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7章:前鋒軍

  仗著人數優勢,吐蕃軍的陣型依舊為錐形陣,這等戰術類似於集團衝鋒,看得出來,他們是想攥緊拳頭,試圖以重拳撕裂突厥軍的陣型,而後從中間突入,將突厥軍隔斷為左右兩部,繼而發揮兵力優勢將他們圍殲。

  這等想法是好的,如果真的可以將突厥軍從中間一分為二,使突厥軍左右不能呼應,那麼他們兵力不足的劣勢繼而會變得更加明顯,到時,吐蕃軍只需分出兩三萬人馬糾纏住一部突厥軍,剩下的六七萬人馬合力圍攻另一部,哪怕不能快速擊潰或者殲滅,他們也能順勢和突厥軍混戰成一團。

  一旦打成一團,那突厥軍就不能再快速穿插,如此拖得時間越長,吐蕃軍獲勝的機會也就越大,畢竟哪怕再悍不畏死,哪怕裝備再好,人力也終有用盡的時候。

  可以說,吐蕃軍的算盤打的是不錯,但是,他們的戰術思想卻已經落後太多了,他們根本沒想到,唐軍已經將火藥運用到了弓箭上。

  錐形陣,是最適合用來衝擊割裂敵陣的陣法,它的優點明顯,同樣,缺點也很明顯,比如,為了保持衝勁,整個陣型都靠的很緊,基本上已經到了人挨人的地步。

  火箭,其實就是在普通羽箭的箭頭下,加裝一個小小的炸藥包,因為要顧及弓箭射出後的飛行速度以及角度等各方面因素,這炸藥包只有食指大小,裡面加裝的火藥鐵珠並不多,其有效殺傷範圍只有一兩米。

  但是,因為吐蕃軍的陣型很密集,使得突厥軍射出的火箭,威力直接加大了數倍,一兩米的範圍內,吐蕃軍前後左右,多則六七人少則三四人,不管爆裂開來的鐵珠擊中的是人還是馬,當他們齊齊倒在地上時,沒有被火箭傷到的那些人,往往也會受到影響,反應快騎術高的,勉勉強強能躲避開,而那些反應慢騎術不好的,要麼直接摔下馬,要麼在躲避的時候和其他人結結實實的裝上。

  李靖不指望火箭能對吐蕃軍造成多大的傷害,他要的,只是攪亂敵軍的陣型,現在,他想的已經實現的。

  「提速,沖陣!」

  突厥軍士卒奮力的催動著馬匹,轉眼間,他們就衝進了吐蕃軍陣之中,突厥軍同樣是錐形陣,在沖入敵陣片刻,他們就成功穿透了敵軍,緊接著,突厥軍士卒調轉馬頭,扭頭又衝進了敵陣之中。

  吐蕃軍先是被火箭擾的自亂陣腳,緊接著又被突厥軍連番沖陣,這前後不過短短五六刻鐘,可以說,李靖沒有給吐蕃軍留一絲喘息之機,在他們的連番衝擊之下,吐蕃軍陣型大亂。

  後方的那日郎,看的心急如焚,騎兵被唐軍打的昏頭轉向,兩個萬戶總計三萬多人的步兵,遲遲殲滅不了數千人的唐軍前鋒,這場仗,打的他是莫名其妙,怎麼縱橫高原無敵手,將西域三十六國按在地上摩擦的吐蕃軍,碰到唐軍之後,就跟個初出茅廬的新兵蛋子一樣,竟然連仗都不會打了,也就是那日郎不知道和他作戰的,還並不是唐軍正規軍,要不是,他怕是都要氣的吐血。

  不行,不能再這麼打了,再這麼打下去,怕是戰局真的就無法挽回了。

  那日郎親自吹號鳴金,前方正苦苦支撐的騎兵,聽到撤退的命令後,如蒙大赦,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了,調轉馬頭就拼命往自家本陣衝去。

  衝鋒時要能跑的這麼快,那哪還能被唐軍打成這般模樣,那日郎恨得牙根都痒痒,但沒辦法,恨歸恨,該接應還是要接應的,那日郎抽調一個萬戶的步兵上前接應,隨著吐蕃軍跟突厥軍漸漸拉開一定距離後,接應的步兵搭箭上弓,遮天蔽日的箭雨襲來,給興奮過頭的突厥軍造成了一定傷害。

  經過劇烈的戰鬥,現在不論是人力還是馬力,都快要消耗的差不多了,若是等吐蕃軍再穩住陣腳,那麼怕是就要陷入苦戰了。

  李靖稍一權衡,隨即下令撤軍,突厥軍的陣型由錐形陣快速變為雁行陣,他們繞到吐蕃步兵右翼,看著是想往左邊跑,那日郎不想讓他們白白就這麼跑了,他抽調兩萬騎,移動至步兵右翼,準備對突厥軍進行阻攔,結果沒想到,還沒等這兩萬騎到位,突厥軍就又變為錐形陣,主動衝著前來的騎兵發起了攻擊,轉瞬間,這兩萬吐蕃騎兵,就被攔腰斬斷,就在那日郎以為他們就要這麼跑了的時候,突厥軍卻又兜了個彎,再次殺了回來,這一次,他們直接衝著吐蕃本陣而來。

  被吐蕃軍團團困住的前鋒軍,現在只剩下了八百多人,地上布滿了屍體,既有突厥軍的,也有吐蕃軍的,當然,更多的,還是吐蕃人的,困獸猶鬥,前鋒軍不要命的打法,給吐蕃人造成了極大的損失,同時,也讓他們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現在還站著的突厥軍士卒,每一個人,都像是從血水裡泡出來的一樣,他們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毛髮,還有那嗜血的雙眼,都已經變得通紅,對於吐蕃軍士卒來說,這些人已經不是人了,他們是鬼,是神,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李鐵蛋不知道吐蕃人心中在想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他的刀已經卷了,他的眼睛已經被血水糊的看不真切了,可能,在吐蕃人發起下一波攻勢後,他就可以回家,回到草原了,不過,倒是也夠本了,他殺了幾個來著,七個,十個?李鐵蛋已經記不清了。

  「都靠緊一些!」

  前軍剩下的最後一個校尉,嗓音乾癟的吼了一嗓子,李鐵蛋跟左右兩個不認識的袍澤,靠的更緊密了一些。

  五六米外的吐蕃人,緊張的握著彎刀,臉色凝重的緩緩向他們靠近,這些吐蕃士卒每邁出一步,都能濺起不少血水。

  李鐵蛋左邊的那人,舔舔乾癟的嘴唇,突然問道:「校尉大人,我們戰死了,朝廷會給我們家裡撫恤嗎?」

  從雲中軍調來的校尉,沉默幾息後,堅決的點點頭:「會,朝廷不僅會撫恤,還會將我們供入忠烈祠,生生死死,受人供奉敬仰。」

  「校尉,你不會騙我們吧,我們又不是正規軍,聽說,忠烈祠除了漢人之外,還沒有供奉過外族。」

  剛剛說話的那人,灑脫一笑,其實,他也不在意朝廷會不會撫恤自己家裡人,也不在乎能不能進忠烈祠,他想的,可能就是在最後跟人多說會話,以此來驅散心中的那一丟丟恐懼。

  吐蕃人依舊近在眼前,校尉握緊刀,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喝道:「朝廷一定會撫恤我們的,也一定會讓我們進入忠烈祠的。」

  言罷,這校尉揮刀殺向了眼前的吐蕃士卒,剩下的突厥士卒們,跟著他一起,主動向吐蕃人發起了進攻。

  在兵器撞擊聲中,倒地的突厥士卒越來越多,剛剛站在李鐵蛋左邊的那人,肚子上挨了一刀,腸子混雜著血水,流了一地。

  李鐵蛋也要堅持不住了,他已經拿不動刀了,不知從那揮來的彎刀,狠狠砍進了他的胳膊里,李鐵蛋吃痛摔進了血水中,一個吐蕃士卒,顫顫巍巍的舉起刀,正欲割下他的頭顱時,突然,一隻羽箭插進了他的心房之中。

  箭尾的羽毛,嗡嗡震顫著,在抖動之中,吐蕃軍外圍一陣騷動,李鐵蛋向後望去,隱隱在人頭攢動間,看到了一面已經破損的狼旗,猛然間,渾身又充滿了力氣,他抓起刀爬起,大喝道:「李將軍來救我們了,殺啊!」

  餘下的兩百士卒,絕處逢生之下,迸發出了驚人的潛力,他們此時,紛紛化身戰神,以一敵十,逼得身前的吐蕃軍士卒連連後退。

  那日郎沒想到,唐軍一個大迂迴,竟然是為了回來救這一小股殘軍,他們,難道就不怕被自己纏住,難道就不怕被自己包圍嗎?這些唐軍,究竟是太過自信,還是太過看不起他們?

  那日郎調動重整好的騎兵,將他們分成兩部,分別從左右兩翼沖向突厥軍,這一次,吐蕃人學聰明了些,他們的陣型不再緊湊,變得很是鬆散。

  李靖令後軍一分為二,迎上去攔住吐蕃軍,而他則率領中軍沖向了吐蕃步軍。

  輕甲步兵,在高速衝擊的騎兵面前,那就跟待宰的牲畜一般,毫無還手之力,突厥軍手起刀落左揮右砍,輕輕鬆鬆就撕出了一道大口子,李鐵蛋被一個年輕士卒拎上馬,兩人共乘一馬,在兩三士卒的掩護下,撤離出了吐蕃軍陣。

  那日郎氣的跳腳,唐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救人就救人,這也著實太囂張了,他接著調兵遣將,想要攔住突厥軍,將他們千刀萬剮在白楊河畔,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沒等吐蕃軍的包圍圈合攏呢,突厥軍就沖了出去,快速向東邊逃去,那日郎有心想追,但看著漫山遍野的屍體和游馬,他又息了這等不切實際的心思,吐蕃軍開始打掃起了戰場,這時,遠處又是一陣馬蹄震動,看著那揚起的漫天沙塵,那日郎心神一顫,唐軍,不會又殺個回馬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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