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祥宮。

  楊廣余怒未消，疾步而入。

  蕭美娘從未見過天子如此惱怒地來自己寢宮。

  立刻款款迎上。

  「陛下，氣大傷身，保重龍體啊。」

  「哼！」

  楊廣落座，拍案輕喝。

  「還不是你那寶貝女兒，朕的如意公主！」

  「嗯？」

  蕭美娘滿臉驚詫。

  她深知皇上素來寵愛楊如意，皇城上下人盡皆知，從未生怒，甚至連責難都極少。

  為何今日如此火氣？

  「如意一向善解人意，聰慧賢淑，究竟發生了何事？」

  「當真是善解人意啊，今日演武場，群臣面前，她竟然以免死金牌力保朕要斬之人！叫朕如何下台！」

  什麼？！

  蕭美娘錯愕不已。

  以她的了解，自己女兒決計不會做出這般不識大體之舉。

  莫非……

  其中另有隱情？

  「陛下，恕臣妾斗膽，不知陛下所懲之人是誰？」

  「還能有誰，便是那唐公府女婿周揚。」

  楊廣目光如刀。

  提起周揚，他便暗火叢生。

  即位至今，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妄為，無視天家之輩。

  「周揚？」

  蕭美娘愈發不解。

  這不是今屆新科狀元麼？

  「聽聞周揚武藝過人，謀略出眾，乃後輩佼佼者，為何惹得陛下龍顏大怒？」

  「的確是佼佼者，冒犯朕，他可算當今第一人！」

  「冒犯？陛下？」

  蕭美娘難以置信。

  楊廣隨即便將殿試以及演武場比試切磋之事緩緩道來。

  誠然，一開始，他確實非常欣賞周揚。

  不僅僅因為楊如意的美言，更因新科狀元身上不同於凡夫俗子的桀驁之氣。

  可後來，楊廣發現周揚已桀驁不馴到連自己都不放在眼裡。

  這等狂妄之輩，豈堪重用？

  千里馬雖是良駒，可如若性烈如火，不受人驅使，又有何用。

  蕭美娘聞言暗自驚駭交加。

  朝堂之內，忤逆聖上，還是頭一次聽說。

  唐公李淵到底招了個什么女婿？

  更讓她匪夷所思的是，自己那向來不關心任何事的女兒，竟然冒著頂撞的風險，保下周揚。

  這是為何？

  莫非……

  思索間，楊如意款款前來。

  此刻她已換回公主裝束，輕紗依肩，娉婷婀娜，貌若驚鴻。

  一舉一動都帶著皇家尊貴於端莊。

  如畫中仙子。

  楊廣見狀輕哼一聲，面帶怒色，故意撇頭不看。

  蕭美娘立刻起身，來到楊如意耳邊輕聲道：「你怎做事如此不分輕重，看把你父皇氣得。」

  「父皇，母后，兒臣前來便是請罪的。」

  楊如意盈盈欠身跪拜，語氣誠懇恭敬。

  「哼？你還知道自己有錯？」

  楊廣怒目道。

  「父皇，兒臣適才在演武場，實乃形勢所逼。」

  楊如意婉言道。

  眾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用這種辦法讓楊廣收回金口玉言。

  否則決計沒辦法保下周揚。

  「你就那麼在意周揚的生死？」

  楊廣不解道。

  「如今大隋正是用人之際，兒臣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父皇考慮。

  周揚能勝宇文將軍，足以說明武藝非凡。

  正如蕭舅父所說，您何不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呢？」

  雖久處後宮，可楊如意對天下大事也略有耳聞。

  內有流寇作祟，外有突厥蠻夷肆虐。

  周揚這等人才，年少夭折，當真可惜。

  「直到此刻你還在為他辯解？還將功贖罪？一個連朕都不放在眼裡的逆子，何談為大隋盡心效力？」

  楊廣怒道。

  楊如意的一再袒護，讓他剛剛消下的火氣頓時又竄了起來。

  蕭美娘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勸道：「如意，怎麼和你父皇說話的？還不說些讓你父皇寬心的話？」

  不住朝女兒打眼色。

  要是真惹怒天子，恐怕她這個皇后也承受不住真龍之怒。

  「是，父皇，兒臣知錯了。」

  楊如意心知再多說無異於火上澆油。

  此刻父皇根本聽不進去自己的解釋。

  楊廣聞言氣這才消了半分。

  要換做其他人，恐怕根本不會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拖下去。

  但楊如意畢竟是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即便他火氣再大，也狠不下心懲罰。

  沉默良久，楊廣緩緩道。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吧，但再有下次，即便是朕也不會任由你使性子。」

  「兒臣明白，多謝父皇。」

  「還有一事，你是不是看上了唐公府那小子？」

  楊廣忽然問道。

  楊如意正準備起身，忽然嬌軀一僵。

  就連蕭美娘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她心中早有猜測，只不過礙於楊廣在氣頭上，所以遲遲未問。

  「父皇何出此言？」

  楊如意不動聲色的平靜著內心的漣漪，輕聲問道。

  「你向來不問任何事，如今卻對周揚的事異常上心，真以為朕猜不到麼？」

  楊廣面無表情地說道。

  眼中卻藏著幾分銳利。

  楊如意自小聰慧過人，即便她當真對周揚有幾分好感，此刻也當真不可承認。

  「兒臣只是惜才，希望有人能為父皇排憂解難而已。」

  「如此甚好，他日你還要嫁入宇文家，可不能與此等目中無人之輩有何干係。」

  楊廣點點頭。

  蕭美娘和楊如意同時一愣。

  嫁入宇文家？！

  可她們還從未提及過公主婚事啊！

  「陛下，這……」

  「愛妃，如意年齡也不小了，該考慮婚姻大事了。」

  ……

  許國公府。

  「宇文丞相，令郎這傷勢嚴重異常，即便我治好，恐怕以後雙手也難再用，多半是個廢人了。」

  「你乃朝中首席太醫，也沒有辦法？」

  「恕在下才疏學淺，令郎手筋盡數被挑斷，根本無法再續。」

  「既然如此，那你和外面那些庸醫有何區別？還敢為皇家診病，來人！拖出去宰了餵狗！」

  「啊？！宇文丞相，饒命啊！宇文丞相……」

  宇文化及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宇文成都，眼中怒火衝天，根本不顧被無辜牽連的太醫侍郎。

  「父親，就算皇上放過了周揚，但我們一定要給大哥報仇，要他加倍償還啊！」

  宇文承趾同樣憤怒不已。

  他萬萬沒料到大哥宇文成都竟然比自己還要慘。

  「智及，承趾，你們兩個帶上所有家衛，去李宅將周揚項上人頭帶回來！也不許放過李家任何一個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