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湖人隊名宿(求月票)
李象將那行卷放在案几上,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
他承認,自己忽然犯了收集癖。
初唐四傑啊,現在已經見到一個盧照鄰了。
王楊盧駱,並稱初唐四傑,分別為王勃、楊炯、駱賓王,還有面前這位盧照鄰。
只要接受過義務教育,肯定對這四人不會陌生……當然,除了盧照鄰。
所謂初唐四傑,並不是以詩詞見長,而是他們四個文賦寫的好。
什麼?你說不好?你找一篇比《滕王閣序》吊的駢文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同為初唐四傑,盧照鄰就有點倒霉。
為何這麼說呢?後世中小學生選作品入課文,王勃選了一篇《滕王閣序》,楊炯選了一篇「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從軍行》,駱賓王還有個膾炙人口的《詠鵝》,就盧照鄰倒霉,在課外讀物里才有一篇《長安古意》。
另外網廟當中傳的「殺胡令」,也是根據駱賓王那篇《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改編出來的偽作。
那麼問題來了,讓盧照鄰去捉刀代筆,寫一首卻扇詩,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不說是高射炮打蚊子吧,至少也可以說是孫悟空大戰山村老屍。
「才華不錯,哪天帶過來讓我見見。」李象如是說道。
「那我現在就去。」李景仁說道:「恰好盧照鄰因為盧鉉被貶到嶺南,如今正在酒樓當中暫居。若是兄長有意的話,我現在就讓人去接他過來。」
「嗯。」李象頷首道:「正好今日無事,便讓他過來也好。」
李景仁喜滋滋地去了,過了沒多大一會兒,盧照鄰便被帶到了李象的面前。
「草民盧照鄰,見過太孫殿下。」盧照鄰恭恭敬敬地行禮,絲毫沒有任何世家子弟的矜持。
「不必多禮,起來吧。」李象頷首示意。
嗯,小盧給李象的第一印象很好。
「謝殿下。」盧照鄰也不客氣,直接就站起身。
「你的行卷,孤也看了。」李象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文中所說的那個關於羈縻政策的建議,孤認為不錯。」
所謂羈縻,羈,馬絡頭也;縻,牛靷也,引申出籠絡控制的意思。
設羈縻州這一行為始於唐朝,大唐對一些邊遠少數民族採用羈縻政策,承認當地土著頭目,封以王侯,納入朝廷管理。
大唐的羈縻制度一共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是在唐朝軍事力量籠罩之下的地區設立的羈縻州、縣,其長官由部族首領世襲,內部事務自治,行進貢,但是負有一些責任,如忠於中央政府、按照要求提供軍隊物資等等,朝廷將其視為領土的一部分,文書用「敕」。如今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嶺南的馮盎、如今北方李思摩部的突厥、慕容氏的吐谷渾,都是第一種情況的羈縻制度。
第二種是內屬國,如南詔、回紇等,一般封為可汗或郡王,有著自己的領土範圍,但是其首領的政治合法性來自於中原政府的冊封,不能自主,中原政權將其視為臣下,文書用「皇帝問」。
第三種是所謂的「敵國」和「絕域之國」,如吐蕃、高句麗、倭國等,雖然可能亦有冊封,然多為對現實情況的追認,其首領的統治合法性並不依賴中原政權的冊封,中原政權的文書多用「皇帝敬問」。
總體來說,現在大唐的羈縻制度,主要還是第一種和第二種情況。
而羈縻制度在元朝和明朝則演化為土司制度,而後清朝進行改土歸流。
盧照鄰在策論中提到的建議,就是像宋朝一樣,在部族首領之外,加派中原政府任命的監管官員,以加強大唐對於羈縻州的控制。
飯要一口一口吃,一代也有一代的制度,像是盧照鄰提出的這個制度就很不錯。
要是一步到位玩改土歸流,屬實是步子邁太大,容易咔嚓扯到蛋。
能不能成不說,還容易引起地方的反彈。
「承蒙殿下賞識,草民感激不盡。」盧照鄰叉著手說道,神色頗有些寵辱不驚。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李象再次問道。
「有一部分是,更多的則是從殿下的政策當中所悟。」盧照鄰恭敬地說道。
「從孤的政策中所悟?」李象疑惑地問道。
「是,草民曾經跟隨商隊,一起前往草原上,給那些草原上的孩子們講述此前殿下所印之連環畫,從盤古開天,到女媧補天,再到三皇五帝,大禹治水。」盧照鄰回答道:「事實證明,草原上的孩子們並不排斥這些故事,並且草原人也對殿下的理論十分贊同,那就是大家都是華夏子民。大唐是主脈,他們則是分離出來的支脈。其實大家都是一家人,只不過生活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李象真是沒想到,盧照鄰這小子,名門望族出身,竟然也能夠親自去跑基層,去到草原上「支教」?
看來他的這個策論,並不是他空想出來的,而是結合了實際得出的結論。
「你能夠把自身所學,與實際相結合,這一點很好。」李象對盧照鄰的行為作出了高度的肯定:「說明你不是一個空想派,而是一名實幹家,做實事的人,孤很喜歡……只是你身為范陽盧氏北房之人,本就不缺徵辟的機會,孤很好奇,是什麼驅使伱,前往草原實行教化的呢?」
「教化蠻夷,一直以來都是我輩讀書人的願望。」盧照鄰認真地說道:「自古以來,北方草原便是我中原的心腹大患,若是能夠徹底將他們歸化,與中原融為一家,那困擾我中原千年的問題,自當迎刃而解,對於百姓來說,也是一件大功德。」
「好,好,好。」李象頷首讚嘆了三聲,盧照鄰的這份兒心思,實屬難得。
更讓李象認可的是,他竟然是響應了自己的號召。
他放下行卷,故作遺憾地說道:「不過孤也並非是禮部官員,你這份行卷投遞到京兆府,於科舉一道,我也幫不了你什麼;但此前孤曾有言在先,只要在商隊當中宣傳滿三年,便可以授予從八品下的實職。」
這話實際上就是在試探了,看看盧照鄰投遞行卷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象並不想主動說出口,要讓盧照鄰自己去提。
果然,聽到李象的話後,盧照鄰恭恭敬敬地說道:「草民此次投遞行卷,並非是為了在科舉當中謀求名次,而是仰慕太孫殿下才學,想要跟在殿下身邊,早晚聆聽教誨。」
哎喲,你這個小盧。
到底是個文化人,這馬屁拍起來是真的……
他的意思李象也算是聽明白了,翻譯過來就是,我想跟你混。
「既如此,孤的身邊還缺一書記。」李象臨時就給太孫府加了一個官職:「鄙語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孤不擅長文章,以後你就是孤的司馬相如。」
盧照鄰當然沒什麼意見,能跟在太孫的身邊,這可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兒。
更何況一步一個腳印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來之前他就沒指望能夠一步登天。
畢竟是太平年間,升遷肯定是不如戰時來得快。
更何況還有這麼一個評語,「孤的司馬相如」,這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
司馬相如可不止是在文學上有造詣,實際上他在被漢武帝拔擢之後奉命前往巴蜀,略定西南夷,邛、莋、冉、駹、斯榆之君皆請內附,邊關日益開廣;又通靈山道,作孫水橋,以通邛、莋。
這話要是別人說,可能味兒不太對;但若是李象來說,那就不僅是對盧照鄰才學的認可,更是對他有著政治上的期許。
「臣謝過殿下賞識之恩!」盧照鄰喜出望外地說道。
李象也有點感慨,此情此景……BOSS直聘了屬於是。
「另外還有件事。」李象如是說道:「孤不日即將大婚,急需兩首卻扇詩,恰好升之你來了,這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可就要落在升之你身上了。」
「既是殿下有命,臣豈敢不從。」盧照鄰也沒遲疑,很痛快就答應了下來。
然而他說完之後,神色就有些憂慮。
「升之,你有什麼難處嗎?」李象笑著問道。
聽了這話,盧照鄰更遲疑了。
「既然來到太孫府,那以後就是自己人,」李景仁在邊上安慰道:「升之兄,有什麼難處,直言便是。」
盧照鄰搖頭對李象說道:「殿下誤會了,方才臣想到一舊友,也頗有才名,只是想到如今方入府中,便舉薦友人入府,有些於理不合。」
「哈哈哈,我當是什麼事情。」李象笑著說道:「既然有才學,那便應當舉賢不避親,此人是誰?」
「是臣在商隊之中參與宣教時,同在一個支隊的一位友人,不瞞殿下,臣去草原上宣教,也正是此人的建議。」盧照鄰拱手道:「此人姓駱,名賓王,字觀光,婺州義烏人士,才學猶在臣之上。」
李象還以為盧照鄰要介紹誰呢,萬萬沒想到,他介紹的竟然是駱賓王?
哎喲,這不正合我意?
駱賓王這人,那可真是在我華夏大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家裡有人上過小學,都會知道那首「鵝鵝鵝」。
他性格比較耿直,在道王李元慶做王府屬官的時候,受命陳述才能,他恥於自炫,辭不奉命。
後來長期在邊疆戍守,後來入蜀做幕僚,平定蠻族叛亂的檄文也多出自他之手。
而駱賓王最讓李象賞識的是,在李唐逆風期的時候,還站在大唐這一側,和武氏展開殊死爭鬥,那一篇檄文罵的……是真爽。
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像是那些無奈之下不反對武氏的,李象也能理解;但那些敢於反抗的,譬如李貞、李敬業還有駱賓王等人,李象都給他們豎起一個大拇指,願意和他們表示親近,畢竟歷史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忠誠。
然而讓李象沒想到的是,駱賓王竟然也響應了他前年的號召,前往商隊一起參與對北方遊牧民族的教化。
人總是下意識地對支持自己的人產生好感,李象也是不例外。
事實上在他的眼中,能夠在前年便響應他的號召,前往草原參加宣教活動的人,都值得他高看一眼。
「駱賓王?孤聽說過此人的才名。」李象頷首道:「此人七歲能詩,所作《詠鵝》膾炙人口,有神童之譽。」
「殿下也聽說過他的故事?」盧照鄰的眼前一亮,心中也替駱賓王感到高興。
好兄弟蹉跎這麼長時間,本來以為幫他推薦推薦很困難呢,萬萬沒想到,殿下竟然早就聽說了他的名號?
你要說有沒有妒忌,那肯定是沒有,畢竟盧照鄰這人,比強子還講義氣重情分。
李象本來想說你的臉上寫滿了故事,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你要說這初唐四傑倒也是有緣分,除了一個善終的楊炯,其他三人的死都和水有關。
王勃落水而死,盧照鄰投水而死,據說駱賓王投江而死,都是湖人隊名宿了屬於是,怪不得他們仨關係好呢。
「駱觀光的大名,孤當然聽說過。」李象含笑說道:「若是升之有意舉薦,孤便也徵辟他為正七品的太孫府書記。」
「臣回去後便修書與觀光兄,言說殿下徵辟之意。」盧照鄰連忙說道。
他直到現在,才明白太孫府書記是個什麼官兒。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說的那是宰相門口的門子;而太孫府的七品官,就是潛邸舊臣,等到太孫登基之後,那就是妥妥的五品以上。
可不要以為七品很小,七品至少也是個縣令呢。
「好。」李象笑著頷首,這初唐四傑全收集的成就,看來還得落在盧照鄰身上啊。
只是可惜,王勃和楊炯還得五年後出生呢。
他又對李景仁說道:「在永昌坊那個院子邊上,分套房子出來送予升之,既然在太孫府當差,孤是不會虧待自己人的。」
「是。」李景仁叉手應道。
盧照鄰一臉感動,滿滿的士為知己者死的神情:「謝殿下厚賜!臣敢不效死!」
(後面還有兩章,正好最近在床上撅著沒事兒,我把欠下的章節補一補)
(骨折是前年的事兒,只是取鋼釘後傷口恢復的不太好而已,沒什麼大事兒,感謝大家關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