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冷風凌冽,長街紅燈飄搖,
柴令武騎馬行在長街上,神色一陣悵然再過幾日,等年節到後,長安城的宵禁就會被取消。
不像現在,街面上已經人影寥落。
「宮裡傳出的消息,是魏王受了驚嚇,在宮中休養,王妃想要進宮去探望,但也被攔了回來。」柴令武輕嘆一聲,
說道:「也就是王妃不知道紫雲閣是什麼地方,不然讓她知道了,非嚇著不可。」
「既然魏王已經進了紫雲閣,那麼必然是魏王犯錯了,
所以現在的問題便是,魏王究竟犯了什麼錯?」蘇轉頭看向柴令武,神色認真的問道:「駙馬,魏王那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姑父以為二郎便知道嗎?」柴令武苦笑著搖頭,說道:「那日二郎比姑父還要更晚趕到魏王府,到了的時候,
魏王便已經進宮了。
或許是魏王在父皇面前說錯了什麼,言語之間讓父皇惱怒,所以才有了被禁足紫雲閣的事情。」
蘇沒有說什麼,輕輕的點點頭。
「如今的事情,最重要的,便是要將魏王從宮裡救出來。」柴令武看向前方,說道:「馬上就要年底了,《後漢書》編修完成,需要由殿下親自呈送陛下,才算完滿。」
「但是如今,殿下被禁足在紫雲閣,不知道怎麼回事,
如何將魏王從宮裡救出來?」蘇側頭看向柴令武。
「找人。」柴令武看向蘇,認真的說道:「能不能讓姑母出面,向陛下求情。」
蘇是秦王府的老臣,又是南昌公主的夫婿,這種事情,由南昌公主出面,或許更合適一些「駙馬覺得,巴陵公主出面有用嗎?」蘇輕輕的反問了一句。
蘇是南昌公主的駙馬不假,但柴令武也是巴陵公主的駙馬,巴陵公主更是皇帝的女兒,按說巴陵公主出面更合適。
「公主雖然是陛下的女兒,但是說實話,公主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陛下。」柴令武搖搖頭,然後說道:「如果這邊不行的哪怕,那就看看能不能找劉侍郎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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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門侍郎劉泊,上一次李泰出事,就是由劉泊和蘇,
還有閻立本三個人一起求的情。
如今這一次不管再出什麼事總不可能比上一次更嚴重,
所以找劉泊出面,其實是最合適的。
『那得等明日散朝之後了。」蘇搖搖頭,道:「明日是今年最後一次朝會,劉泊他們如今正忙著廣州都督黨仁弘的事情,現在還沒有心思顧及其他。」
「好,那就等明日再說。」柴令武稍微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這件事情,突然就發生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其實還是有一個辦法的。」蘇突然開口,看向柴令武說道:「有的人,不僅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而且如果他開口,魏王很有可能會被放出來。」
「姑父是說太子?」柴令武驚訝的看著蘇,他不知道蘇怎麼會想到太子身上的。
「如今魏王的事情,宮裡的消息很難探查,說明魏王犯的錯,絕對不會小。」蘇神色謹慎,說道:「太子如今主持查案,不管有沒有成,找他詢問魏王的事情,是最合適的。」
「但太子會幫忙嗎?」柴令武有些不確定的看著蘇。
「魏王終究是太子的親弟弟。」稍微停頓,蘇說道:「我明日先去東宮,見見太子妃,然後和太子妃一起去找太子,如此,太子總能留下三句實話的,有了這些,才好去找劉泊。」
「便按姑父說的去做。」柴令武看了下天色,然後對著蘇拱手道:「姑父,二郎先回家了,有什麼事情,我們明日散朝之後再說。」
「好!」蘇目送柴令武騎馬離開,片刻之後,他才不由得冷哼一聲。
魏王犯錯,被禁足。
這樣的事情,皇帝或許能夠和糊弄得了王妃,但是在整個長安,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徵,高士廉他們這些宰相知道的一個也不會少,甚至就連柴令武,知曉的一樣很多。
是的,柴令武知道的事情比蘇多。
就比如去年,魏王讓房遺愛殺人的事情,蘇就一點也不知道,後來是魏王被鞭責了,蘇才知道了一點真相。
後來好不容易走了一個房遺愛,這又來了一個柴令武。
這些人,為了一個太子之位,瘋了一樣的做陰私之事,
甚至已經到了令人厭惡的地步。
蘇雖然也在幫李泰爭奪太子職位,但他動手,多是明著來,比如岑長倩的事情。
如同房遺愛和柴令武這樣行事的,卻是很少。
關鍵是,這類陰私事,做了便做了,可是你最好是做成啊!
當然在秦王府,這種事情,房玄齡和杜如晦也做了不少,但是他們最後多數是做成了的。
哪像是房遺愛和柴令武,做一件錯一件。
蘇微微拉了拉韁繩,朝著不遠處的南昌公主府而去。
《括地誌》再有兩個月就完成了,不管怎樣,先弄完《
括地誌》再說。
柴令武騎馬沖入安興坊,坊門在他的身後轟然關閉。
柴令武稍微鬆了口氣,然後緩緩的朝巴陵公主府而去。
坐在馬上,柴令武回憶起了之前和蘇的談話,他能聽的出來,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於營救魏王的事情並不是太積極。
魏王。
想起李泰,柴令武的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
他有些不明白,李泰究竟是做了什麼,才能讓皇帝憤怒到將他圈禁紫雲閣。
刺殺一案,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齊知玄所為。
很多事情,蘇不知道,但柴令武卻心知肚明。
那日在朝堂上彈劾李德騫不成,他們暴露了太多,之後立刻就迎來了太子的反擊。
不僅薛延陀使者山格被大理寺盯上,就連監察御史王也被千牛衛盯上。
好在柴令武和這兩人都沒有關係,所以不用擔心,但是齊知玄不知道為什麼,又去找了王黯,一下子千牛衛盯上了柴令武得到消息的時候,齊知玄已經從千牛衛的手上脫身了。
本來他已經開始準備,做一些手腳,好將齊知玄送出長安城,畢竟齊知玄知道的太多了。
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之後立刻就發生了魏王遇刺案,
然後緊跟著魏王就進了宮,速度快的柴令武都反應過來。
刺殺,狗屁的刺殺。
哪有那樣的刺客,悄無聲息的進來,悄無聲息的離開的。
柴令武一看就知道是齊知玄找不到離開長安的路,所以找了魏王。
魏王故意掀起了大的聲勢,甚至將皇帝都驚動了,然後才入的宮,最後卻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觸怒了皇帝。
齊知玄。
柴令武心中明白,問題肯定出在了齊知玄的身上。
這起所謂的「刺殺」案,已經有了破綻,百騎司那些敏銳的獵犬已經嗅到了什麼。
這裡面的細節無用再管,齊知玄已經逃離了長安城,那麼剩下的事情再想已經無用,現在的關鍵還是要救魏王出來。
劉泊,蘇,閻立本,閻立德,這些人-」—」·
柴令武面色沉吟起來,這些人如果求了皇帝都救不出魏王來,那麼又該找誰呢。
太子?
柴令武輕輕冷笑,他可沒有蘇那麼自信,太子這個時候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該找誰呢?
不知不覺中,柴令武已經回到了巴陵公主府,然而他剛剛進門,管家便已經直接迎了上來,拱手遞上一封信道:「郎君,剛剛有信來。」
「嗯?」柴令武異的點點頭,接過信封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頓時一變,然後看向管家說道:「我先去書房,一會去見公主。」
「喏!」管家再度拱手。
柴令武更快進入書房,在書房中,他很快的打開了信封,裡面的信箋直接掉到了桌面上,一行字頓時出現在了柴令武的眼中。
左衛中郎將蘇定方,大理寺丞張文,監察御史李義府,午時出春明門,前往洛陽。
柴令武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
夜色之下,東宮後院。
李承乾翻身下來,然後進入承恩殿蘇淑正在殿中和女兒一起玩鬧,看到李承乾進入殿中,
她立刻揮揮手,四周的侍女立刻上前,幫助李承乾更衣。
換了一身衣服,李承乾稍微鬆了口氣,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喏!」等到一眾侍女離開,李承乾這才走過去,將女兒抱了起來。
蘇淑坐在一旁,看著李承乾和女兒嬉鬧了起來,臉上滿是笑容。
等到李承乾重新將女兒放下,蘇淑這才一邊接過女兒,
一邊低聲問道:「宮裡今日傳出消息,說魏王被禁足在了紫雲閣。殿下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知道。」李承乾放鬆下來,看向蘇淑說道:「青雀自導自演的一場刺殺的戲碼,然後到父皇面前,哭訴說是孤派人刺殺的他?」
「啊?」蘇淑驚訝的瞳孔睜大,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魏王何至於做如此之事?」
「或許是他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吧。」李承乾平靜的搖搖頭,說道:「但無論如何,青雀這一次已經犯了大錯,他根本就不知道,父皇盯著東宮比盯著魏王府還要緊,所以父皇知道不是孤下的手,同時也察覺到了青雀的貓膩,最後惱火之下差點殺了他,是孤求了情,這才將青雀囚禁在紫雲閣的。」
「殿下不該求情的。」蘇淑言語之中帶出一絲恨意。
李承乾伸手將蘇淑摟進懷裡,然後輕聲說道:「孤要是不求情,父皇就該疑心孤冷血了。」
蘇淑不由得抿了抿嘴,然後說道:「皇帝的兒子真難做李承乾忍不住了笑了起來,然後說道:「青雀實在太愚蠢,他對東宮已經無法再造成威脅了,淑兒可以放心了,」
蘇淑驚訝的抬頭看向李承乾,這件事情就這麼了了。
「父皇說了,等到了明年《括地誌》編修完成,就將青雀送到封地去。」李承乾說完,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以後不管如何,李泰已經再沒有了任何登上皇位的可能。
「所以,我們可以徹底安心了?」蘇淑緊緊的抓住了李承乾的手。
「嗯!」李承乾輕輕笑笑,蘇淑頓時埋頭進李承乾的懷中,然後忍不住的啜泣了起來。
「唉!」李承乾輕嘆一聲,抱住蘇淑,不再多說什麼。
他沒有告訴她,他對皇帝今日說的這句話,其實並沒有多少信心。
說不定到了明年,皇帝就會改主意,將李泰留在長安。
不, 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