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唐公府。
周揚聳了聳鼻子。
大白天的,沒來由打噴嚏,不知道又是誰在背後罵自己呢?
不過他也習慣了,自從唐公府之事傳的太原城人盡皆知之後,身為始作俑者的周揚自然成為了眾矢之的。
於是每每上街,他總能聽見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甚至還拿出土口先生做對比。
一面罵他,又一邊稱讚那位始終不曾露面的大善人。
搞得周揚哭笑不得。
拜託!
我就是土口先生,你們就算要噴我,那也別拿我自己來黑我啊?
這樣就顯得你們很蠢誒!
當然,無論是指責還是稱讚,周揚都並沒有放在心上。
對於一個只希望生活中有小確幸,也無遠大目標的人來說,這些虛名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如請他喝頓酒,看場戲呢。
「怎麼?身體不適?」
一旁傳來李淵的關懷。
偌大的花園,也就只有他們兩人聽戲,顯得有些冷清。
「那倒不是,我身體可不比岳父您差呢!」
周揚輕笑道。
「不過我最近聽人說,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多了會折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您說萬一哪天我出門被唾沫淹死了,該如何是好?」
李淵坦然一笑。
眉目儘是慈祥和藹。
「你這小滑頭,是在跟我喊冤呢?還是跟我訴苦啊?」
「嘿嘿,那就看岳父怎麼想了?」
周揚眨巴著眼睛。
跟老狐狸打交道,當然得聰明些。
李淵臉上笑容悄然退去,輕嘆口氣,拍著周揚的肩膀,語重心長。
「賢婿啊,這段時間,也是苦了你啊。」
「你看,你這話又見外了不是,咱爺倆誰跟誰啊,倒不如來點實在的?」
「哦?怎麼講?」
李淵好奇道。
「你看我這每天鞍前馬後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都沒點啥好處,做事都意志低沉。」
周揚故意裝出失落的模樣。
「哈哈哈,你這是在給我唱苦肉計啊?」
李淵朗聲笑道。
「行,要不這樣,幫你在太原城中謀個一官半職?」
但出乎他的意料,周揚想也沒想便拒絕道:「那玩意兒我要來幹嘛?」
除了每天忙著公務,啥好處撈不著。
至於搜刮民脂民膏,欺壓老百姓,這種喪德的事兒周揚自認做不出來。
「這有了官位就能大展抱負,更能建功立業,難不成你還要一輩子窩在唐公府當一個贅婿?」
李淵眉頭輕挑。
男兒志在四方,自然應該心懷天下而不是蝸居偏隅一方。
說起來,在這件事情上,他還覺得有些對不起周揚。
無論如何講,入贅都不是個好名聲。
如果早知周揚有這般能力,李淵當時定會先幫他謀取官職,再明媒正娶自己女兒,也不會落得旁人閒話。
「岳父啊,你這話就有點不講良心了吧?現在我都被太原城的人罵成狗了,你還要我去當官?只怕是想我真被唾沫淹死?」
這話要換做旁人說,李淵早已勃然大怒。
可出自周揚之口,卻如何都惱怒不起來,反而還莫名苦笑。
「你這小滑頭,還未上任,就想著日後之事,真是心思縝密啊,不過也確實如你所說,這個時候並不適合入仕途。」
「可你成天在家無所事事也不成體統啊?」
「誒!老丈人,我可沒有啊,你可看見的,我不是在書房看書,就是陪你聽戲,試問整個唐公府上下有誰比我忙呢?」
周揚理直氣壯。
他發現讀書這藉口還真好用,平時躲在書房裡寫字還沒人打擾。
只不過這段時間他快把自己能夠記住的古詩寫了個遍,再寫下去,估計都要沒詞了。
「是麼?我可聽說你在書房經常忙到深夜,真的是在看書?」
李淵意味深長地笑道。
「那可不,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這樣也好,多讀點書總是沒錯的,最近聽說太原城當中出了個土口先生,風頭響亮,不知你可曾聽過?」
周揚心裡咯噔一聲。
難不成老狐狸看出了什麼破綻?
沒理由吧,之前他都做的特別隱秘,自己從不露面,即便是李三去交貨也是到紫雲軒老闆的家裡,甚至沒出現在書齋。
莫非……是在詐自己?
「當然聽過,聽說那人書法絕妙,難得一見啊!」
周揚裝傻充愣道。
「行,回頭你幫我問問到底姓甚名誰,我也想會會這位書法大家,要是在我的地界連我這個留守都不知道他的廬山真面目,恐怕是有些說不過去。」
李淵輕笑道。
「……行。」
周揚嘴角抽了抽,還廬山真面目?
本尊就坐在你面前呢!
會啥會?
還不是擔心害了唐公府才隱姓埋名的。
一曲終了,李蓉蓉行禮款款退下,李淵和周揚也起身回各自廂房。
一進門,周揚便見李秀寧坐在桌邊,那模樣似在等著自己。
「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怎麼了?」
周揚眨巴著眼睛。
他明顯感覺到今日自己冷麵老婆的態度和平日有所不一樣。
少了冰冷,多了幾分鄭重,莫不是有什么正事要談?
「明日起,你去報名參加朝廷今年的武科舉。」
什麼?
「不去!」
周揚不假思索,態度異常乾脆。
開什麼玩笑?
老丈人給自己文官都沒答應,還要去參加武科舉?
搞笑呢!
「為何?如今國內流寇四起,邊關突厥又蠢蠢欲動,身為男兒自當保家衛國,上陣殺敵!」
李秀寧秀眉微蹙。
顯然,她已經料到周揚有這樣的反應。
卻沒想到如此堅決。
「別,你可別跟我扣高帽子。」
周揚擺擺手,立刻劃清界限。
這等打雞血似的鼓舞,他可沒少聽。
「保家衛國,那是你們當兵的職務,我只是一介草民,既無爵位,也無官職,跟我有半毛錢關係麼?」
「荒唐!」
李秀寧柳眉倒豎,拍案而起,神色間儘是嗔怒。
「如若天下人都像你這般自私自利,這大好江山豈不任由突厥蠻夷胡作非為!」
縱然她表面上漠不關心,但又哪裡不知外面那些風言風語。
自己的夫君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即便身為將軍她也是顏面掃地。
李秀寧可以不計較周揚的出身,甚至也可以放下兩人的芥蒂,但是她無法容忍周揚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正因如此,她才希望周揚參加武科舉。
能否功成名就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向天下人證明不是窩囊廢。
但萬萬沒有想到,周揚竟然如此冥頑不明,還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