打算如何?」

  「殿下。」盧承慶接口,說道:「盧護的父兄,今晚或者明晨就能抵達長安,待上兩日,稍作歇息,他們就會護送盧護的遺體回范陽老家,然後歸入祖墳安置。」

  盧承慶這裡有句話沒說。

  如果今日盧護的事情沒法妥善解決,那麼盧護的遺體,恐怕就再也不能入范陽盧氏祖墳了。

  「原來如此。」李承乾點點頭,他知道,盧護的父兄其實都在南方任職,淮南,甚至是江南,趕回來一趟不容易。

  李承乾看向鄭氏,略微遲疑的說道:「有些話,孤說可能有些冒昧。」

  「殿下請講。」鄭氏神色鄭重的福身。

  李承乾輕嘆一聲,說道:「你雖然已經有了盧卿的女兒,但他的香火傳承終究是出了問題,所以孤希望過一兩年,等你為他服喪過去,最好能夠在盧氏同族之中,擇一幼童過繼,然後繼承香火;當然,也可以等你女兒長大,然後找一女婿上門,如此那也算他的骨血,他的血脈傳承,香火便不滅。郡公,你覺得如何?」

  「殿下所言極是,臣代范陽保證,絕對不讓盧護香火斷絕。」盧承慶鄭重的點頭,他是范陽郡公,雖還不是族長,但他說話,誰敢不聽。

  「如此便好。」李承乾點點頭,說道:「孤也是為了她們母女著想,有個兒子,總不至於讓人欺負了……另外,過上幾年,該讀書了,便讓人送到長安來,別的不說,入太學,孤的話,還是有些用處的。」

  「多謝殿下。」盧承慶、鄭氏沉沉躬身。

  「好了,差不多了。」李承乾說著站了起來,看向盧承慶點點頭,道:「孤出來時間不短了,該回去了。」

  「臣送殿下!」

  ……

  盧府門外,李承乾站在門口。

  鄭氏並沒有出來送,她是遺孀,今日又是她的夫君頭七之日,不方便出來。

  李承乾看向送出來的盧承慶說道:「郡公,話雖然如此,但盧護的事情,還是需要讓大理寺早日查清楚,做個了斷,如此,盧卿他在地下,才能夠瞑目。」

  盧承慶神色頓時肅然起來,躬身道:「臣明白。」

  「嗯!」李承乾點點頭,說道:「好了,孤回宮了。」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盧承慶,還有盧府眾人,甚至府內的眾人,齊齊俯首。

  李承乾走上馬車,車簾放下。

  李安儼已經坐在馬車前方抓住韁繩,于志寧,賀蘭楚石,戴至德,秦懷道等人也各自上馬。

  「行!」賀蘭楚石高喊一聲,馬車緩緩啟動,朝著坊門而去。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盧府眾人再度躬身齊呼,等到他們抬起頭的時候,馬車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

  這個時候,盧承慶才鬆了口氣,帶著眾人,回到了院內。

  哀樂聲再起,盧氏眾人頓時再度哀泣起來。

  崔千站在人群側後,眉頭不由得輕輕皺起。

  今日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太子沒有追究盧護的事情,反而寬宏大度的誇讚盧氏的忠誠,行事太過出人意料。

  盧氏或許沒事了,但崔千必須考慮這件事情對他影響。

  太子會放過他嗎?

  ……

  馬車晃晃悠悠的進入朱雀門,再度回到皇宮。

  晃動的車簾外,是站立停步的宮中臣子。

  馬車在接近承天門的時候,順勢轉向,朝東宮而入。

  那一瞬間,李承乾的目光透過承天門,看向皇宮深處:父皇,兒臣今日所做,你還滿意嗎?

  若是不滿,放心,馬上就有更精彩的發生。

  車簾落下,李承乾帶著譏諷的神色,瞬間淡漠了下來。

  馬車入嘉福門,而進東宮。

  隨後,諸官各歸本職。

  崇教殿中,李承乾在長榻上坐下,抬起頭看向站在一側的李安儼,輕笑一聲:「安儼,你是不是有些不明白今日孤為何這麼做?」

  說好了,是去報復的,怎麼反而誇了一段?

  「殿下所為,必有殿下之考量。」李安儼肅然拱手。

  李承乾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神色平靜的說道:「好了,趁著現在所有的人目光都在孤的身上,去做吧,派人今夜在宣陽坊范陽郡公府門外弄出些動靜,最好驚動一些巡邏的坊丁。」

  「喏!」李安儼目光驚訝,肅然拱手。

  「最後派人,去趟崔千的家裡,將這封信,放入他家中書房角落縫隙里。」李承乾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遞給李安儼,然後認真說道:「小心些,別被人發現……快些,他今夜就要死了。」

  「喏!」李安儼呼吸凝重,然後沉沉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