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和柳奭兩手一攤,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個說沒糧,一個說沒錢。【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看到他們這幅樣子,再想到以往文人的尿性,樞密院眾人心生不妙,後勤司司丞按耐不住,直接站出來問他們是到底什麼意思,褚遂良和柳奭斜眼一撇,而後站立不語。
區區一司丞,不過是個四品官,這等小卒,還不夠和他們直接對話,兩人的手下自然會出來應對。
果不其然,隨即戶部就有一司丞站出來,他也不多說什麼廢話,也不多尋什麼無意義的理由,只是不停重複著兩個字:沒錢,就是說破大天去,今天也掏不出錢來。
他的語氣神情,看著很真誠,許多小官或者不在朝中為臣的人都信以為真,但偏偏在樞密院諸人的眼中,戶部這司丞純屬是在糊弄鬼,純屬是在脫褲子放屁。
戶部沒錢,樞密院是信的,但國庫沒錢,打死他們他們都不信。
國庫就在皇宮的邊上,每日上下班總是要從門口經過那麼幾次的,裡面有沒有錢,裡面有沒有糧,誰心裡還沒個數了。
朝廷十餘年的積累,打了小半年的仗就揮霍一空了,這也就糊弄三歲小孩去,國庫要真的是空了,那反倒是應該好好查查戶部了。
樞密院不相信沒錢,戶部則咬死了沒錢,兩方這麼個態度,自然而然,威嚴的太極殿就又吵成了菜市場。
久未見到這幅場景,一時之間,李承乾倒還也覺得頗為有趣,他拄著下巴,身體向後一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們的爭吵。
足足看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瞅著諸人漸漸有些失控,他這才心煩的拍拍桌子:「都行啦,老是吵吵鬧鬧的,臉面何在,體統何在?」
吵了半天,諸人早都口乾舌燥了,借著這個坡,他們也就都閉上了嘴,待安靜下來之後,李承乾扭頭問向蕭瑀:「現如今還有多少存糧?」
真金白銀就在國庫里放著,里里外外也都有著各種帳目,這種事蕭瑀自然也不敢說瞎話,老老實實回道:「回陛下,糧大約有七十多萬擔,錢大約有一百多萬兩銀子。」
注意,這裡說的是銀子。
百姓繳稅,有的是用銅板,也就是開元通寶,有的用銀元,有的狗大戶則用金元。
每年收上來的銅板銀元金元摻和在一起,太過雜亂了,也不好入帳管理,所以從前些年開始,收上來的開元通寶和金元,會全都跟銀行兌換成銀元,而後所有銀元統一在歸屬少府的鑄幣廠鑄成銀錠,最後入帳國庫的,就是這些銀錠,如此即好管理,也可杜絕有人做手腳。
按照銀子和銀元的兌率,一兩銀子可換十枚銀元,也就是說,現在朝廷能拿出的錢大約有一千多萬銀元。
這些錢可不算是少了,兜里明明裝著這麼多的錢,竟然還腆著臉的一口咬定沒錢,樞密院中當即就有人氣不過了,直接大聲罵了句無恥。
面對辱罵,戶部之人依舊是一臉坦蕩,看著他們,李承乾也忍不住低聲罵了句無恥。
不管怎麼說,軍中士卒提著腦袋幹仗,終究是為了大唐,戶部和民部要是想在這事上做文章,那就實在有些不知輕重了。
李承乾心裡有些不高興,正欲開口時說話時,柳奭先站了出來。
「陛下,國庫是有存銀,但這點銀子都是有用處的,所有銀子鑄成錢幣,不過只有千萬,其中五百萬,是要留著應急的,自今年開春以來,河南山東未下一場雨,欽天監說,可能會有大旱,這筆錢得留著得防生災情,還有兩百萬銀元是已經定下要撥付給各地府學和國立藥房得,要是動這筆錢,那各地的學子和各州府需要求醫問藥的百姓,都將受到影響,算來算去,除掉這兩筆開銷之後,最後剩下的不過三百萬有餘,之前陛下讓臣等籌集軍需送往靈州,當時戶部庫中現錢並不多,若是從國庫取出銀錠鑄新錢,時間也來不及,所以在二皇子的提議下,臣從少府借貸了兩百萬銀元,按照當時定下的利息,到現在滿打滿算剛好三百多萬銀元,臣知少府用錢的地方也不少,長久拖下去也不是個事,所以臣準備將這筆錢還給少府,這麼一來,國庫中的那點錢,那方那面都不能輕動,不是臣不願拿錢,是戶部現在實在是拿不出來了,奏請吾皇曉閱。」
柳奭前腳退了回去,後腳褚遂良又站出道:「陛下,戶部得那點糧食,也得留著預備賑災,輕易不可擅動,不然一旦生了災情,賑濟不及時,導致流民四起,那到時必生大亂,臣覺得,前線將士浴血奮戰,也是出於大義,是為了家國天下,朝廷現在有難處,只要曉諭將士,想必諸將士也能體諒朝廷之不易,當然,臣不是說就讓諸將士白流血,臣的意思是,不如就先稍稍延後一段時日,如今已是七月,待九月秋收之後,各地就開始徵收賦稅了,大部分地方的賦稅,十二月份就可押解進京,不如就在等等,左右不過四五個月,等朝廷周轉過來了,再行獎賞撫恤也不遲。」
不遲?
好一個不遲?
聽的這話,柴紹都忍不住親自下場,指著戶、民兩部諸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了起來。
按照慣例,在各地賦稅押解進京之後,前後要經過三遍核算,在核算完畢確認一文錢不少之後,朝中各部就要制定來年預算,等到各部扯完皮分完錢後,剩下的錢才會存入國庫,這一番流程走下來,肯定就到年關的時候了,等過完年,戶部再給樞密院撥錢,然後樞密院在核算發下去,等立功將士和陣亡將士的家屬拿到錢的時候,估計差不多也都到來年這個時候了。
前前後後最快都要一年,這中間要是再出什麼事,要是在扯起什麼皮來,那保不齊要耽擱到什麼時候去呢。
對吐蕃一戰,不管是深陷絕地還是全面占優,唐軍上下為什麼都是勇往無前,除了刻進骨子裡的服從性和森嚴的軍法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們相信朝廷就在他們的身後,他們相信,只要立功了,那朝廷就有豐厚的賞賜,萬一不幸陣亡了,朝廷也會將他們的家眷照顧的很好,所以他們才沒有什麼顧慮,所以他們才無所畏懼。
這一次和吐蕃的戰爭,是攻滅突厥之後最大的戰事了,各部諸軍百萬士卒都看著呢,只要朝廷將答應的一一落實,那唐軍的凝聚力會在提一個檔次,而如果要是一直這麼拖下去,那軍心和士氣必然會遭受一定的打擊,下次要是再起戰事,怕是在玩命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了,如此勢必會產生極大的影響,所以這獎賞撫恤的事情,決然不能耽擱的太久,一番考量,李承乾最後拿定主意道:「這樣吧,少府的錢不急,也不用再算什麼利息,戶部暫時不用還了,將這筆錢拿出來撥給樞密院吧,獎賞的事情可以緩辦,但撫恤絕對不能耽擱,散朝之後,戶部即刻辦理此事。」
文官隊列中間的郭二聽的此話面色一急,他下意識邁出左腳,看著是想站出說些什麼,但在一番猶豫過後,又暗自嘆了口氣,隨即低下了頭。
「皇上以個人之財撫恤將士,待傳到軍中去,諸將士必定感念皇恩浩蕩,日後作戰必奮勇爭先,吾皇家國一體,此乃社稷之幸,此乃國家之服,吾皇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柳奭跪地行大禮,這番高帽子扣下來,其他人也不得不跟著一起跪地高呼萬歲。
山呼海嘯的聲音,讓李承乾瞬間回過了味來。
這是被算計了,他明明說的是戶部暫時不用還少府的錢,結果柳奭上嘴唇下嘴唇一碰,直接來了一句他以個人之財撫恤將士,還讚賞他家國一體,這張好人卡一發,日後少府還怎麼去跟戶部要錢,就是他也不好在張這個口。
柳奭啊柳奭!
李承乾看著他,牙根頓時一陣痒痒,他冷哼一聲,起身直接離去。
群臣還跪著,臨走之前他也未說平身,伏著腦袋的文武,還不知道皇帝已經走了,趴在地上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始終聽不到皇帝讓他們起來,最後還是蕭瑀跪不住了,忍不住偷偷抬頭向上看了一眼,他這才發現,那明晃晃的御座上,那還有李承乾的影子。
群臣各自起身,嘟嘟囔囔的討論著皇帝這是突然抽的什麼瘋,好端端的,怎麼就悄**的跑了呢,說來也沒誰招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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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聲中,褚遂良和柳奭對視一眼,兩人眼角都露出了笑意,雖然沒說什麼,但從那神情來看,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李承乾回了兩儀殿,心情不算是太好,正獨自生悶氣時,一肩膀上綁著孝布的年輕人走了進來,看到他,李承乾嘆口氣:「回長安時,房公求過朕,讓你回靈州去,朕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一切看你自己的心思,你是想去靈州陪在你母親身邊,還是就想留在長安?」
來的,是房遺愛當初白撿的那個突厥好大兒,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李承乾身邊辦差,現在,面臨選擇,他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選擇了去靈州,去給房遺愛守孝,去照顧他的母親,還有同母異父的兩個妹妹。
李承乾沒有多說什麼,待他走之後,郭二又無縫銜接的跑了進來,他苦著一張臉,委屈巴巴道:「陛下,少府現在已經窮的揭不開鍋了。」
一聽又跟錢有關,李承乾頓時有些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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