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李承乾話音落地。
立政殿一片安靜。
李世民雙眼如炬，直奔李承乾而去。
「承乾，你乃東宮太子，只要不是太過分，父皇自然會答應你的要求。」
「承乾，是想要趙新和劉強等人吧？」
李世民自然知道他們二人，早就已經投靠太子一方。
「回父皇的話，兒臣，想要房相，杜相和魏中丞三人……」
呼！
李世民倒吸一口涼氣。
房相杜相和魏徵，也是眼睛瞪的溜圓。
雖然秦王飛鴿傳書，讓他們盡心盡力的輔佐太子。
他們以為，不過是一句客套話而已。
可是，這特喵的竟然是真的。
長孫無忌，更是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太子竟然要魏徵那種槓子頭，更要命的是，魏徵乃是秦王的岳父大人啊。
這不是引火上身嗎？
李世民心中的想法，和長孫無忌，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承乾，如今東宮之內，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一樣都不少，承乾欲意如何安排房相杜相和魏中丞三人？」
「回父皇的話，兒臣正是想讓房相任太子太師，杜相任太子太傅，魏中丞任太子太保……」
李承乾話音落地，長孫無忌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李世民聞言也是一愣，他注視著李承乾，想要看看，這個一撒謊就喜歡臉紅的兒子，到底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在李承乾臉頰上，李世民看不出任何臉紅的跡象。
唉，這孩子輪台城一行，真是變化太大了。
難道李根對他的影響，真的就這麼大？
這主意，莫非也是李根給他出的？
想到這裡，李世民更加疑惑不解起來。
這兄弟二人，真是達成了統一陣線不成？
「承乾，父皇可以答應你，可是李太師他們如何安排？」
李世民口中的李太師，自然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堪稱太子殺手的李綱。
李綱這位太師，真是不得了啊！
做了三位太子的太師，結果三位太子，全部無一倖免。
不知是李綱的命太硬，還是這三位太子時運不濟。
「父皇，李太師等人年事已高，兒臣以為，是時候讓他們頤養天年了。」
聽了李承乾的話，李世民點點頭，看向房相杜相和魏徵三人。
「三位親家，意下如何？」
「陛下，輔佐太子殿下，乃是臣等的本份，臣等謹遵陛下口諭。」
李世民沒想到，三人竟然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魏徵啊魏徵，伱可是秦王的岳父啊？
連你這個老小子，也要支持太子？
李世民雙眼如炬，直奔魏徵而去。
卻發現，魏徵面部表情，毫無波瀾之色。
真是奇了怪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善，大善……」
「如此，就辛苦三位親家了，朝堂事務繁忙，下朝以後，空暇時間，指點太子課業。」
「臣等，謹遵陛下口諭！」
李世民微笑著點點頭，原以為，此事就算是圓滿結束了。
誰曾想，李承乾竟然又施禮說道。
「父皇，兒臣以為，若是想讓三位老師，盡心盡力的輔佐兒臣，朝堂之上的事務，就讓其他臣子代勞吧。」
「這……」
李世民一事不知該說什麼好。
房相杜相，可是李世民從龍之路上的赫赫功臣。
如今自己的太子，竟然要明目張胆的挖牆腳。
「父皇，三位老師，天不亮就要起床，準備早朝，朝會時間也是長短不一。」
「若是長此以往的話，兒臣擔心三位老師的身體吃不消。」
「所以，兒臣懇請父皇，讓三位老師，專門教導兒臣課業，如此兒臣也能心安理得。」
李世民聞言，點點頭開口說道。
「承乾此言，甚有道理。」
「此事，父皇還要好生斟酌斟酌，畢竟讓誰代替房相和杜相，不是一時半刻，便能確定下來的。」
事已至此，李承乾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
「兒臣多謝父皇成全！」
李承乾恭敬的施禮道謝。
「承乾，無需如此。」
「你是父皇的太子，父皇儘可能的，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父皇，母后。兒臣有罪，曾經做過愧對父皇，母后。和良心的事情，還請父皇寬恕兒臣……」
李承乾話音落地，整個立政殿鴉雀無聲。
眾人都沒有想到，原本一副大好的局面，太子竟然要自毀前程？
長孫無忌更是一張臉鐵青，雙拳更是緊握。
今日太子之行事風格，完全不像是以前的太子。
莫非在輪台城期間，太子被秦王，徹底給洗腦了不成？
房相杜相，魏徵和李靖，也是一臉驚愕之色。
更不要說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了。
「承乾，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只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是父皇和母后的好孩子。」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父皇和母后，不會再責怪與你的……」
長孫皇后眼看承乾又要開口說話，立即微笑著開口說道。
長孫皇后擔心啊，擔心承乾說出，他和稱心的事情。
那件事情，至今為止。
也是只有數人知道的秘密，外人盡皆不知。
畢竟此事，事關皇家顏面，更何況，承乾乃是大唐太子。
聽了長孫皇后的話，李世民也想到了稱心那件事情。
李世民也和顏悅色的開口說道。
「承乾，你母后說的對，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只要承乾以後好好學習，治國理政，平天下之術就好！」
李世民真是擔心，承乾當著房相杜相和魏徵的面，脫口而出和稱心的糗事。
房相杜相還好說，若是被魏徵知道此事，天都能被他捅個窟窿出來。
沒曾想到，李承乾根本不領情。
「父皇，母后。兒臣在心裡壓抑很久了。」
「輪台城一行，大哥時時和兒臣促膝長談。」
「大哥說的對，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父皇，母后。兒臣今日起，也做一位坦坦蕩蕩之人。」
「從此以後做事光明磊落，不再違背自己的良心，更不能愧對父皇和母后，對兒臣的期望和厚愛。」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徹底沒轍了。
二人如此苦口婆心，承乾竟然還不領情。
孩子有錯要當面承認，房相杜相和魏徵，李靖都在。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總不能強行讓承乾閉口吧。
還好，李承乾一開口，便讓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長舒一口氣。
事情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是鬆了一口氣，長孫無忌和長孫沖，卻瞬間臉色大變。
「父皇，母后。在您前往輪台城，兒臣監國期間。」
「兒臣擅自操控了當年的科舉考試，雖然最後父皇和母后返回長安城以後，父皇又舉行了秋季科舉考試，那些原本真正的人才，得以被父皇錄取。」
「可是，這件事情，一直讓兒臣心有餘悸，是兒臣做的不對，兒臣不該有私心雜念。」
李世民聞言，面部毫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憂。
房相杜相和魏徵等人，則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三人紛紛看向長孫無忌，毫無疑問，此事跟長孫無忌，百分百脫不了干係。
長孫無忌老臉通紅，恨不能立即鑽進地縫裡去。
可惜啊，立政殿裡沒有地縫。
「父皇，母后。兒臣率軍大破高句麗一戰，雖然最後是大勝，可是在攻打遼東一戰中，將士們傷亡慘重。」
「兒臣一直隱瞞未報，陣亡將士高達五萬餘人……」
「父皇，母后。兒臣有罪啊，兒臣愧對那些，浴血奮戰的陣亡將士們！」
「輪台城一行，大哥帶領兒臣走遍了整座輪台城，城東那處陣亡將士陵墓，還有高高聳立的，大唐英勇紀念碑，都讓兒臣非常震撼！」
「陣亡將士的家屬，在輪台城得到最為妥善的安置，他們衣食無憂，享受各種福利，逢年過節還有錢財和米肉相送。」
「目睹大哥所做的一切，兒臣感覺，自己以前真是太自私了。」
「為了得到父皇的盛讚，為了彰顯自己的軍功，兒臣被蒙蔽了眼睛，違背了自己的良心……」
豆大的眼淚，從李承乾眼中滾落下來。
「父皇，母后。每每想起五萬陣亡將士，再對比大哥對陣亡將士的態度，和陣亡將士家屬的善待，兒臣內心除了自責就是悔恨……」
「父皇，母后。兒臣錯了，兒臣有罪。」
李承乾淚如雨下，噗通一聲，跪倒在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面前。
李世民只是看了長孫無忌一眼，便讓長孫無忌羞愧的將頭深埋胸前。
這兩件事情，李世民盡皆知道，而且他還知道，背後出謀劃策的，就是他的大舅哥，承乾的親舅舅長孫無忌。
今日，承乾能夠坦言相對，說實話，李世民心裡還是非常欣慰的。
特別是看到承乾，淚如雨下的懺悔，李世民能夠感受到，他確實是知道錯了。
李世民焉有不原諒承乾的道理，畢竟這是自己的嫡長子，大唐的太子。
輪台城一行，承乾的變化之大，完全出乎李世民的意料和想像。
父皇的好大兒啊，你可真有本事啊，竟然能讓承乾，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可是，眼下房相杜相和魏徵，李靖俱在。
李世民可以把這兩件事情一筆勾銷，事後好好補償陣亡將士家屬即可。
至少，需要徵求一下他們幾人的意見，拋開他們重臣的身份和親家的身份不說，房相杜相和魏徵，眼下已經算是承乾的太師，太傅和太保了。
「玄齡，克明，玄成，藥師，你們怎麼看？」
李世民唯獨沒有提及長孫無忌的名字，更加讓長孫無忌抬不起頭來。
長孫無忌很慶幸，太子沒有將他出賣。
他也想當面承認，這兩件事情，都是他出的主意。
可是，房相杜相和魏徵李靖都在場，長孫無忌若是現在承認的話，以後怕是，再也在朝堂之上待不下去了。
長孫無忌抱定主意，待事後，再在陛下面前，當面請罪。
不當面請罪也不行，既然太子承認了，李世民只要派百騎司暗探，稍加打探，自己的狐狸尾巴，絕對會露出來。
到時候，和自己當面請罪的後果，肯定大不一樣了。
李世民話音落地，長孫皇后也注視著，房相杜相和魏徵等人。
做為李承乾的母后，長孫皇后自然希望幾位親家和重臣，能口下留情。
特別是魏徵，最是讓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頭疼的。
敢於直諫的魏徵，一旦耿直和認真起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讓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驚訝的是，正是他們最為頭疼的魏徵，竟然最先開口說話。
而且一開口，就把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給驚呆了。
「陛下，皇后娘娘。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太子殿下能夠坦言自己曾經有過的過失，這本身就是非常難得可貴的。」
「更何況，擅自操控科舉一事，說起來臣等也有責任，臣等竟然毫無察覺，以至於讓太子殿下得逞。」
「萬幸的是，此舉未造成嚴重的後果，那屆科舉錄取進士，盡數被陛下派往東突厥之地，陛下又舉行了秋季科舉，錄取了諸多有才華的年輕才俊。」
「至於隱瞞未報陣亡將士名單，臣以為，絕不是太子殿下的本心，太子殿下本性善良，此事還有待商榷和調查。」
「剛剛臣等看到太子殿下淚如雨下，悔恨交加，臣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臣以為，不能讓陣亡將士九泉之下不能瞑目，也不能讓陣亡將士家屬寒心。」
「陛下，皇后娘娘。經此一事，臣以為，太子殿下已經能堪大任了，君子坦蕩蕩，臣，恭喜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此坦蕩蕩的太子，實乃大唐之幸，百姓之福也！」
魏徵的聲音鏗將有力，在立政殿裡餘音繞樑。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連長孫無忌也發現，自己不認識這個槓子頭魏徵了。
難道這個魏徵是假魏徵？
李世民雙眼如炬，直奔魏徵而去。
不愧是鐵桿親家啊，關鍵時刻，知道挺身而出了。
而且也知道了，維護皇家顏面，李世民屬實非常欣慰。
唯一讓李世民疑惑不解的是，魏徵可是秦王的岳父大人啊，他為何如此維護太子？
難道，魏徵真的大公無私到，沒有一點點私心嗎？
不過，眼下不是李世民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魏徵的表態，足以讓李世民瞬間龍顏大悅起來。
「玄齡，克明，藥師。你們怎麼看？」
「陛下，皇后娘娘。玄成言之有理，太子殿下能夠坦言自己的過失，實在是足夠坦蕩。」
「臣等，恭喜陛下和皇后娘娘。」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微笑著點點頭。
原本以為會是一片指責之聲，沒曾想，卻換來一陣讚譽之詞。
「善，大善……」
「承乾，快快起來！」
李世民親手扶起，還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太子。
「承乾，父皇和母后很欣慰，正如幾位重臣所言，你確實有擔當了，有錯並不可怕，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陣亡將士的事情，父皇會派人，好生安撫陣亡將士家屬，承乾就莫要再自責了，行軍打仗，傷亡乃是在所難免的……」
「兒臣，多謝父皇和母后原諒兒臣。」
「兒臣還有一事，請求父皇成全！」
「哦，承乾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李世民和顏悅色的看著李承乾。
「父皇，杜荷，魏叔玉和李德獎三人，隨同兒臣一同返回長安城。」
「大哥坦言，三人皆是文武雙全之人，在大破吐谷渾和阻擊大食和波斯聯軍的戰役中，立下赫赫戰功。」
「魏叔玉在輪台城狀元學院，已經擔任學院院長一職，杜荷更是輪台城的守城統領，李德獎則全面負責學院的管理工作。」
「兒臣，受大哥所託，將三人帶回長安城，大哥的意思，懇請父皇重用他們。」
李承乾話音落地，李世民微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
「承乾有心了，此事父皇自然會有打算，父皇眼下依然是求賢若渴，他們三人若不是文武雙全之人，父皇也不會將豫章，蘭陵和清河，嫁給他們。」
「重用，重用，父皇肯定會重用他們三人的，具體如何重用，還要仔細商榷一番。」
「兒臣，多謝父皇成全！」
此時，天色已然不早了，房相杜相和魏徵李靖，攜夫人起身告退。
他們各自的兒子和兒媳，自然也一起起身告退。
「承乾一路遠道而來，也回去先，好生歇息歇息吧！」
「兒臣，多謝父皇和母后關愛。」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起身，親自送到立政殿外，微笑著目送眾人離開。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眾人心裡卻是非常溫暖的。
唯一心拔涼拔涼的，非長孫無忌莫屬了。
長孫無忌並沒有走遠，待看到房相杜相和魏徵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後，長孫無忌再次獨自返回立政殿而去。
「輔機，朕就知道你會回來。」
李世民一開口，長孫無忌便羞愧難當，被人看穿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受。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剛剛坦言的兩件過失，都是臣的過錯……」
長孫無忌話音落地，長孫皇后驚愕的捂住了嘴巴。
良久沒有開口說話。
李世民則愜意的，自己給自己斟茶一杯，美汁汁的淺飲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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