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離了弘義宮,熟門熟路地找上了宗人府。
老宗正如今已經準備頤養天年了,他的接班人正是李懷仁的老爹,河間郡王李孝恭,所以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於吭哧吭哧翻進幾位皇子閉門思過的那間小院的楚王殿下,他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二哥?!二哥!!!!」李寬剛剛跳下院牆,就被眼前幾個身影給撲倒在地。
「你們他娘……趕緊……趕緊起來……壓死本王了……」被幾個弟弟撲倒在地的楚王殿下可以發誓,他在西北戰場上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二哥!我老早就在準備給你接風的酒宴了,可惜……」壓在最上面的李泰,聞言連忙起身,隨後李恪、李祐、李愔也挨個從李寬身上起來。
「你們什麼個情況啊?幹嘛動手揍楊政道?還有小恪,你他娘的也去湊熱鬧? 」被弟弟們扶起來的李寬揉了揉腰,隨後,他一邊訓話一邊伸出兩隻手,一左一右擰起了李祐和李愔的耳朵:「我說兩位好弟弟,二哥不在的日子裡,你倆挺囂張啊?蘭陵的小貓兒你們都敢搶?還欺負她?咋的,是覺得二哥在西北回不來了是吧?」
「嗷!嗷——」耳朵上傳來的劇痛讓燕王殿下和梁王殿下意識到了自己即將就要為從前的二桿子行為付出代價。
「二哥 ……」李泰見狀,剛想替弟弟們求饒。
「你跟小恪也給我去那邊面壁思過去!他娘的!我不在,你們不知道管管啊?!蘭陵多麼乖巧懂事,你們也好意思袖手旁觀?!」楚王殿下的憤怒需要被重視。
於是……
原本想開口求情的李泰和一旁同樣欲言又止的三哥李恪對視一眼:罷了罷了……二哥說啥就是啥,咱倆面壁去吧……
「二哥……嗚嗚嗚……」李愔現在真的分不清自己的眼淚是因為二哥歸來他太感動,還是二哥出手實在太重:「我就是想摸摸咪咪……是蘭陵阿姊小氣……我都打算拿母后養的蘭花跟她交換了……」
「是啊二哥……我也只是想摸摸……小貓又摸不壞……」李祐也在一旁可憐巴巴的解釋道。
「你倆也給我面壁去!」李寬鬆了手,在兩個混帳弟弟屁股上一人一腳,等這倆臊眉耷眼地站到牆根那邊後,他才坐到了小院的石桌旁,剛想喝一口水,發現這倆貨居然還敢私底下交頭接耳,楚王頓時便怒了:「你倆還打算合謀造二哥的反是吧?是不是二哥沒捨得揍你們,你們心裡不得勁啊?!」
「沒……」李愔委屈地哼唧了一聲,他只是想跟五哥說一聲,回頭得求求三哥和四哥,別把這事兒給說出去,畢竟他倆也要面子的……
「哼,小樹不修不直溜!」李寬冷哼一聲,語氣頗為不善:「從現在開始,再讓我知道你倆沒事欺負人……」
「二哥,你以前不也老愛……那什麼嘛……」李祐不愧是天生就帶種的男人,這反抗精神,真是與世俱來,即便是面對天生對他就有除了血脈壓制以外還附帶各種壓制的二哥李寬,他也能做到「慫了,但沒完全慫。」
「我欺負過長樂啊?我欺負過高陽啊?我欺負過襄城阿姊啊?!」李寬有些好笑地瞪著撅嘴能掛油瓶的弟弟:「你個臭小子,哪怕是在外邊,你幾時聽說過我搶人家女孩子的東西?!」
「那是,二哥你都是往外送……」李泰想起當初二哥在皇祖父那兒順來玉佩,說要送給魏徵家的舒怡阿姊……講真……也就是最後沒送成,否則就魏徵那驢脾氣,不鬧到父皇那裡去才怪。
「我說小泰,你是不是覺得這一年不見,胖了一圈,就覺得自己行了。」楚王殿下發現,這弟弟們都到叛逆期了啊。
「二哥,我沒有……」李泰聞言連忙解釋道:「我就是見到了你,我高興……」所以嘴瓢了……
「哼……」李寬冷哼一聲,對於弟弟的臨時馬屁,表示不置可否。
「二哥,當初我是勸過他倆的啊……」李恪見二哥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為了避免被殃及池魚,於是連忙又道:「大哥那裡你去了嗎?他最近也很掛念你。」
「那可不……」李寬聽李恪提起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他都因為掛念我……開始往我寢殿裡塞知心人了!」還他娘的是特別特別符合他審美觀的那種知心人!
「二哥你不高興?」李泰聞言頓時驚訝了:「不應該啊,當初還是我建議大哥把稱心送給你的,他也沒猶豫,當即便給了……」
「……」李寬看著自己的胖弟弟,好好好,你是知道怎麼問大哥要,然後讓大哥怎麼給的……
「二哥,能不面壁了嗎?我答應你,我以後絕對絕對不欺負蘭陵阿姊,也不會欺負其他的阿姊和妹妹們,我現在不想面壁,我就想看看你,這都一年未見了……」就在李寬想著怎麼揍李泰這個二貨弟弟的時候,李愔突然轉過身來,可憐巴巴的望著李寬,半是真心話半是求饒道。
「……」唉,李寬現在突然覺得,這二哥當得是真心累人。
「二哥,我也一樣!」李祐見李愔這個當弟弟的都知道服軟,他意識到自己或許不必那麼堅強。
「我想知道,你們幾個是怎麼跟人楊政道起了衝突的。」已經決定回頭跟老爹求情,把這四個坐監的臭弟弟給放出來楚王殿下,決定還是先搞清楚事情真相。
「楊政道非說二哥你調戲了他的阿姊,我不信,他就繼續說,我還不信,他就添油加醋的說,然後我就揍他了。」李愔作為「自家二哥面前的老實孩子」,對李寬向來有問必答。
「我見六弟打不過,我就上去幫了把手。」李祐在一旁附和道,他可不敢說自己只是出手慢了李愔一步,萬一二哥又發怒了。
「我看他倆跟楊政道打得有來有回,剛想上去幫忙, 結果李懷仁他也動手,李懷仁一動手,剩下的令武表哥、哲威表哥、還有長孫表哥他們,呼啦啦的就併肩子上了,我一看情形不對,我就上去拉人……」李泰聞言期期艾艾道。
「……」李寬把目光轉向李恪:「那小恪,你呢?」
「唉……二哥……」李恪提起這個就傷心:「我跟著小泰去拉架,結果混亂之中我被人扯了出去,然後就不小心撞到了夫子……」
合著這位,才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李寬沉默許久,最後緩緩開口道:「你們也是人才啊……」
就在楚王殿下因為弟弟們「長歪了」而感到苦惱的時候,彼時的太極殿內,李二陛下也很苦惱。
「陛下,臣以為,傳國玉璽實在是不宜一直保存在楚王手中……」說這話的,是如今的大唐中書令,房玄齡。
如今房玄齡已是李二陛下身邊最得力的助手,至於原本的「房謀杜斷」中的另一位主角,杜如晦,現下還在家中養病,聽說原本他可能都熬不過去年冬天,但是不知為何,如今杜府已經傳來他即將大病痊癒的消息,想來也算是上蒼憐憫。
「陛下,臣也認為房公說得有道理 ,咱們應該讓楚王將傳國玉璽獻出來。」如果說房玄齡是出於為國家社稷考慮而開的這個口,那麼此時附和的長孫無忌那就純屬出於私心了:他是真擔心寬兒這豎子一個把握不住,就學他老爹……嗯……不管怎麼說,承乾這個大哥當得,厚道哇……他前段時間還聽說這孩子把李元昌送給他的小內侍留給了自己的弟弟,如此重情重義的太子,簡直是家國幸事!
「陛下,臣也附議!」魏徵雖然也是出於公義,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他跟楚王之間的私人恩怨歷來頗深:「若陛下不願開口,那麼交由臣來向楚王殿下討要!」
「……」李二陛下看了一眼魏徵,然後又掃了一眼李靖、李績這些人,隨後嘆了一口氣:「朕的大將軍們,為何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啊……」
「咳咳……」一干見識過楚王殿下在戰場上有多能打的武將們 ,此刻都尷尬的很,不是他們不想占這個便宜,而是他們深知這便宜占不得……
敢把親爹當開路先鋒使的楚王殿下,或許壓根也沒把傳國玉璽當回事,但他不當回事,不代表旁人就有資格更有手段從他手裡把這東西拿回來。
這與這些敢站出來義正言辭,義憤填膺的文官們……
嘿……你們這幫憨貨,真當楚王傳來的捷報,靠的是李靖這些人啊……
就在場上氣氛愈發尷尬,文官們個個表情疑惑的時候,大內總管張楠突然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
「陛下!奴有要事稟報!」張楠如今也顧不得這滿殿都是朝中大佬了,主要是這消息他是一刻都不敢瞞著啊……
「說!」李二陛下抿了抿嘴,總覺得八成是那豎子開始作妖了。
「就在方才……楚王殿下他……」
嘿……果然!李二陛下臉上露出一絲瞭然的冷笑。
「楚王殿下他……」因為消息實在是太過令人震驚,磕磕巴巴的張楠接連開口了兩次才將話頭捋順,並繼續說下去:「楚王殿下他將傳國玉璽,獻於了太上皇了!」
轟!
整個太極殿,都被張楠突然爆出的這顆驚雷,給震撼的無以復加。
而原本以為「我家豎子不過如此」的李二陛下,臉上先是憤怒,隨後變得苦澀,可在許久之後……在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的廟堂諸公,發現高坐龍椅的李二陛下他那不知何時起,變得猩紅的眼眶中,悄然流露出一抹晶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