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關將近,成天帶著妹妹兕子在宮中瞎溜達的楚大王,終於收到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消息:如今已經當上高句麗莫支離的泉蓋蘇文,趁著這次給李二陛下上賀表的功夫,在國書上明確言明,自己受到了楚王殿下的感化,所以決定將高句麗國內,那些由隋朝陣亡將士的遺骸築成的京觀盡數拆除,並且他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遺骸送還。
得到這一消息的朝中大臣,無一不是百感交集:他娘的……雖說楚王殿下平日裡的確是蠻橫了點兒……但是……讓他去對付這些個蠻夷,那是真好使啊……
就連高句麗這塊硬骨頭,如今也學會「被感化」了……
「說到底……楚王實在是太能打……竇氏家臣……特別是那個謝閔麟……尤其可怕啊……」鄭國公府的後花園中,魏徵端著一盒魚食,對身邊正在投餵池中錦鯉的髮妻裴氏感慨道:「若是隋煬帝復生,知道有楚王殿下這麼個脾氣品性跟他差不多,但是創下的功業卻天差地別,末了還拐走他外孫女的混小子,他的內心……也一定很複雜吧……」
「呵……」裴氏雖說沒見過楚王殿下幾面,但是當初在驪山,楚王殿下為了給妹妹們討回公道,用一手驚世箭術教訓丹陽和長平時,她卻是在場的:「夫君與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呢?嗯……你是擔心淑儀會被楚王殿下拐走麼?」
「……」都說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面對髮妻突如其來的錐心之問,魏徵一時呆愣當初,半晌啞口無言。
「夫君,你當真打算繼續把淑儀關在家中?」裴氏眼看自己的先聲奪人已經奏效,於是便趁熱打鐵,繼續開口道:「那孩子的性子可隨你,倔的很——你再這麼拘著她,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唉……」魏徵聽完妻子這番委婉的說辭,他便知道對方這是給女兒做說客來了:「你當我想這樣?淑儀那孩子……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楚王!那小子不安生吶!」
「老東西!你年輕那會兒就安生了?」裴氏一聽這話,頓時便怒了:「你要是安生,焉有今日之鄭國公?!我看你無非就是成天權衡這個,權衡那個的,權衡慣了!楚王殿下少年英豪,相貌俊逸,除了行事偶爾有些莽撞得出人意料以外,剩下的哪哪不是優點?!再說了,他和淑儀打小便是青梅竹馬——」
「——你打住。」魏徵雖然善於辯論,可是他清楚跟自家婦人辯論到最後會面臨什麼:「多餘的話,我不想說,我只告訴你一點:按照如今的形勢,楚王殿下到最後能不能善終都是個問題——宮中的那位……是真無情!所以,為了避免咱們的閨女兒將來守寡,我看你還是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吧!」
「楚王殿下就這麼遭陛下猜忌?」裴氏聞言不禁皺起眉頭:「他在朝中這麼有勢力?」
「武將最少有一半向著他。」魏徵聞言嘆了口氣,接補充道:「至於文臣……在楚王殿下於太極殿上怒而拔劍,喊出『貞觀一朝只有一個太子』的警告後,那些原本懷疑和猜忌他的,眼下心中多半是內疚和不安的,這其中也包括我!而陛下更是清楚這一點……是以,他對楚王殿下的忌憚,只會越來越深。
更別提楚王殿下身後站著的竇氏家臣們——那些可都是絕世強人,你應該記得,我曾與你提起過——我在竇建德麾下做事時,對我有過大恩的竇獨竇公,他也是竇氏家臣……」魏徵說到這,不禁喟然一嘆:「如漢昭烈帝一般仁義無雙,如西楚霸王一般勇不可當——其實楚王殿下這人唯一的缺點,都不是沒腦子,而是有腦子,卻懶得用,他但凡有點兒野心,都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憋屈。」
「夫君,照你的說法,陛下如今是在有意逼反楚王?!」裴氏聽完魏徵的話,不由悚然一驚:「他這樣做圖什麼?」
「圖什麼?」魏徵聞言冷然一笑:「因為今非昔比了!從前楚王殿下年幼頑劣,於陛下而言,不過是癬疥之疾,可如今的楚王殿下……他哪怕向陛下再三表明心跡,陛下依舊會將他視作威脅到自己皇位的心腹大患!
因為如今的楚王殿下,比之當年的秦王,只強不弱!沒人知道太穆皇后到底留下了多少後手——就連王矽都甘願當死士,你覺得陛下真的就不害怕?
他可是親手將太上皇從那個位置上拽下來的——太上皇如今過得是什麼日子,陛下再清楚不過了。你覺得陛下他能接受跟太上皇一樣的結局?」魏徵說到這,突然眯起了眼睛:「更別提,陛下他最是好名——如果史書上記載他的下場跟自己父親一樣,那他寧願去死!」
「這麼看來……楚王殿下終究會避無可避……」裴氏直到此刻,才理解了魏徵對女兒的一番良苦用心。
「那倒也未必。」魏徵聞言先是搖了搖頭,隨後才道:「如果楚王殿下此次打完西突厥,之後便老老實實去瓊州就藩,那麼陛下就該收手了——只是……夫人,瓊州如此偏僻,你捨得讓咱們的女兒跟著楚王殿下去那裡受苦麼?」
「魏徵,你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故意嚇唬老娘?!」——裴氏雖然也心疼女兒,可她和魏徵一路從無到有走到今天,期間不是沒有過顛沛流離的歲月:「我告訴你啊!淑儀若是執意要嫁給楚王殿下,你不許攔著!」
「夫人吶……你這又是什麼道理?」魏徵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難不成你還覺得楚王是咱閨女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