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徐慧:陛下,太子仁孝(第一更)
兩儀殿中,一張矮几橫在了丹陛正下。
李承乾坐在矮几之後,平靜的處理奏本。
他身後的丹陛之上,御榻上空無一人。
皇帝如今人在後宮。
李承乾坐在兩儀殿代皇帝處理朝政。
中書侍郎馬周坐在左側惟帳之後,他的下首坐著給事中許敬宗,起居郎上官儀二人。
黃門侍郎于志寧坐在右側帷帳之後,他的下首坐著中書舍人來濟,秘書郎顧胤二人。
兩側廊柱之後,各有十幾名全身金甲的禁衛將士守衛大殿。
所有一切,一如皇帝在時。
只是,現在坐在殿中處理政務的是太子。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
隨即,內侍少監竇知節站在殿門前,對著李承乾拱手道:「啟稟殿下,羊同王子岡仁波齊到。
「傳!」李承乾淡淡的抬頭。
竇知節立刻轉身,看向殿外,高聲道:「傳羊同王子岡仁波齊!」
片刻之後,一身緋色長袍,頭戴黑色璞帽的岡仁波齊從殿外步入,身上還有零星殘雪。
如今大雪雖然已經小了許多,但是依舊還在下。
今年的雪,不知道為什麼,比往年要多。
岡仁波齊走進殿中,對著李承乾沉沉的叩拜在地:「羊同王子岡仁波齊,拜見太子殿下!」
「平身吧。」李承乾神色淡淡的抬手,然後目光審視的看著「岡仁波齊」。
皮膚古銅色,鼻樑挺直,眉眼銳利,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個女子。
「謝殿下!」岡仁波齊站起身,對著李承乾認真拱手。
李承乾淡淡的點頭,說道:「父皇近日操勞國事,身體又有不適,所以羊同之事,父皇讓孤全權處置,卿不會有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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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臣不敢!」岡仁波齊立刻拱手,誠懇的說道:「羊同之事能得到天可汗陛下的關注,是羊同的幸事,也是小王的幸事。」
李承乾嘴角忍不住抿起一絲笑意,看著一臉認真的岡仁波齊,李承乾點點頭,說道:「羊同之事,大唐如今亦有關注,自從卿抵達長安之後,大唐便已經派人前往吐谷渾調查了,最近剛剛有一則消息送回來。」
「殿下!」岡仁波齊忍不住有些關注的看著李承乾。
「有些話在議事之前,還是要說清楚的。」李承乾上下打量著岡仁波齊,輕聲道:「佛家有言,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吾壽者像。
我相,本相,心相,何者為真,何者為假,也都是必須要弄清楚的。」
「岡仁波齊」莫名的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的拱手道:「殿下。」
李承乾平靜的起身,然後神色淡漠的走向了「岡仁波齊」
「岡仁波齊」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李承乾竟然是直接走到了他的身側。
「孤應該是稱呼是羊同王子,還是羊同公主?」
李承乾一句話,「岡仁波齊」頓時嚇的跪倒在地,臉色蒼白。
李承乾左手一擺,下一刻,「岡仁波齊」頭上的璞帽瞬間掉了下來。
一頭烏髮也被直接打落了下來。
瞬間,「岡仁波齊」就從一個俊朗的異域王子,變成了一個嫵媚的異域公主。
「殿下!」「岡仁波齊」的滿臉驚恐,李承乾直接揭穿了她的身份,這讓她一時間有種莫名的恐懼。
李承乾目光看向殿外,淡淡的說道:「誰的眼晴都不瞎,別說是孤了,房相,宇文寺卿,哪個不是見多識廣的人物,看你多兩眼,你身上的疑點就已經暴露無遺了,之後就都就是調查的事情了「調查?」「岡仁波齊」悚然一驚,抬頭問道:「殿下查到了什麼?」
「你兄長受傷了,使館的後院有藥味傳出,但僅此而已。」李承乾抬頭看向殿外,空氣清冷。
一片素白落在整個長安城中。
兩儀殿地基很高,比外城城牆還要高出一丈八尺。
李承乾站在殿中,能夠清楚的看到整個長安城。
站立皇宮,囊括四方。
李承乾側過身,看向「岡仁波齊」,淡淡的說道:「你們雖然做了一些小手腳,但身份大體是無差的,大唐也還是要保持禮數的,但接下來如何,就看你兄長身體究竟如何,所以,他如今病情究竟怎樣?」
「岡仁波齊」遲疑片刻,最後還是低頭道:「我們在離開吐谷渾的時候,遭遇到了最大的一波刺殺,我們雖然勉強掙脫了,但是我們身邊的護衛死傷大半,阿兄——阿兄背上中了一箭,然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癱瘓了。」李承乾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當年不過是摔斷了腿,就已經有了那麼大的麻煩,
這一位,被人在後背射了一箭,應該是傷到了脊髓,最後半身癱瘓,他想要再站起來,比李承乾當年要難多了。
看到李承乾的神色,「岡仁波齊」的臉色不由得有些緊張。
「你們找大夫看過了沒有?」李承乾目光有些陰沉。
「看過。」「岡仁波齊」點頭,然後說道:「在吐谷渾的時候,我們不敢信任任何吐谷渾人,
到了鄯州,我們立刻就被送入了驛館,很多人都受了傷,阿兄裝作是我身邊護衛,讓醫者看過,醫者說阿兄的傷,能活著就不錯了。」
「岡仁波齊」本身是吐蕃王子,她身邊的護衛都是羊同貴族,所以身份遮掩還是沒有問題的。
「來人,令東宮侍御史李秦,去羊同驛館,查看所有人的傷情。」李承乾看向「岡仁波齊」
說道:「你也一起回去,有人問你,你就說是大唐的恩典。」
「喏!」「岡仁波齊」起身,然後對著李承乾拱手道:「謝殿下隆恩!」
李承乾擺擺手,「岡仁波齊」這才躬身告退。
李承乾站在殿門前,看著「岡仁波齊」逐漸的進入雪霧之中最後在宮道之上,徹底的消失了蹤影。
雪霧籠罩在整個皇宮,整個長安,乃至於整個關中之上。
遙遠的蘭州城,一隊吐蕃使者正在雪霧之中朝著長安趕來。
長安城中,一名千牛衛快速的從光德坊奔入皇宮,直入兩儀殿,
李承乾接到奏本,皺了皺眉頭,然後轉身離開兩儀殿,朝甘露門而去。
甘露門下,內侍去而復返,然後對著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有召。」
李承乾微微點頭,然後跟著內侍一起進入後宮之中。
無數宮殿掩映在風雪之中,一時間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宮殿。
李承乾很少來皇帝後宮,即便是他小的時候,也是在立政殿渡過的。
立政殿在兩儀殿以東,實際上是皇帝的私人宮殿,只不過他的母后為了方便照顧他的父皇,所以才搬到了立政殿,那裡也才成了皇后寢殿但是後宮,李承乾是沒有怎麼來過的。
尤其是他成年之後·——
甘露殿外,李承乾停下了腳步。
張阿難恰好出現在殿門前,對著李承乾輕輕躬身。
李承乾這才走上了台階,走入到了甘露殿中。
溫暖的氣息,遍布的帷帳,然後輕柔的琴聲,讓李承乾的神色不由得舒緩了下來。
他的眼角掠過左側的輕紗之後,一名身穿蛋黃長裙的宮妃在輕輕彈奏。
堅定的腳步聲從內殿之中傳來,李承乾神色肅然的低頭。
皇帝從內殿中走出,然後走到了中堂短榻之上坐下。
李承乾立刻認真拱手道:「見過父皇。」
李世民平靜的看向李承乾,問道:「羊同王子徹底癱了?」
「是,侍御醫李秦親自診斷的。」李承乾低頭,嘆聲道:「李秦回奏,說是已經傷到了經脈,
即便是他全力診治,最多也只能維持五六年的生機,這比兒臣預想的還要更加嚴重。」
「也就是說,他對我們沒用了。」李世民的眉頭微微皺起。
「是!」李承乾小心的李世民,拱手道:「父皇,但是他還有個妹妹!」
李世民抬頭,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後擺手道:「朕說了,這件事情你去安排就是了「是!」李承乾有些異的低頭,隨即他又拱手道:「父皇,根據羊同人所言,他們在吐谷渾舊都曲溝遭遇到了吐蕃光軍的襲擊,而且覺得吐蕃對吐谷渾的滲透,遠超大唐的想像。」
「讓席君買去查吧。」皇帝擺擺手,然後說道:「過兩年授他一個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的官職,將來在吐谷渾反滲透和刺殺之事,全部都交給他便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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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承乾拱手,看到皇帝神色有些暗淡,趕緊拱手道:「兒臣告退,父皇保重。」
「嗯!」李世民平靜的點點頭。
李承乾這才躬身,退出了甘露殿。
李世民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不知不覺中,一曲終了。
徐慧從惟帳之後走出,走到了皇帝背後,輕輕的按著皇帝肩膀,低聲說道:「陛下!」
「無妨。」李世民稍微鬆了口氣,抬頭看向殿外,輕聲說道:「張寶藏建議朕去翠微宮養病,
但是,你看這些,朕能離開長安嗎?」
「翠微宮距離長安並不遠,陛下何不將一二宰相召於身邊,然後令太子監國。」徐慧目光看向殿外,輕聲說道:「妾身這兩年在長安,雖然宮外的事情知曉的不多,但是也知道太子孝心甚佳。」
李世民看向徐慧,滿意的點頭,徐慧雖然是後宮嬪妃,但是長安有不少消息都是由她傳回軍前的。
或者更準確的講,皇帝在宮內宮外都有不少的暗線在盯著長安城。
宮外自不必說,宮內,就是徐慧這個賢妃。
「太子雖然孝順,但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皇帝轉身將徐慧豐腴的身子抱進懷裡,
搖搖頭,說道:「尤其是如今,風雪天氣,交通阻斷,一旦出事,在外的話,恐怕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遍觀史書,皇帝,太子,都是不能輕易出宮的。
即便是像李世民這樣的半開國皇帝,他也很謹慎。
「到了明年三月吧,三月天暖,即便是有事,消息也能第一時間送到朕的手裡。」李世民輕輕冷笑,說道:「這樣反過來讓一些人不敢輕舉妄動,這才能穩定。」
「是!」徐慧坐在皇帝懷裡輕輕點頭,只是眼中有些疑惑。
皇帝話里話外,似乎並不是在警惕太子,而是警惕其他人。
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