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章:東陽城

  「還不快去。」李世民催促道。

  「陛下,奴婢…奴婢……」

  蘇寧苦著臉,正不知如何應對時,狄孝緒剛好來了。

  「微臣參見陛下。」

  「狄卿免禮,賜座。」

  跟馬周不同,狄孝緒曾經在朝中任過職,李世民跟他也算是有些過往,所以態度還算和藹。

  待狄孝緒坐下後,李世民問道:「周邊五縣,今日起事了嗎?」

  「陛下放心,李君羨將軍從軍中調撥了一批糧食,周邊五縣的糧價暫時是抑制住了,臣也令市坊司拿了幾個坐地起價的奸商,現在五縣民心已經趨於安穩了。」

  李世民嘆了口氣,面帶失望的低下了頭。

  呃!

  這反應,好似是巴不得有人造反,狄孝緒摸不著頭腦,起身從懷中拿出剛剛收到的聖旨:「陛下,長安剛剛來了旨意,聖上令秦王殿下和房大人前去東陽城招撫亂民。」

  蘇寧轉遞上來,李世民掃了幾眼後,就將明黃的旨意如垃圾一般丟到了一旁,狄孝緒看的眼皮一跳。

  不多時,李象被帶到,聽到讓他去招撫亂民,這位秦王立馬興奮了起來。

  對李象來說,他的祖父,南征北戰一統天下,他的父皇,改革天下,征倭國平吐蕃,文武雙全,李世民和李承乾就是一道標杆,少年人,無一不以父母為標杆,李象自然也想干一件大事出來,讓父母為之驕傲,讓天下人為之敬仰。

  「皇祖父,兒臣什麼時候出發?」

  看著迫不及待的孫兒,李世民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子莫名的擔憂。

  沒多久,房玄齡也到了,聞著那淡淡的酒氣,李世民不放心的囑咐了兩句,當天下午,李象和房玄齡在一營御林軍的護衛下,向著東陽城而去。

  ……

  東陽城下,鎮西道三萬兵馬,將這座樞紐要地圍了個嚴嚴實實。

  城外帳篷連營,城頭上衣履闌珊的亂民,眼神空洞,麻木的神情中偶爾閃過一絲恐懼,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李君羨也正用千里鏡觀察著城牆。

  此時,一個親兵從坡下小跑上來道:「將軍,靈州來信,秦王殿下和房大人已經出發,預計明日晌午趕到。」

  李君羨虛應一聲,放下千里鏡,說道:「再去喊一次話。」

  「諾。」

  親兵抱拳離開,片刻,他又出現在了城牆外五十步處:「城內的人聽好了。」親兵舉著大喇叭大聲喊道:「天子仁善,給爾等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只要放下武器出城,不論主從皆不予追究,爾等可各自回家,絕對無人阻攔,今日,陛下嫡長子秦王殿下和原內閣首輔房玄齡房大人,已經從靈州出發正向東陽趕來,皇上令他們二人為欽使,向你等保證,所言句句屬實,汝等不必有任何顧慮,莫要在執迷不悟,不然待大軍進城,汝等皆以逆賊論處,到時禍及妻兒遺害三代,可莫要後悔。」

  寒冷的氣候,讓聲音更具穿透力,官軍的喊話,引得城樓上升起了小小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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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既然不追究,不然咱們就降了吧,再鬧下去咱們可就真的成反賊了,到時官軍一進城,非得把咱們腦袋割了拿去領賞不可。」

  「說的在理,咱們打又打不過,就在這城裡待著,遲早死路一條。」

  「萬一……萬一是騙咱們的呢?」一個有些膽小的人,心中顧慮道:「要是就是為了騙咱們出城呢,出了城,官軍一旦要是翻了臉,那咱們不就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怎麼切就怎麼切嗎?」

  一旁的粗獷漢子擺擺手:「不可能,陛下還用騙咱們嗎?咱們是些什麼貨色,別人不知道咱自己還不清楚嗎?官軍要是攻城,咱們擋得住嗎?別忘了在原州,官軍一個衝鋒就殺了三四萬人,陛下要真想殺咱們,直接讓官軍打進來就是了,那還用編瞎話,況且皇上還將秦王和房大人派來了,這房大人可不是布政司那些狗雜碎,他可是個好官吶。」

  漢子的這番話,引得周遭之人無不暗自點了點頭,唯有剛剛那膽小之人,依舊還有所顧慮:「可就算朝廷不追究,放咱們回去了,這日子也過不下去啊,一袋米兩三百文,這誰買得起,這回去了,不還是死路一條嗎?」

  「是啊。」有人附和道:「衙門那些狗官,又不管咱們死活,遲早也是死,還不如干到底算求,就是腦袋掉了好歹也能出口氣。」

  「現在能和之前一樣嗎?」粗獷漢子沒好氣道:「之前皇上肯定是不知道靈州糧價這麼高,現在鬧的這麼大,皇上都將秦王派來了,肯定會將糧價壓下去的,你們想想,皇上之前在靈州的時候,對咱們小老百姓是什麼樣?皇上肯定不會不管我們的。」

  李承乾在靈州的形象還是不錯的,此次這些人造反,不滿的也只是安西布政司,並不是朝廷。

  「也是,陛下是個好皇上。」

  周圍之人眨眼間又被粗獷漢子說服,於是一行人吆喝著往角樓走去。

  在這股亂民中,領頭的是一個酸秀才,他的大名沒人知道,反正自起事起,所有人就都喚他陳七郎。

  自從兵敗原州,一路逃竄到東陽城後,陳七郎就再也沒有睡個好覺,城外的官軍,給了他極大的壓力,陳七郎都有些後悔,或許就該老老實實讀書的,哪怕公試六年不中又如何,大不了接著再考唄,何必一時衝動摻和這種殺頭的事呢,摻和也就罷了,幹嘛就要裝杯呢,明明胸無點墨,非要裝成智珠在握的高人,結果那些刁民信以為真,推舉他為首領,現在好了,自己把自己帶到死路上來了,陳七郎越想越後悔,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但手剛抬起來,一堆人就呼啦啦的擠了進來,看他們的架勢,就好像是要拿自己的腦袋去請賞一樣,陳七郎心中一亂,害怕道:「你…你們想幹什麼?」

  「七郎!」一個年老些的人站出,將剛剛城外的喊話複述了一遍,說完,他又道:「七郎,朝廷既然不追究咱們,那咱們乾脆就出城投降吧,免得把朝廷真的惹怒了,到時候咱們怕是都沒好果子吃。」

  說完之後,其他人都贊同的點點頭,從他們的眼神中看的出來,自己要是說個不字,怕是這些人就真的要把他的腦袋割下來了。

  陳七郎雖然對朝廷不追究的話有所保留,但現在的這個情況,他也只能先點點頭:「既然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那我自然沒什麼說的,官軍不是說明日秦王就到嗎?那就等明日,等秦王到了咱們再出城,免得上了布政司那些狗官的當。」

  這番話說的也是在理,眾人贊同的點點頭,很快,明日向官軍投降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城中的百姓鬆了一口氣,守在城牆上的亂民也都鬆了一口氣,入夜,許多人都溜下城牆找了個避風處貓著睡了起來,反正明日就要向官軍投降了,他們也就沒必要在城樓上守著了,這大冷天的,尤其到了深夜,那呼呼吹的冷風,把人耳朵都能凍掉。

  在營門口站崗的士卒,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此時,昏暗的月色下,一道人影漸漸拉長,士卒握緊刀,趕忙踢了腳呼呼欲睡的同伴。

  「什麼人?口令!」

  暗黑的影子一頓,一道聲音隨即響起:「軍爺,我是來找人的。」

  見來者答不出口令,站崗的幾個士卒同時拔出了刀。

  鋼刀出鞘的聲音,驚醒了躲在睡袋中偷懶的校尉,也嚇到了那前來找人的人。

  「軍爺別誤會!」

  說話間,一個中年人高舉著雙手,從黑暗中閃出,見他衣冠楚楚,身上又未攜帶兵刃,站崗的幾個士卒才稍稍放鬆了些。

  「你是什麼人?」

  從睡袋中鑽出的校尉,打著哈欠,不爽的看著這擾了自己美夢的人。

  這中年人一看也是個走江湖的老狐狸,二話不說,先塞了幾枚銀元過去,待校尉目光變的柔軟之後,他才笑呵呵道:「軍爺,你們可是原先的北五軍?」

  校尉點點頭:「我們不叫北五軍了,在歸屬鎮西道後,我們現在叫蒼雲軍了,你有什麼事?」

  「軍爺,在下是從太原來的行商,薄名金龍羽,我有一侄子就在你們軍中當差,他爹托我給他帶封信,勞您大駕,能否找一下我那侄子。」

  說話間,中年人又將幾枚銀元塞進了校尉的兜中,聽著嘩嘩作響的聲音,校尉臉上露出了笑意:「好說好說,你那侄子叫什麼,任何職,可知道他具體是哪個部分的?」

  「我那侄子姓金,家中排行老六,平常家裡人都喚金六郎,在北五軍的時候,是二十七團九營校尉……」

  金龍羽話還沒說完,一旁的一個士卒就打斷了他,詫異道:「校尉,他找的不就是你嗎?」

  金六郎一愣,盯著金龍羽看了兩眼,面色頓時變得惱怒:「從哪跑來的雜碎,大半夜的竟然敢來捉弄爺,爺家六代單傳,哪來的叔叔。」

  說著,他一腳踹了出去,金龍羽躺在地上,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金六郎擼起袖子作勢就要揍他,金龍羽麻溜的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忍著疼道:「這是你爹的信,你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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