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過來就過來,廢什麼話?!」——都說楚王殿下霸道,事實上這也是有根源的,此刻好似一時興起的李二陛下,將兒子帶到偏殿,經過屏風時,他還不忘朝眼神四處亂飄的兒子訓斥一句:「豎子,你怎的跟小猢猻似的成天就沒個安靜模樣兒?」
「爹,這屏風後邊兒,不能是清一色的宮裝美人兒吧?」眾所周知,楚王殿下一向喜歡給自己的昏君父親上壓力。
「那後邊兒是帶刀甲士,」李二陛下一邊拽著兒子,一邊語氣揶揄道:「就防著你這臭小子呢!」
「哼哼哼……」楚王殿下聽聞父親此言,從鼻間發出一陣不屑的哼唧聲,但緊接著,楚王的腦袋上就挨了一記板栗……
這下,老實了……
「寬兒,你看。」當李二陛下領著老實了的兒子來到自己平時午後小憩的書房後,他指著牆上的那幅高句麗地圖對李寬道:「將來你若是打下了高句麗,爹就將這片地方賜給你,當你的封地如何?」
「哇……」楚王殿下實在是不忍心掃老爹興致:「謝謝爹,兒子好感動啊……」
「你不樂意?」李二陛下聞言皺起了眉頭。
「這片地方……」楚王殿下想了想,指了指地圖的右下角,那裡是新羅和百濟的位置:「將來給稚奴吧。」
「喲?」李二陛下這下可屬實感到有些意外了:「你是不是這兩天又把稚奴給扒拉到床底下去了?」
「啥?那不能夠哈……」楚王殿下聞言乾笑一聲:「上次就是個意外,那臭小子自己說要『飛高高』的……不過床下有被褥墊著,沒傷著他,反倒是兒子被嚇了一跳……」
「稚奴……」李二陛下聽著兒子的絮叨,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地圖上,隨後道:「他現在還小,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唉?!」楚王殿下這下可真正體驗到父愛的參差了:「你這昏君,當著我的面你就打算厚此薄彼?!」
「你小子休要說些胡話。」李二陛下見兒子又要鬧騰,他當即無奈道:「爹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此事,卻非是像房玄齡他們想的那般。
爹的打算,方才已經告訴你了。」
「……」楚王殿下直到此時才明白過來,老爹這是打算跟自己攤牌,順帶解釋。
道歉?
昏君是斷然不可能道歉的,甭指望。
但……
現在這責任算誰的?
「我聽虞師說,房相打算讓陰弘智去嶺南道上任一地知州,算是連降四五級了,爹,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啊……當然,也不是虞師的主意。」楚王殿下不是怕背鍋,而是這鍋他不一定能背得上——虞師可在前面頂著呢。
還是先保住虞師要緊。
對了,還有蕭師……嗯……他那樣正直的君子……應該不能把竇奉節怎麼樣吧……
「還有蕭師,」楚王殿下做人向來講究雨露均沾:「爹,蕭師他向來剛正不阿,但剛過易折的道理,兒子相信您不會不懂。所以啊,蕭師這次為兒子出頭,八成也會受委屈,那爹你能不能看在蕭師受委屈的份上……此事就……算了……」
「我的兒,可真是難為你了……」李二陛下見兒子使出畢生所學為自己的兩位恩師開解,他當即似笑非笑道:「你要是知道竇奉節在你蕭師手裡受到了什麼樣的欺負,爹相信,你以後對蕭公會尊敬不少。」
「爹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楚王殿下聞言不屑一笑:「我那蕭師?讓竇奉節受欺負……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王殿下已經很久沒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了。
「這些事情,等你回頭自己有空再去問蕭瑀吧。」李二陛下顯然是不想跟兒子過多糾纏此事,他今日將兒子叫來的目的,也不僅僅只是如此:「雖然這次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朕的預料,但是好在結果還是好的。臭小子,以後你……」
「唉,你等等啊爹……」聰明勇敢有力氣的楚王殿下,這會兒顯然從父親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勁,於是他當即掙脫對方的束縛,神情嚴肅地質問起李二陛下道:「什麼叫結果還是好的?!」
「寬兒……」李二陛下見兒子又開始機敏上了,當即故作無奈道:「爹的意思是,你還知道聽你虞師的勸……」
「真的嗎?」楚王殿下歪著腦袋開始打量自己那「狡詐惡徒」般的昏君父親:「我咋覺得你沒跟我說實話呢?」
「邦!」突然,李二陛下抬手給了兒子一記板栗:「朕是不是給你好臉色給得太多了?!」
「哇……」楚王殿下一下子就眼神清澈了:「好哇你個昏君……你等著……我這就去西……啊不對……你等著,我這就去弘義宮請皇祖父!」
「臭小子……」李二陛下見兒子又開始打算給自己這個父親當強度,他頭一回沒覺得有多麼生氣:「你記住,今日之事,出了這個殿,跟誰都不要說,明白麼?」
「不是……」楚王殿下發現這昏君有時候真的是……特別喜歡故作深沉:「爹,咱倆又不是夥同造反,還需要藏著掖著?」
「邦!」李二陛下聞言又給了兒子一記板栗:「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在父親的無情鎮壓下,挨了「九記板栗」(待會兒見到皇祖父就這麼說)的楚王殿下,當即表現出一副恭順的模樣:「那啥……父皇……你還有其他事不?沒啥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你這聲『父皇』……叫得爹真是半夜都得驚醒……」李二陛下知道這臭小子又打算去找太上皇告狀了:「行了……滾蛋吧!省得惹我心煩!」
「那我走了!」楚王殿下聞言當即二話不說,閃身出了大殿。
我最最敬愛的皇祖父,您的孫兒……不,大唐的江山社稷需要您的束帶!
咱可不能讓那昏君繼續這麼昏聵下去了……
在楚王殿下走後,李二陛下凝視牆上的地圖許久,隨後,他神情淡淡地開口道:「承乾,你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