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府邸有客來

  可高岳卻面不改色,「你們都要知道,我佛淨土共分五念門,哪五念門,近門,大會眾門,宅門,屋門,園林遊戲地門。前四門的話,便可入功德,往生安樂淨土,永隔三途諸苦;後一門的話,可出功德,至自利利他的化境,立地為菩提。」

  這五門的劃分,倒是讓貧戶們聽得明白,就是個淺顯易懂的「登堂入室」的流程,從門外一直玩到後花園嘛!

  但一位膽大的年輕貧戶就喊到:「府尹既然說你已入大會眾門,有何靈驗,我等豈會知道?」

  「是哉是哉!」其他的貧戶也都哄起來。

  他們迫切需要高岳展示下憑據,或者準備看高岳的笑話。

  高岳也不氣惱,而是笑著指著那十七八歲的年輕貧戶說:「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

  「叫孫玄通。」

  看不出來,這土裡土氣滿身補丁的傢伙,名字倒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

  「家中有甚產業?」

  「無田無舍,只有個博具隨身帶著。」孫玄通這話,引起一片鬨笑。

  「那好,孫玄通,你跟著本尹,不出一個月,我不出府中一文錢一縷線,就讓你有田有舍,三個月後讓你有聘禮娶妻成家,如何?」

  府尹此言一出,土台下立刻議論紛紛,有的人敬佩府尹大人敢說,有的則猶豫,還有的人滿心的不相信,說別傻了,這府尹戴著硬幞頭的,到時候隨便給孫玄通些錢,也能在我們眼前充大。

  這種效果正是高岳希望得到的,他在複製「商鞅徙木立信」的那一套,可比商鞅那時還多出個套路,那便是自稱為「大會眾門」菩薩,就要藉此在整個興元府民間樹立起威信來,讓百姓對自己敬畏如神。

  「孫玄通,你敢不敢?」高岳大聲挑釁起來。

  「上啊,上啊。」其他的貧戶都開始攛掇孫玄通。

  孫玄通也豁出去,說有什麼不敢的!

  就在一片喝彩聲里,三腳兩腳登上土台,隨後拜在府尹之下。

  「好,我們先以一月為限,我馬上教你個生錢的法門,再畫給你個得錢的界限。」高岳將孫玄通扶起,隨後對所有貧戶說,「你我不妨立契約法,只要本尹兌現與孫玄通的承諾,你等就得遵從本尹的追集,冬日要入山燒制石灰。

  這下貧戶們來了興趣,也都答應下來。

  此後,高岳的行列隊伍,便夾著孫玄通,吹吹打打,回興元府城裡去了。

  高岳果然沒有食言,他立在府衙牙兵院的廄場前,孫玄通則在他身後,一雙好奇並帶著些驚恐的眼睛東張西望,看著進進出出的吏員和武士。

  隨後高岳叫人喚來了蔡逢元,先是指著孫玄通,而後又指著廄舍里豢養的馬匹,對蔡說:「佛奴啊,告訴這位鄉里,如何相馬。」

  蔡逢元先前在神策軍當中,為合川郡王養過馬,李晟的各色馬匹他都熟悉,自然是懂得相馬術的。

  得到少尹的指令後,蔡不敢怠慢,便引著孫玄通,逐個指著馬,準備告訴他相馬的門道。

  「這個,府尹,我不想當相牲口的」孫玄通明顯有些抗拒心理。

  高岳也不干涉,也不加以勸導,就對孫玄通說你安心在此學就成,隨即直接扔下蔡逢元和孫玄通,逕自回到後樓的官舍庭院當中,因為他的坐衙和巡察時間都結束了。

  他要回家,陪著妻子云韶和庶妻芝蕙一起修剪盆栽,最近雲韶對這個很感興趣,別看雲韶做菜和女紅的手藝不怎麼樣,可弄盆栽倒很有些天賦在裡面。

  結果來到後院宅第的烏頭門前時,卻發覺那裡停著一串騾馬,馱著各色箱篋,並且系在其上的繩子都十分精細,看起來絕對是富豪人家使用的,僕役也各個錦繡衣衫。

  「嗯?」高岳一眼望去,就覺得這群僕役好眼熟的模樣。

  這時候,一位錦衣的女子急忙迎過來,當即行禮道,「郎君!」

  「你是阿沅?」高岳想了下,頓時想起來。

  這可不正是崔寬宅第里的侍婢阿沅,她為何會在此?

  哦,高岳滿臉明白,問阿沅說,你是當了我叔岳父家最小郎君崔遐的妾室了,對不對?

  阿沅急忙點頭。

  原來,高岳先前給皇帝開興元府諸縣縣令名單時,曾舉薦了自己的半個小舅子(叔岳父家的)崔遐為金牛縣縣令。

  現在想必是崔遐,帶著妻妾來赴任了。

  不過這昇平坊崔家也夠奇葩的,阿沅的智商還算是正常的,那桂子、清溪,雖然和二桿子似的,也能嫁給崔家的子弟為妾,當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過崔遐原本在湖南潭州的,到這裡來也夠快的。

  「如何而來?」高岳便先問阿沅。

  得到的回答是,如今夏水漲溢,大船反倒能過鄖鄉的石灘,便直接順漢水乘舟直抵興元府,根本費不了多少功夫。

  高岳不由得想到,如能除去鄖鄉的礁石,一年四季船隻都能往來於漢水上的話,那興元府可就真的發達了。

  帶著如此的想法,高岳邁步走入自家宅第里。

  拐過粉牆處,就聽到中堂里雲韶陣陣的笑聲。

  「雲韶與堂弟一家相逢,如此高興啊?」

  結果剛往前走幾步時,就聽到雲韶在那裡驕傲地說:「阿霓我呢,現在不但會盆栽,還會做『谷板』呢,竟兒可最喜歡這個谷板了。」

  高岳笑著搖搖頭。

  所謂的谷板,就是個微縮景觀,但是卻經過雲韶親手精心製作。

  可還沒等高岳登堂,就有另外個女子的聲音傳來:「竟兒竟兒,你瞧你阿母,給你造的這個谷板這麼寒酸,全是茅舍呀。」

  「雲和?」高岳萬分驚訝。

  隔著門帘,雲韶一眼就瞧見了自己,便喜笑顏開,「霂娘,你姊夫坐衙回來了——嬸娘,嬸娘!」

  嗯?

  這時,高岳轉入堂內。

  果然是他小姨子崔雲和,現在她已沒有之前在蜀都城還未脫的少女姿態,而今已快十八歲的她,頭戴著蓮形玳瑁簪,搖動著繡畫團扇,容顏格外俏麗,一雙眼睛流波溢轉,正抱著竟兒坐在膝上,看著谷板說笑。

  聽到阿姊的話後,雲和的眼神明顯掠過絲異樣,接著她望著高岳,隨後低頭說道:

  「姊夫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