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鐵血皇漢魏徵(求月票)
孫思邈畢竟不是萬能的,像是段志玄偶感風寒,或是找到方子,李明達和李麗質的氣疾還是可以看好的。
但是像魏徵這樣病入膏肓的,實在是無能為力。
年紀小就是好,再加上李象身為魏徵弟子的身份,後宅還是可以溜進去的。
「老師,老師!」李象嗷嗷地叫著,衝進了魏徵的房間。
魏徵本來坐在床邊寫回憶錄,聽到李象的聲音,翻身就又躺了回去,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也不吭聲。
推門而入,左右看看也沒人,只有魏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李象心裡咯噔一下,壞了,該不會老師噶了吧?
他提心弔膽,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伸出兩隻手指,在魏徵鼻子上一探。
冷不防魏徵刷地睜開眼睛,把李象嚇出一個激靈,手指頭好懸沒摳老魏鼻子裡。
和老魏那不善的目光對視片刻,李象訕訕地收回手指。
哈哈,還以為老師噶了呢。
魏徵盯著他看了半晌,轉過身子不再看他。
「老師,您怎麼了?」李象試探地問道,怎麼看起來老師好像有意見一樣?
「老夫怎敢對你有意見?」魏徵哼哼唧唧地說道:「你可是各族追捧的小天可汗,古往今來捨本逐末第二人!」
「那第一人是誰?」李象撓著頭問道。
「當今聖人,你的阿翁,天可汗。」魏徵哼道。
李象似乎有點明白是咋回事兒了……
自己這位老師,可是老鐵血皇漢了。
「老師何出此言?學生怎麼會做那種捨本逐末的事情呢?」李象連忙賠著笑。
魏徵在床上蛄蛹了一下:「還說伱不是?你可是在朝堂上言辭鑿鑿,為契苾何力辯駁,甚至還說出那種『出為夷狄,入為華夏』的話,你真覺得那些習突厥風俗的人是我華夏之人?」
「看您說的,老師,這不是說給人聽的嘛。」李象笑著說道:「既然突厥已經歸順我大唐,那學生自然是不介意給他們說兩句好話。」
「說歸說,就怕你自己都信了。」魏徵哼道。
「怎麼會呢,老師。」李象說道:「學生已經建議阿翁,先將契苾部打散,散入京畿道各村落,以三兩戶為一組編入一戶村莊,棄遊牧而學耕種……」
這年頭的京畿道可和現在的京城地區不一樣,非但沒有各種方面的便利,甚至打仗還是要被第一個徵召的。
再加上距離京城比較近,也便於監視和控制。
「真的?」魏徵一下就坐了起來,兩眼放光地看著李象。
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想當初貞觀四年攻滅東突厥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提議的。
現在李象竟然也是這樣想,又怎能不讓他高興。
好啊,這才是我魏玄成的學生!
「自然是真的,我就覺得阿翁那種方式,征服了突厥還要讓他們保留原本的習俗,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李象唉聲嘆氣地說道:「難道保留一部分對方的習俗,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唐人,而是突厥人?」
「好!真不愧是我魏徵的學生!」魏徵一聲喝彩,又痛罵了一句:「媽了個巴子,溫彥博這老匹夫,當初突厥歸附,朝臣都建議將其遷徙河南,散居郡縣,實行漢化。」
「結果溫彥博這老匹夫主張採納漢武帝安置匈奴的做法,將突厥安置在朔方,保全其部落與風俗!真是誤國!誤朝廷!誤天下!」
說話的時候,老魏那咬牙切齒,看起來完完全全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很痛恨溫彥博的行為。
「老師,這都貞觀四年的事兒了,您咋還記得?」李象試探地問道。
「貞觀四年咋了?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過去,就算老子化成灰,也要糊在那溫彥博老兒的墓碑上!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王八犢子!」魏徵咬牙切齒地罵道。
破案了,老師真是鐵血皇漢。
李象嘴角抽抽,溫彥博都死了好幾年了可……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老師對於大唐的愛,還真是毫無保留。
如果是對人不對事,人死如燈滅的情況下也不至於這樣還要拉溫彥博出來噴一頓。
「孟則,你一定要記住。」魏徵還是那副切齒的樣子:「不要將一兩個人的忠誠,擴大到整個族群,除非有朝一日他們完全被吸納到大唐當中,穿我漢家衣冠,行我漢家禮儀,否則不可盡信!」
「學生明白。」李象鄭重地回答道。
說著,他又笑著說道:「其實草原人也就是那回事,所謂的那個狼崇拜,實際上和狗也沒什麼區別,只要糧食餵得夠,一樣衝著你汪汪叫,還會幫著咬人呢。」
李象這句話實際上說的也沒錯,狗就是由狼馴化而來的。
別扯什麼狼性兇殘,可可西里網紅狼證明了,給糧變狗才是真正的狼性文化。
是蛋黃派不香了,還是大雞腿不好吃了?
「你能這樣想,為師很高興。」魏徵撫著鬍鬚,雖是有些虛弱,可面上卻紅潤了起來。
李象狐疑地看著魏徵的神色變化,要不是現在還是十二月,李象估計就得納悶老師是不是要迴光返照了。
說完之後,魏徵便從一旁的床下取過一沓書稿。
「這是武德九年到貞觀十六年的回憶錄,孟則你收好。」魏徵遞過來一堆書稿:「我略過了玄武門的部分,當然也知道你把武德年間的那捲藏了起來,你就只把這些交與聖人吧。」
李象心頭一緊,交給李世民?
莫非老魏你想不開,又把進諫做備份了?
「放心好了,為師用了一番春秋筆法。」魏徵咳嗽了兩聲,之前李象和他說的話他也記在了心裡。
總不能直接就乾巴巴地去寫皇帝的過錯,終歸是要隱匿一番,再美化一下的。
但這事兒可以做,只是不能說出來。
既然魏徵這麼說,李象也就放下了心。
「那行。」李象收下手稿,又瞅瞅魏徵。
「老師,您這病……再請孫真人過來看看?」
「看個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魏徵擺擺手,「最後為太子做的一點事也完成了,我死了也沒什麼遺憾嘍。」
「老師……」李象的眼眶濕潤了。
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無論出於各種原因,至少老魏是真心實意支持他和他爹的。
「哭什麼?」魏徵不耐煩地擺擺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呢!」
李象:……
「你在朔州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魏徵靠在床上,「你說的那個什麼商隊,這個想法很好,加強雙方的聯繫。」
「但為師覺得,你應該考慮一下,如何將草原對中原的關係,轉化為依賴。」
「這個啊,學生正好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李象笑了。
「哦?快說!」魏徵立刻來了興趣。
作為鐵血老保,魏徵當然對這種事情上心。
「學生委託了高陽姑母,正在研究如何將羊毛轉化為像是蠶絲一樣的毛線。」李象笑著說道:「現如今已經有了眉目,而草原上的情況,老師應該也知道。」
他詳細地將之前對李世民說的話和魏徵講了一遍,魏徵是越聽越高興。
聽到最後,魏徵沉吟一會兒,對李象說道:「此事的確可行,為師認為,孟則不宜將羊毛的價格壓制太低。」
「老師是怎樣想的?」李象問道。
「若是將價格壓製得太低,則羊毛不足以讓草原擴大養殖產羊毛綿羊的規模;若是價格合理,則草原定當掀起養羊的風潮。」魏徵伸出手指敲敲床邊:「通過這種方式,加強草原對中原產生依賴,屆時若是草原膽敢生出不臣之心,我大唐便可號召天下斷掉和他們通商的渠道,屆時不出兩三個月,被斷了通商渠道的部族內部必然生亂。」
李象細一思索,老魏說的沒什麼問題,畢竟嘗到甜頭的牧民一旦失去這種可以輕易換取生活物資的方式,必然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首領。
「老師說的對,據學生所知,綿羊一年需要剪兩次毛,在以前,這種羊毛根本派不上用場,不是燒掉便是都扔掉。」
「現如今可以換取生活必需品,這多是一件美事。」李象說到這裡,抱著胳膊說道:「誰敢破壞這種好日子,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魏徵忽然感嘆道:「可惜啊,可惜草原人看不懂你的雜誌,不然他們的孩子在耳濡目染之下,肯定會對我中原文化心生嚮往,在潛移默化之下,長大之後定然心向大唐!」
李象聽到這句話,忽然就站了起來。
看不懂字?這是問題嗎?這能難得住大象嗎?
「怎麼了?」魏徵不解地看著他。
李象踱了兩步,面色興奮地說道:「對啊,若不是老師,我的腦子幾乎要被局限住了!」
魏徵:?
「看不懂字不要緊,這是小事啊!」李象仰天長笑,而後對魏徵說道:「既然不識字,那總認得圖畫吧?雜誌社可以刊印連環圖畫,隨著收購羊毛的商隊,免費贈送給他們。」
「不識字也沒關係,在商隊當中,派幾個寒門士子,專門給孩子講畫上的內容。孩子最喜歡炫耀,只要他們聽過之後,就會告訴更多的人。」
「對於這些寒門士子,我也會奏請聖人,允諾他們,只要在商隊當中宣傳滿三年,便可授予從八品下的實職;若是滿五年,則可以授予正八品的實職,這樣以來,寒門士子定然會趨之若鶩!」
別撕吧,給孩子的!
魏徵瞪著眼睛看著李象,他現在是真的想刨開李象的胸口看看,這孩子的心眼兒咋長的。
他現在愈發地感慨自己當初選擇的正確,若是將來李承乾不立李象為太子,只怕是這玄武門比當今聖人都好走。
看著老魏那亮閃閃的眼神,李象繼續說道:「咱們不需要對孩子宣傳什麼四書五經,就從華夏的神話故事開始,從古開天到女媧造人到神農嘗百草,再到三皇五帝。要讓蠻夷的兒童,從小聽著華夏的故事長大!」
「並且向他們宣傳一個道理,要讓草原兒童從小就認同一個華夏的理論,大家都是華夏子民。大唐是主脈,他們則是分離出來的支脈。其實大家都是一家人,只不過生活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好!太好了!」魏徵連連擊節讚嘆道:「這個辦法當真是好,這樣一來,還能夠調動寒門士子的積極性。」
李象心想還用授予實職?大唐的文人大部分都特麼是鐵桿皇漢,這種教化蠻夷的事兒,本來就是極其刷名望的功績,再加上實職的刺激,怕是門檻兒都得踏平了。
「不止是要講神話故事,還要講述我華夏的英雄故事!」魏徵舉一反三地說道:「像是管仲、鮑叔牙等人的事跡,都可以編纂成通俗易懂的小故事,講給他們。」
「這種方式,不僅可以對付草原人,四方蠻夷都可以用,讓他們崇尚大唐文化,以說大唐話,習大唐字,行大唐禮,聽大唐故事為榮!」
李象頷首,這就是後世牢美用的招式。
可惜牢美自廢武功,在文化入侵這一塊已經成了廢物了。
後世不忘,前世之師,李象覺得自己應該努努力,活得比七十二年更久,讓大唐的偉大持續下去。
「老師說的對。」李象心中已經勾勒起了一個藍圖,按照這個框架走,利用超級大國的影響力,將文化輻射到周邊的國家,實現潛移默化的同化效果。
「既然認為為師說的對,還待在這裡幹什麼?」魏徵忽然吹鬍子瞪眼地罵道:「還不快進宮去找聖人好好說一說你的宏偉計劃!」
嘿,老魏,你這就不地道了。
既然魏徵已經下了逐客令,李象便也沒打算多留。
「那我走了啊,老……師你保重身體。」
差點把老魏兩個字給禿嚕出來,好在他反應快給夾了住。
魏徵擺擺手,示意讓這小子趕緊走。
等到李象走後,魏徵忽然抓起一旁的錦帕,掩在嘴上劇烈地咳嗽著。
半晌後,他鬆開錦帕,上面竟然全是鮮血。
(二更送到,頭昏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