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三句客套話之後,朱岩直接開口了。
「不知道杜縣令到我這鏢局來,有何賜教?」
朱岩不愧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鏢師,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笑著招呼杜雷喝茶。
但這舉動,對於杜雷來說,足夠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這說明,朱岩,還是有點緊張。
「朱鏢頭,可認識遠山寺靜空法師?」
「這個靜空,我認識。」朱岩的回答,倒是讓杜雷有點吃驚,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的承認。
「我們走鏢之人,走南闖北,可以說走到哪,住到哪,這遠山寺,我也住過幾次。」
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破綻。
杜雷裝作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事吧,本官也有點頭疼,遠山寺三十七名僧侶,一夜之間,慘遭毒手,據僥倖活下來的小和尚說,你和這靜空法師有些交情,故此,我想來問問,你可知道,靜空平日有什麼仇家沒有?」
「仇家。」朱岩就是一愣,「我與那靜空,也只是幾面之緣,您這問題,朱某真的無法回答。」
「哎!」杜雷長嘆一聲,「也罷,現在只能等靜空法師醒來,再做打算了。」
「你是說,靜空法師沒死?」朱岩看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杜雷知道,對方已經上鉤了。
他很無奈的搖搖頭。「倒是留了一口氣,可是何時能醒來,不好說啊。」
離開四方鏢局,杜雷心裡暗自祈禱,但願自己挖的這個坑,能夠瞞得過朱岩,一張網,已經在遠山寺張開。
送走了杜雷之後,朱岩顯得有點焦躁不安。
自己在屋子裡,不停地轉圈,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換了一聲便服,出門而去。
北恆州大街,名叫青龍街,街道最南頭,是一座三進的府宅。
宅子的主人,名叫王進。
王氏,五姓七望裡面,雖然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的光彩奪目。
但是,太原,可是李淵起兵的地方,所以,王氏的地位,在河北,依舊高高在上。所以,就算是王進沒有任何的官職,依舊可以住在北恆州最闊氣的宅子裡。
通報過後,有人帶著朱岩,進了王府。
寬敞的會客廳里,王進正在悠閒地喝著茶。邊上兩個小丫鬟,一個捶腿,一個捏肩,好不愜意。
「老爺,朱岩來了,」下人稟報過後,躬身退下。
王進揮了揮手,小丫鬟也隨著退了下去。
等到四周安靜了,王進才開口說道:「這大清早的,你慌裡慌張,有什麼要緊事?」
朱岩一躬身。「進爺,有件事,我們似乎做得不夠完美。」
「哦!」王進眉頭一皺,「好,那你說說看,是什麼事。」
「進爺,遠山寺老禿驢,沒死。」
這一句話說完,王進臉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
眼裡,也是一片詫異。
「你說什麼?」
「進爺,那靜空老禿驢沒死。」朱岩就把杜雷今天早上去找他的情形,簡簡單單,說了一遍。
王進聽完,也是一陣沉思。
「不對,不可能,龍七的手段,我還是知道的,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朱岩再次躬身說道:「進爺,請允許我前往恆安,了卻此禍患。」
王進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等我指令。」
朱岩不敢多說什麼,躬身而退。
等到朱岩走後。王進起身,往書房走去,對遠處下人說道:「去把何管家叫來。」
管家何蒙,一個乾瘦的老者,看起來年齡最少也要五十多了。
走起路來,倒是風風火火,步履矯健。
「老爺,您找我。」一進書房,何蒙就開口了。
王進點了點頭,順勢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身子往前一趴,半壓在桌子上。
這說明,他也是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的管家,他略帶慌張的說道,
「龍七事辦砸了,遠山寺還有活口。」
何蒙先是一愣。接著反問道:「老爺,這消息,哪裡來的?」
「恆安縣令杜雷,一大早就找上了朱岩。」
何蒙眉頭一緊,「老爺,會不會是靜空的帳本,落在了杜雷手裡。」
王進站起身,倒背雙手,在地上緩緩踱步,氣氛有些壓抑。
何蒙臉上表情也是十分的凝重,他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個龍七,怎麼搞的,這麼點事都辦不好。」
王進揮了揮手,「好了,現在埋怨沒有用,不管是帳本還是靜空,都要處理好。」
何蒙躬身一禮。「是,老爺,我這就去安排。」
「對了,去給朱岩安排一趟遠門,最好是永遠別回來的那種。」王進說完,身子緩緩在椅子上坐定,往後一靠,閉上了雙眼。
何蒙顯然十分吃驚這樣的安排,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必須要這樣嗎?老爺。」
王進無力的抬了抬自己的右手「壯士斷腕,壯士斷腕,如果有必要,我們也可以去死,決不能連累到那個人。」
一轉眼,就是一天,夜幕降臨,遠山寺周圍,點了無數的火把,一切看起來,如臨大敵的樣子。
黑暗處,兩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口的耿莊等人。似乎在等待機會。
三更天了。
耿莊和值守的軍卒,終於靠在牆角,睡了過去。
兩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從樹梢,落在了遠山寺的院牆上。
下一個瞬間,黑影就落進了院子裡。
主持靜空的禪房。門口兩名守衛,來回溜達,警惕的看著四周。
兩道黑影對視一眼,攸的分開。
下一秒,便出現在了禪房門口兩側。
嘎達。
禪房不遠,有一聲輕響。
兩名守衛彼此打個手勢,一人出聲問道:「誰,是誰在哪裡?」
沒有回應,卻是接著又響了一聲。
滄浪。
滄浪。
守衛拔出彎刀,朝著聲響處走了過去。
就在兩人離開門口的瞬間,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兩人身後。
閃電般出掌,砍在兩人脖頸後面。
隨著守衛的倒下,另一道黑影,已經開始試著,去推開禪房的木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絲微風,鑽進房內,吹得燭光有些搖曳。
沒有絲毫的猶豫,兩道黑影,齊齊的跨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