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內,閻立本低頭看著密信,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太子和陛下的密談,怎麼可能會被傳出來嗎,而且如此準確,偏偏還只有這一件事?
閻立本將手裡的密信遞給杜楚客,然後抬頭看向李泰,沉吟著說道:「殿下,這封密信,很有可能是陛下讓人傳出來的,殿下以後的這條線,就不要再用了。」
李泰臉色微微一變,他在宮中有眼線,這不奇怪,誰家在宮中沒有眼線。
關鍵是,這些眼線很難將宮裡真正有用的消息傳出來。
越是接近皇帝,外人的眼線就越難滲透進去,李泰也是一樣。
當然,這些眼線的存在,皇帝也是知道的,因為皇帝和朝臣,有的時候需要這麼一條隱秘的消息傳輸渠道。
甚至於,皇帝會刻意留著這些眼線,讓外朝的群臣,知道他在宮中無恙。
當然,這些眼線基本集中在前朝,越是往後宮,這樣的眼線就越少。
真要有人將眼線安插到了後宮,那麼這樣的人,他就該死了。
杜楚客神色平靜,李泰的臉色反而是有些難看,他早年也是在宮裡住著的,後來他出宮的時候,當初跟著他的那些人,並沒有全部出宮,剩下的也就在宮裡留了下來。
李泰悄悄的養著他們的家人,而他們也從宮裡偶爾傳出一些有用沒用的消息。
當然,這不重要,李泰為的是日後,日後萬一他們中有人到了父皇身邊……
沒想到,這條線現在就不能用了。
……
「陛下讓人將消息傳出來,必然是有用意的。」杜楚客看向閻立本,問道:「閻公,你覺得陛下這是何意?」
閻立本略微沉吟,說道:「此事要看陛下想怎麼處置吐蕃,吐蕃在大唐西北,中間又有吐谷渾,党項,蘇毗,羊同相隔,就眼下來講,征伐吐蕃並不現實,而且如今吐蕃又來請婚,只是吐蕃人的誠意又有所欠缺……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知有失,然後自己彌補,所以,這東西,或許是陛下讓我等傳給吐蕃人,讓他們警醒的。」
「告訴他們太子在盯著吐蕃,大唐在盯著吐蕃,吐蕃最好最快和公主生出一個子嗣出來,若是不能,那麼就別怪大唐用手段了。」杜楚客微微點頭,同意了閻立本的看法。
皇帝現在還不想和吐蕃撕破臉,但是吐蕃的險惡用心,又被太子給挑明了。
太子不滿吐蕃,甚至提防吐蕃。
若是吐蕃不能早日和大唐公主有子嗣,那麼太子便會推動對吐蕃用手段,甚至是用兵。
在極短的時間內,閻立本和杜楚客,就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推了出來。
「陛下在用太子,來逼迫吐蕃人,偏偏又讓殿下將此事透露給吐蕃人,那這樣會不會讓吐蕃人覺得我大唐內鬥不休,從而讓他們越發的放肆,小覷我大唐。」杜楚客說完,皺著眉頭看向閻立本,也看向李泰。
原本還有些竊喜日後會讓吐蕃人仇恨太子,而為自己所用的李泰也頓時清醒了過來。
「吐蕃狼子野心。」閻立本輕輕的敲敲桌案,然後說道:「陛下何嘗不是在考驗魏王,所以此事,我們只能這麼做,將消息透露給吐蕃人的同時,嚴厲的告訴他們,若是吐蕃人真的有別樣的心思,魏王和太子一樣,都不會放過他們。」
說完,閻立本看向李泰,嚴肅的說道:「通完這則消息後,魏王府要切斷一切和吐蕃人的聯繫,日後任何吐蕃人來見,一概不見。」
「先冷他們一段時間,太子那裡他們是得不到好臉色,到時候還是得來求殿下,那個時候,他們便只能由殿下來拿捏了。」杜楚客將後續的手段補充了出去。
閻立本點點頭,說道:「但殿下需要記住,吐蕃人在貞觀十二年敢突襲松州,若是日後真的和大唐公主沒有子嗣,那麼他們就很有可能再突襲大唐,那個時候,這一切可能就是殿下的事情了。」
李泰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將來如果吐蕃人真的再突襲大唐,和吐蕃人有往來的他要承擔極大的責任。
更甚至於如果他做了皇帝,吐蕃突襲大唐,就是在突襲他。
需要應對的,就是他的事情了。
「本王記住了。」李泰認真的點點頭,心中對於和吐蕃人的交往已經劃下了準線。
閻立本和杜楚客相互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的輕鬆之意。
「不管怎樣,太子也好,吐蕃人也罷,對殿下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對殿下來講,最重要的,是將《括地誌》編修完成,這樣,殿下才能夠說其他,不然機會可能就會落到其他人的手裡了。」閻立本最後叮囑了一句。
「是!」李泰肅然拱手。
……
不知道什麼時候,閻立本和杜楚客已經離開,書房之中只剩下李泰一個人。
將李承乾和吐蕃人的事情再次清理出一個清晰的頭緒之後,李泰才稍微鬆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外:「殿下。」
李泰下意識的抬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府中的內侍令魏福,面色冷漠了下來,冷聲問道:「查的怎麼樣了?」
魏福拱手道:「殿下,府里是查出了幾個吃裡扒外的傢伙,但和太子有關的一個都沒有。」
「沒有,是沒查出來吧,繼續查。」李泰的神色不由得一狠,今日李承乾說他府里死了人,李泰心裡頓時就是一個咯噔。
「是!」魏福沉沉躬身,然後小心的開口道:「殿下,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府里的人做的,也有可能是外面的人,最近入府的外人,著實不少。」
李泰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如果說問題不是出在他府里的人身上,那麼很有可能是出在這些時日進入府里的外人身上。
自從李泰開始編修《括地誌》,來往他府里的文人墨客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有那麼一兩個鑽入後院……
「先查,然後將前院往後院的門封住幾處,然後盯住進入後院的外人。」李泰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
「是!」魏福輕輕躬身。
「還有,去少府寺找個人,將太子用少府寺調用藤甲製作機關的消息傳出去,然後找人猜太子究竟拿那些東西做什麼。」李泰的嘴角帶起一絲冷笑,太子的事情,他不能親自去做,不代表他不能找別人去做。
太子,皇兄,弟弟我要你的麻煩,是永遠不會停下來的。
……
「呃!」一聲驚呼在黑暗的房間裡響起,躺在床榻上的蘇淑下意識的睜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李承乾滿身大汗,一下子直接坐了起來,甚至身體有些顫抖。
「殿下,怎麼了?」蘇淑緊了緊身上的薄紗,跟著坐了起來,看著不時的李承乾,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左臂,滿眼擔憂。
「沒事,孤只是做了個噩夢!」李承乾有些面色蒼白的轉過身,眼中滿是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