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芝蕙捨身救

  「天呀,居然真的有狐狸!」高岳驚嘆說。

  但隨即想想,這座百里新城在完工前,四面也都是河原荒野,多有狐狸巢穴也屬正常,反倒是我們打攪了它們原本寧靜的生活。

  結果芝蕙神神叨叨地揮著狗毛拂塵,念了好一會兒咒語,才算消停。

  「三兄,這柄拂塵就懸在您內室床榻外的橫樑上,可千萬別取下來。」臨睡前,芝蕙如此照做後,便要求高岳今夜睡眠警覺點。

  沒想到,居然要讓棨寶的毛來庇佑我。

  高岳有些哭笑不得,這時芝蕙便如同常日,先是替他脫靴,隨後又替他寬解衣帶。

  因為今天清晨時的事,兩人心態都有些不太自然,平時的默契無存,動作時總有些磕磕碰碰的。

  忽然,高岳握住芝蕙從後面伸出來解束帶的手,低聲說「要不然」

  畢竟老是讓芝蕙當個婢女,也根本不是辦法。

  這時他看不到芝蕙的表情,只能聽到對方不太均勻的呼吸。

  一會兒後,芝蕙低聲說:「三兄早些休息,家中錢貨的文簿我還有些沒處理完。」

  這芝蕙的身份雖然剛剛才是良人,但因她是中國是持家人的角色,故而高岳全家上下也不把她當普通婢女看待。既然她如此說,高岳也只能照辦。

  今晚的入眠,高岳又有點心神不寧。

  那隻誤入他家宅的狐狸,那個眼神和叫聲,實在讓自己印象深刻,「要是原本的時代,我只會把這頭野獸與動物園聯繫起來,可現在可是在唐朝的黑夜啊,何況依我的個人經歷來看,還有什麼事情不能發生?」

  又是番胡思亂想,這時外室燈火尚在亮著,芝蕙想必正在那處理些私人的文簿,有她在那邊,高岳的心神漸漸寧靜,不久便真的進入夢鄉。

  可他還是做了個詭異的夢:

  夢就在這所宅子裡瀰漫開來,外面是無邊無際的黑夜,顯得窗牖的扇間格外的白,連月亮都沒有,憑靠著堂內的燭火,還能看到其外漂浮著的雪霧,高岳獨自坐在蒲團上,面前是一壺酒,外帶一張原州行在的四通八至地圖。

  芝蕙和韋馱天都不清楚哪裡去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高岳便抬起頭來問是什麼人。

  「崧卿,是我,阿霓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高岳順眼望去,門外立著個嬌小的女子,上衣是繡香草異紋的緋色夾襖,和旁邊的黑色形成強烈對比,頭戴著草色帷帽,帽子四邊紗簾垂下,依稀能看出內里的雪容和青絲,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阿霓嗎?

  「阿霓!」高岳欣喜,剛準備起身迎接。

  忽然,房間橫樑上,懸掛著的狗毛拂塵急速抖動起來,根根毛髮豎直。

  高岳腳步急忙停下,他這時才注意到:阿霓的下裳羅裙,是有些暗的黃色。

  「你不是阿霓,莫不是胡姬?」

  「崧卿,是我啊,我是阿霓呀!外面雪大,求崧卿放我進來。」那女子立在門外,既不掀起面紗,也不上前,最後焦急得哭起來,一聲哀過一聲。

  「你自己可進來。」

  「阿霓害怕那犬毛做的拂塵。」這時那女子的語氣又充滿柔媚,似乎是乞求他的哀憐。

  這下子高岳恍然大悟,「棨寶是你最喜歡的小猧子,你居然害怕它的毛髮,你不是阿霓,你是今晚的那隻胡姬!」

  這時,幽微的燭火映照下,雪地里的女子掀起了面紗。

  她的頭髮不是原本的烏雲色,而是變為火般的赤紅色。

  眼瞳為蛇般的黃色。

  香腮的兩側飄動著長長的白頰毛。

  可不是今晚所見到的那隻雌狐狸嘛!

  接著她邁動腳步,越過門廊,踏入到堂內來。

  這下輪到高岳驚慌,「韋馱天,韋馱天!」

  這時哪怕這個崑崙奴變成條黑狗竄出來,也好哇。

  可根本沒有韋馱天的身影。

  「崧卿,但求歡愛如昨夜。」胡姬步步緊逼。

  「出去,出去。」高岳大為驚恐。

  「不是崧卿叫我進來的嗎?況且,之前你見薛鍊師時,不是暗想自己渴望遇到狐魅的嗎?」

  「芝蕙,芝蕙!」

  可芝蕙也不見身影。

  高岳便轉身,去牆壁上取弓,要射這胡姬。

  可弓猶在,弦卻無跡可尋。

  急忙間,屋樑上的拂塵發出霹靂般的聲響,頓時個影子落下,高岳一瞧,居然是巨大型的棨寶之靈,只見它威風凜凜,擋在了自己和胡姬之間。

  「棨寶,看來平日裡是我看錯了你」

  下一秒,胡姬白頰毛炸裂,怒目圓睜,衝著棨寶張牙舞爪「汝安敢拒我?」

  「嗚嗚嗚。」棨寶頓時萎縮為原本的大小,趴在地上翻著肚皮,頭一歪,開始裝死。

  「你這小猧子,平日養你何用啊!」

  高岳被推到了筐床上,那胡姬很快騎在他的身上,用雙手摁住高岳的胸膛,重新幻化為妻子云韶的模樣,臉若花圍,素體粉膩,褪去夾襖羅衫,低聲切切說,「我是腹里癲狂,心若沸水,求崧卿憐愛成全,幻作阿霓模樣,想必崧卿不會回絕。」

  很快高岳就覺得下身滑入溫池當中,抬眼看去,這胡姬已耳輪赤熱,微露皓齒,情急下便用手對著她的胸脯推去。

  一入手,卻覺得不對。

  這胡姬化的是自己的妻子云韶,雲韶的尺寸他太了解,可這一摸,卻如筍般抖抖尖尖的。

  高岳一驚,不由得從夢中醒來。

  卻發覺,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是芝蕙。

  芝蕙髮髻散開,青絲紛披,眼中因疼痛而淚光閃爍,而自己雙手抓住的,正是她如玉般的椒胸

  接下來數日,那胡姬再也不曾來入夢與高岳鬼交。

  涇州雪落時,新阿蘭陀寺開始在三寶田中播種蕓薹,劉辟則告辭了高岳,向長安而去——而此時芝蕙大方走出來,以妾室的身份對劉辟回萬福禮,祝他和韜奮棚諸棚生文場順捷。

  因唐和西蕃正在和談,使者不絕於道路,故而今年防秋毫無壓力。

  王子弗在墟集上售賣的茶,很快被妹輕部落及涇州軍民搶購一空,這位商人換取不少羊,但他卻不敢要羌馬,談及原因時他只對高岳說:「如今朝廷任命同華防禦使,把守住武關、潼關,商賈一律不准將馬帶回山南或江淮去販賣。」

  商賈總是對這些變化特別敏感,高岳也是。

  朝廷嚴禁方鎮馬匹的流通,特別是像淮西、山南東道這樣缺馬的地區,看來是準備在李希烈、梁崇義間做出個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