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憶安整理了一下語言,便問道:「我想問一下諸位,前隋是如何滅亡的?」
「自然是楊廣的暴政,導致前隋不得不亡!」
于志寧首先回應道,在李世民面前,當然得踩兩腳楊廣。
「還不止這些,楊廣好大喜功,三征高句麗,造龍船下揚州等。」
房玄齡的話還算是公道,續道:「隋的滅亡,不是一朝一夕造成,是長時間的積累,最後爆發出來。」
杜正倫說道:「李詹事,陛下問你如何解釋,你卻扯得那麼遠,是因為心虛了嗎?」
「我的解釋,就在這個話題上面。」
李憶安面朝著李世民,拱手一禮,續道:「陛下是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感受應該最深,楊廣做了那麼多而導致隋的滅亡,那麼到底是誰推翻了他們?」
「朕!」
李世民脫口而出,但覺得這樣說有些不妥,續道:「還有太上皇,以及是在座諸位。」
「那麼問題來了,陛下的李家,是否世家?」
李憶安又問道。
「朕的李家,出自隴西,自然是世家!」
李世民剛點頭回應,下一刻他好像反應過來,李憶安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
果然是先生,切入的論點也那麼獨特。
「那宇文化及、楊玄感、蕭銑等人,是否都是出自世家?」
李憶安這一次是問眾人。
宇文氏雖然是鮮卑胡人,但宇文化及的祖父宇文盛是北周上柱國,父親宇文述是隋朝左武衛大將軍,宇文化及門蔭入仕,起家千牛備身,妥妥的當時豪門望族。
楊玄感可是楊素嫡子,弘農楊氏的人,可是延續了數百年的家族。
至於蕭銑,蘭陵蕭氏,雖然和蕭瑀不是同脈,但也是同族,這一點蕭瑀也是知道的。
他們聽著李憶安這麼說,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有人看出了他想說什麼,有些人還一臉懵逼。
群臣中的宇文士及聽到李憶安還提起自己的兄長,點頭就點得更快,同樣莫名其妙。
「隋朝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被世家聯手推翻的,最後為陛下的李家獲勝,那陛下希望看到,世家還有能力可以推翻大唐?」
李憶安把最重要的這一點說出來。
在場世家的官員無不渾身一震,雖然李憶安說的都沒錯,但他們震驚完還滿臉憤怒,這是給他們世家抹黑,還是故意誇大事實。
「他們敢!」
李世民怒氣大盛。
他就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很容易能理解李憶安這麼說的含義何在。
當初楊廣除了自己作死,還有一部分原因在於世族上面,觸犯了世家的利益,特別是關隴集團。
李唐的李家,也可以說是關隴集團推出來的一個代表。
李憶安的話仿佛在告訴他們,世家有造反的可能,他這樣做只為了削弱這個可能性,做的沒錯。
但是朝廷這樣做,包括之前的科舉制度,都會觸及到世家的利益,李世民很快想到這一點,當然下面群臣也想到這點,但誰也不敢提出來。
此時的世家想要效仿推翻楊廣的做法,來對付李世民的話,可行性沒有當年那麼大,大唐沒有隋那麼嚴重的社會矛盾,缺乏了必要條件。
這也是李世民那麼穩的原因。
「一派胡言,強詞奪理!」
高士廉終於是忍不住大叫道:「按照李詹事的說法,竇建德起事之前,也不過是個二百人長,杜伏威和輔公祏還是盜賊,李子通只是個打漁的,豈不是天下百姓,都有可能造反?那要不要把所有百姓,全部殺了?」
「高侍中可否知道,百姓為何要造反?」
李憶安又問。
這就把高士廉問得一愣,認真的想了一會,最終開口道:「受壓迫。」
「受壓迫就對了,請問陛下是否有壓迫過百姓?」
李憶安又問道。
「朕從未做過這種事情。」
李世民想起曾經在感業寺附近看到衣不蔽體的普通百姓,心中泛起一股酸楚,嘆了口氣道:「朕一直在渴望改變民生,讓普通百姓有衣物禦寒,有糧食填飽肚子,有房屋能居住,甚至還能大口吃肉!」
「可是現實當中,還是有壓迫百姓的存在。」
李憶安卻打碎了李世民此時的美好幻想。
「放肆!」
高士廉又道:「李詹事你這是在說,陛下壓迫百姓嗎?」
李世民微微皺眉,心裡在想,朕所做的那麼多,真的還壓迫百姓?不可能吧!
「壓迫百姓的當然不是陛下,具體是誰,虞公和杜公應該最清楚吧?」
李憶安的目光便落在他們身上。
杜正倫張了張嘴,想到去江南的事情,最後選擇什麼都不說。
虞世南終於上前拱手一禮道:「陛下,臣回去一趟江南,的確是看到李詹事所說的現狀。江南半月大雨,毀掉不知道多少田地,湖州和蘇州刺史,全力徵集徭役,保住的卻是世家田地,可普通百姓的田地、莊稼,甚至是房屋、糧食,全部被一場大水沖得一無所有。」
想到那一幕,以及是杭州百姓齊聚碼頭送別李憶安的情景,虞世南眼眶有些濕潤,續道:「湖州和蘇州普通百姓的田地、作物全部被毀,糧食、種子等也沒了,不知道餓死多少人。無奈之下,他們不得不租用世家的田地,可是世家把租金翻倍,他們不僅要納稅,還要交租,可想而知的有多艱難。」
原來這便是李憶安所說的壓迫。
李憶安又說道:「類似的事情,還不止一處江南,陛下可以去查一查,去年大旱,有多少世家壓迫過百姓,哪怕是我們長安都能看到糧價瘋漲,還不算各種土地兼併等問題,我的解釋,就那麼多了。」
說完之後,他今天應該解釋的話,也說得差不多。
先別管最後結果會怎麼樣,把世家的不足挖出來,再將其最大化,他的目的便達到,接下來要怎麼樣,會發生什麼事,就得看他們的反應,以及是李世民的手段。
聽到虞世南的話,在場的一眾大臣安靜下來,仿佛在思考什麼。
李世民早就知道杭州的事情,但聽到虞世南這樣說出來,再一次感到氣憤。
他甚至能夠聯想到,去年世家勾結了高句麗一事,簡直是國之蛀蟲。
「陛下,臣認為,李詹事此事得從長計議,不能全盤否定。」
杜如晦第一個打破這安靜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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