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的話,讓肆葉護可汗低頭沉思許久。🐙☢ ♣☢
隨後,他抬起頭,看著李寬緩緩開口道:「你不可能成功去到金山,並且祭天的,除非你真的不想活了……」
「那是本王的事情,與你無關。」李寬聞言,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你想要我做什麼?」肆葉護可汗見放狠話沒效果,於是決定另闢蹊徑:「不管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得儘快回復,否則一旦讓乙毗射匱知道我被俘虜,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在第一時間對我的人動手……」
「那該著急的人是你,不是本王。」李寬沒等肆葉護可汗把話說完,就直接出聲打斷了他:「這人吶,是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就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的。」
「你!」肆葉護髮現,自己似乎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那一道道即將套在自己身的無形枷鎖:「好吧,楚王,我願賭服輸,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肆葉護可汗說到這裡時,心中當真是一時湧現出萬般不甘心,可他最終還是咬牙切齒道:「只要你能將莫賀咄可汗交到我手上,什麼樣的條件,我都……」
「唉,你看看你,想學壞都他娘的沒天賦。」李寬見這小子竟然不問自己有什麼要求就開始空許諾,當下哪還有不明白的,這位是打定了主意,準備在出去以後就賴帳啊:「本王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眼下你明白這莫賀咄可汗你是一時半會弄不死的,但是呢,你又想儘快的出去,否則乙毗射匱可汗隨時都可能將你的勢力鯨吞蠶食,而一旦事情到了那個份上,你即便屆時再回去,也只能是無力回天:在眼睜睜地看著仇人的兒子坐上大汗的高位後,你很快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去,可能最終連個埋骨之地都沒有……」
論殺人誅心,楚王殿下從來就不輸任何人。
「……」肆葉護可汗此刻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當你遇到一個理解你的高尚更洞察你的卑劣的對手時,你就會發現,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本王分析的如何?」李寬笑嘻嘻地看著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僵直狀態的肆葉護可汗,笑著道:「講真,本王先前還不明白:為什麼就連莫賀咄、乙毗射匱這樣的笨蛋,竟然也能奪權成功,並且還不必頂著奸賊的名頭和你分庭抗禮,現在本王明白了——合著凡事都怕對比啊!
令尊生前,一定很光明磊落吧?!哈哈哈哈……」李寬說完,便發出了一長串的笑聲,而他身邊的家臣和武將們,也十分配合的發出同樣的嘲笑。
當然,眾人的笑聲雖是都一樣,可為何故發笑,那就大不同了。
像是李靖、竇師綸、李績、阿史那社爾這樣的人精,此時已經回過味來了:楚王這是要將肆葉護逼到絕路上去。
而其他人,諸如契苾何力、宇文擎之流,那就是純粹的跟著起鬨了……
肆葉護可汗的內心,此刻無疑是被對方最後那句「令尊生前,一定很光明磊落 」給刺痛了。
是啊,自己的父親,統葉護可汗,曾經受到過西北所有人的尊敬,無論是他的敵人,還是他的朋友,都會讚嘆他是一個英雄。
可是英雄,最終卻倒在了無恥的小人手中……
而自己作為他的兒子,至今未能替他手刃仇人,甚至如今還落到了敵人手中,更可笑的是,因為自己顧全大局的一時遲疑,竟還差點被仇人給解決了……
可笑啊……可悲啊……
肆葉護可汗聽著耳邊刺耳的笑聲,一時不禁悲從心中來。
「喂,」李寬一開口,周圍的笑聲便瞬間止住了,而他,則是將目光望向肆葉護可汗:「本王可以答應你,金山祭天以後,莫賀咄可汗我會親手交給你處置,你就是想把他千刀萬剮,本王都答應。」
「說出你的條件。」肆葉護可汗板著一張臉,認命一般的語氣,無不昭示他此刻內心的絕望。
「乙毗射匱那個混帳玩意兒,本王回頭也會替你收拾掉,從此你可以一家獨大。」李寬依舊自顧自的開口道,並沒有去接肆葉護可汗的話茬。
「條件。」肆葉護可汗臉上依舊一副麻木的表情。
李寬眯起眼睛,終於圖窮匕見:「待此間事了,本王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就是你率軍西進,讓出西域這塊地方給大唐,第二便是你向大唐表示臣服,成為我大唐的國公,你的子孫後代皆可享受朝廷俸祿,但是西域這塊地方,你還是要讓出來!」
「呵……呵呵呵呵……」肆葉護突然發出一長串冷笑,而這堂上其他人,則無一不用駭然的神色打量著楚王。
楚王殿下……還真敢想啊……
"我說……楚王?"好不容易止住笑聲的肆葉護,用一種打量瘋子的眼神望著李寬:「我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你都即將窮途末路了,竟還會如此異想天開?」
大唐如果只用不到兩年時間就拿下東西突厥,那就好比現實之中的蛇吞象,也不怕撐破了肚皮?!
更何況眼下是整個西北諸國聯合幾十萬大軍包圍你擁軍不過七萬的楚王,你憑什麼用這種語氣跟我提條件?
「殺父之仇,不可不報。」肆葉護可汗忽然開口道,但他接著話鋒又一轉:「但是如果拿這個西突厥來報這個殺父之仇,我怕我的父汗在九泉之下得知,會跑到我夢裡來掐著我的脖子破口大罵我的愚蠢!」
「那算了。」李寬聞言點點頭,隨後對身邊的宇文擎道:「把人帶下去,找大夫給看看,沒什麼大礙的話,就把人丟出去。」
「啊?!」宇文擎覺得自己的耳朵簡直出了問題:「殿下,您這?!」
「按我說的做。」李寬擺擺手,示意宇文擎帶人離開。
「你什麼意思?!」肆葉護此刻也不明白對方這是想幹什麼,可沒等他說完,就被不爽的宇文擎給拽走了。
「——喂,你什麼意思……」直到倆人的身影徹底消失,肆葉護可汗的聲音依舊遠遠傳來,語氣里滿是疑惑和不解。
今日在這堂上發生的一切,好似帶著一種風馳電掣又戛然而止的感覺,讓大家一時之間措手不及。
李靖、李績、竇師綸、李道宗、柴紹、阿史那社爾這些人此時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他們看著眼前還有心思把玩酒杯的楚王殿下 ,總覺得這位很可能是腦子有病。
你玩這兩位突厥可汗就算了,你玩老夫哥兒幾個算是怎麼個意思啊?!
「你們這麼看著本王幹什麼?」李寬歪著脖子與自己的良臣們對視。
「殿下,您到底想幹什麼啊?」李靖覺得自己真的是年紀大了,他是一點兒沒看懂眼前這個臭小子的這通騷操作。
幾個意思?跟人嘮了半天,最後什麼都沒談成,你就把人給放了?!
「你小子莫不是葡萄釀喝多了吧?!」柴紹作為楚王的姑丈,這種時候說話當然也不會客氣,但他還是存了一點小心思——老夫都這麼訓斥老夫的侄兒了,老哥兒幾個就可別口出惡言了嗷~~
「唉,」面對大家不解的眼神,楚王殿下淡定的伸了個懶腰:「本王本來就沒打算三言兩語將這位小老弟兒給說服,本王不過是想讓他嘗一嘗百口莫辯的滋味罷了……」
楚王此話一出,場上頓時變得安靜起來,良久過後,最先品過味來的李績用一種高山仰止地看著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的楚王殿下:這小子……怎的比老夫還陰險啊……
他發誓,以後誰跟楚王玩陰謀詭計,他保管笑話對方一輩子:楚王只是看著沒腦子罷了,實際上渾身上下長滿了心眼子啊……
而他身邊的李靖也是差不多在同一時刻明白了楚王的用意,老將軍口中喃喃道:「妙啊……妙啊!」
肆葉護可汗如今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留下他吧,金山祭天不缺這一位,而且搞不好就白白便宜了乙毗射匱可汗,間接幫助對方統一了原本即將分裂的西突厥。
但你若放他走,不管這之前你是靠拉攏還是靠逼迫,讓他答應了你的條件,最後要不要兌現諾言,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如此一來,還不如就讓楚王這粗糙到極致的馭人手段:通過一場搏殺遊戲和言語羞辱,讓對方認清現實,同時也對莫賀咄可汗的仇恨再上一個台階。
這世界上比愛還可靠的情感,不就是仇恨麼?
只要肆葉護可汗對莫賀咄可汗的仇恨一天比一天強烈,那麼不管他是否存在理智,「金山祭天以後,莫賀咄此人歸你」這句話,就被他死死地印在腦子裡。
他會始終對此抱有期待,這這種期待,無疑會在關鍵時候影響他做決定。
而更為重要的是,楚王殿下最後「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在談判沒有任何實質性結果的前提下,直接將人放走,這在自己人眼中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那麼外人又怎麼看?
整個西北的盟軍怎麼看?
為什麼放你走,你肆葉護可汗自己說得清麼?
哪怕你將在高昌城內的經歷如實說出來來,可又有誰會相信呢?
恐怕就連你自己的下屬都不會相信你,並且在暗中懷疑吧。
況且,你的對手,乙毗射匱可汗他會放過這個天賜良機嗎?
「肆葉護可汗,還是太天真啊。」李寬突然哈哈一笑,他絲毫不介意像是阿史那社爾這樣的聰明人此刻對自己投來的敬畏目光,楚王的視線望向大堂之外,藍天白雲,艷陽高照。
我親愛的敵人,肆葉護可汗。
等到你被所謂的自己人,所謂的盟友們懷疑繼而針對的時候,等到你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就知道,本王今日對你的仁慈 ,早已經在暗中標記了代價。
只是你在付出代價時,尚不知情罷了。
(PS:祝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