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在屋內來回踱步。
城中鞭炮齊鳴。
噼里啪啦的聲音,讓他更是心煩。
「大人!」
一小吏匆匆跑進,馬周急忙問道:「怎麼樣,甘州城可有回信了?」
「不…不是甘州城,是…是秦王。」小吏喘著粗氣:「秦王他失蹤了。」
「什麼!」
馬周一愣,隨即懊惱的跺跺腳。
這還真是屋漏連夜偏逢雨。
「怎麼會失蹤的,失蹤多久了?」
「失蹤一日了。」
茅四從外面火急火燎的進來:「應該是昨天夜裡偷偷跑出去的,今天我派人在城中尋了一天,一點蹤跡都沒有。」
李象性情貪玩,偷偷跑出去不是一次兩次了,估計這次又是跑出去撒歡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馬周此時冷靜了下來:「王爺身邊可跟著人?」
「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這正是茅四著急的原因。
時逢年關,北邊的雲中等地,西邊的青海等地,不少人都來到了靈州。
突厥人和吐谷渾人雖然歸順已久,但心中對大唐有仇恨的,亦有不少。
李象一個七八歲的稚童,小胳膊小腿的,若是遇到惡人,那定然凶多吉少。
他要是出了事,茅四就是粉身碎骨,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一聽李象身邊無人,馬周剛剛按下去的心,又飄了起來,沉吟一二,他低聲問道:「仁平坊找過了嗎?」
「找過了,那些勾欄瓦舍都翻了個遍,沒有!」
「太上皇知道了嗎?」
茅四搖搖頭:「還沒有告訴上皇。」
馬周十指緊握,思慮片刻,說道:「這樣,我先令巡防營關閉城門,你去稟告太上皇,子時過後若是還找不到人,就請太上皇出面,讓安西軍進城,挨家挨戶的找。」
「好,我這就去!」
茅四急匆匆的,連大氅都忘了穿。
屋外寒風咆哮。
馬周的眼中漸漸湧出了擔憂之色。
前有吐蕃人異動,後有李象失蹤。
這二者之間最好是沒什麼關係。
若不然怕是要出大事。
城中百姓正歡度佳節時,靈州巡撫衙門突然頒布宵禁令。
不多時,剛剛還喧囂熱鬧的靈州城,突然間就如鬼城一般寂靜。
巡防營不僅關閉了城門,連坊門也都破天荒的上了鎖。
這等異樣,引的百姓紛紛恐慌了起來。
就連新宮中的李世民,也莫名感到不安。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這麼安靜了?」
堂下的魏徵和房玄齡,放下酒杯,順著李世民的視野,向殿外望去。
「蘇寧,你去看看。」
「諾。」
蘇寧走到門口,正穿大氅時,就看到一個人影從寒風中閃現。
什麼人?
這麼冷的天氣竟然就穿個薄衣出來溜達。
蘇寧眯著眼,正欲差人去看看時,茅四已經跑到了寢殿前。
「茅公公,你這是……」
蘇寧大為詫異。
「我有急事要見陛下。」
說著,也不等蘇寧通報,茅四就直接闖了進去。
阿嚏~
阿嚏…
人影還沒見到,就聽一連串的噴嚏聲。
李世民眉頭皺到了一起。
「奴…奴婢,參見陛下。」
茅四老臉通紅,眉宇間掛著霜花,能讓他如此慌張,肯定是李象出了什麼事。
「出什麼事了?那小畜生,可是又闖禍了?」李世民沉聲道。
在靈州的這一段時間,李象可謂是讓李世民頭痛不已。
他定下的三個規矩,李象視若無睹。
每次揍一頓,老實個三四天,而後又故態復萌。
房玄齡和魏徵,這兩個絕世聰慧之人,都被戲弄的無可奈何。
這位皇長孫,小小年紀,真的就是一個土匪性子。
每念及此,李世民都會對姜熙月多有怨言。
「陛下,秦王殿下一日未歸,奴婢在城中找了一日,也沒找到王爺的蹤影。」
李世民猛然間站起。
魏徵和房玄齡也是一臉錯愕。
「不是讓你看好他,晚上不准出府嗎?怎麼會不見的。」
茅四跪地稽首:「奴婢一時不查,讓王爺晚上偷偷溜了出去,請陛下辭罰。」
說歸說,鬧歸鬧。
李象雖然不讓人省心愛折騰,但剛好給李世民平淡無趣的生活增添了幾絲趣味。
雖然嘴上成天罵罵咧咧的,但在心裡李世民還是很在意的。
城中今日這麼亂,一想到李象孤身在外,李世民當即心急如焚的將御林軍都派了出去。
巡防營,御林軍,城中巡警,幾千人在城中到處搜尋著,一直到了子時,還是一無所獲,連李象一根毛都沒有找到。
最終,李世民將安西軍主將召進了新宮,沒多久,安西軍兩萬多人,浩浩蕩蕩的開進城中。
有了這股生力軍的加入,搜尋的速度快了許多,等到天快亮的時候,靈州城基本上被翻了一遍。
李世民一夜未睡,正靠在椅背上打著哈欠時,蘇寧引著馬周走了進來。
「微臣,參見…」
不等行完禮,李世民就急忙問道:「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未尋到秦王殿下。」馬周面色凝重的搖搖頭。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李世民拍桌而起,惱怒道:「找,接著找,人手不足就將雲中軍也調來,靈州方圓百里,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諾。」馬周俯身,聲音嘶啞道:「陛下,是不是該告知皇上一聲。」
「你自己看著吧。」
李世民一甩袖子,氣呼呼得離去。
此時,在靈州城東的一處密室里,李象正絕望的拍打著牆壁。
「救…救命啊……」
喊了半天,一點迴響都沒有,李象捂著咕咕叫的肚子,改變策略道:「外…外面的人,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最好趕緊放了我,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要不然,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聽到此等威脅之言,密室外的人好似被激怒了,一個黑衣人打開門,將手中的飯菜都倒在了地上。
秫米野菜,這等糙食,擱今日之前,在李象眼中只配餵豬,但現在,兩天一夜,滴水未喝滴米未進,哪怕飯菜已經沾上泥土稻草,李象也毫不在乎的抓起就吃。
原先嫌棄的飯食,此時卻像是絕世佳肴。
李象大口咀嚼,很快就將飯食消滅乾淨,哪怕是地縫中已經沾滿了灰塵的飯粒,他也沒有放過。
吃飽喝足後,終於有了哭泣的力氣,李象靠在牆角痛哭流涕。
原先,他把衣來張口飯來伸口,當成是天經地義,直到今日,他終於明白,何為一米一粟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恆念物力維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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