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淄青盼緩頰

  「解釋?還能解釋什麼!」李師古大為光火,說數萬平盧軍子弟,早已分為兩部,一部隨我駐屯鄆州城,應付高岳;另外一部在鄒滕,應付張建封,可以說傾巢而出,這時要是成德王武俊再趁機來那麼一下子,那蛤朵池可就真的保不住了,連帶青州都難以璧完。

  現在只剩下打仗這一條路可選,辯解純屬多餘。

  令狐造就說:不妨讓我去東都城,與高汲公商談,我有信心能給淄青謀條出路。

  李師古半信半疑地看著令狐造,這時他又踱到了地圖前,很清楚看到北面有王武俊,西南有張建封,而西面就是朝廷的義成軍,還有東面不好意思,東面就是大海了。

  至於汴宋宣武軍,還有魏博天雄軍,關鍵時候也都靠不住啊!

  最終,李師古答應讓令狐造去東都試試運氣。

  沒過幾日,王武俊、張建封、李融、李元淳等唐家節度使,果然自三面陳重兵於邊境,壓得李師古喘不過氣來,而平盧軍麾下的大將們似乎忠誠也發生動搖。

  李師古曉得,自家割據淄青十來個州郡,雖然有些年頭,但統治卻不甚牢固,靠的還是向大將索要其妻兒,關押在軍府里為人質這種低級結盟行為。

  於是李師古和弟弟李師道,便整日叫罵,罵訾家珍、門察、圓靜這幾位獨走專斷,好死不死地非得去刺殺趙憬,害了整個方鎮。

  此刻淮西蔡州城,吳少誠、李元平則是偷偷眉開眼笑不已,還把淄青送來的十萬石鹽,富餘下來的三分一,賣給本土的商賈,然後這批商賈再帶著這些鹽,運到鄂岳的漢口、荊南的江門再去售賣。吳少誠還派了批密使,到汴州城,又去攛掇李萬榮,說你宣武軍也可早點反水,這樣陳州、滑州、鄭州便全都是你的,「朝廷嘛,就是這樣子,把我們當嬰孩,哭鬧得厲害才給奶喝。」

  在吳少誠心目里,馬上淮西—淄青—魏博—汴宋的反唐聯盟就要形成了!

  同時肩負著十萬火急使命的令狐造,坐在李師古特準的驛車上,由駿馬牽拉奔馳著,流星般自東而西,晝夜向東都城的方向趕。

  他甚至都沒敢走宣武軍所在的汴州,而是取道滑、鄭,又換乘小舟,幾乎一日內要走近百里,風塵僕僕來到洛陽。

  這時高岳正悠哉悠哉地在神都苑舊王城牆垣上,眺望著東都的風景呢。

  這裡可是個好地方,處在谷水、洛水的交會處,北面即是綿延的邙山,高岳往東望去,那裡的宮苑就是著名的凝碧池,此池再向城郊去,一片山川秀麗,多有奢華的山莊別墅掩映其中,其中也包括高氏的林亭。

  高岳曾在高郢前許諾過,早晚要復興林亭。

  不過現在卻無奈了,因林亭上早已被別家屋宅覆蓋,成了別家的產業。

  嘆息之餘,高岳還曾前去拜謁了顏真卿,顏魯公年事雖高,但卻十分健壯矍鑠,能在床幾處上下騰挪跳躍,每日數十次方止,高岳還向顏魯公請求說:平定淮西、淄青,朝廷便要新鑄錢幣,其上的文字必須得顏魯公您來寫。

  顏真卿慨然答應下來,並對高岳說,我啊,見過開天盛世,也見過最慘的亂世,現在要是還能活到江山復興的那日,也算無憾了,區區書寫幾個錢幣上的年號字算得什麼。

  等到淄青使者令狐造來到神都苑時,高岳難得沒有出去遊獵,而是端坐帳幕中的胡床上,在細細閱讀《左傳》。

  在聽完令狐造的來意後,高岳輕咳兩聲,並不作答覆。

  令狐造便急忙說:「中書侍郎趙憬之死,節下實不知情,可現今證言俱滅,百口莫辯,五內俱焚,雖有恭順之心,卻無柱石援手,以消聖主震怒,解君臣猜忌。」

  隨即,令狐造又進半步,對高岳說:「求汲公為節下緩頰!」

  「這頰,我該怎麼緩死的可是當國的執政。」高岳攤手。

  「造此行,節下曾說,只要汲公肯在聖主前緩頰,什麼條件都可以談。再者,汲公持節督的是淮西、淄青兩面的戰事,連及的官軍兵馬幾近二十多萬,每月耗費何止百萬貫,如事有所不諧,怕是汲公也依汲公看,淮西、淄青兩鎮,誰更是朝廷腹心之患。」

  「原本確實是淮西,可自從趙中郎被害,你淄青便首當其衝了。」

  「此事我淄青實枉,如汲公能暫緩攻勢,平盧軍願獻進奉錢三十萬貫!」

  「三十萬貫本就是份內。」

  「五十萬貫,何如?」

  這時候高岳有點心動的樣子,不過他很快又嘆氣,說要是讓朝野曉得李師古光是給錢,陛下便不再追究趙憬之死的話,輿情鬧將起來,別說我得再次激起公憤、引咎辭職,就是聖主顏面也遮不住啊。

  「還請汲公明示。」令狐造趕緊表態。

  「讓金吾大將軍寫份謝罪的文狀,然後補齊今年的兩稅錢,並承諾此後淄青的州郡,年年都得交兩稅錢。」

  「」令狐造明白,這個條件有些厲害了。

  原本淄青方鎮的賦稅,是根本不上交的,現在要是按照高岳所說的做,那李師古的獨立性,要狠狠打個大折扣。

  這交出去的不但是錢,還有割據的法理。

  「兩稅錢嘛,就是上供的那品送到京師來,留使、留州部分還是歸金吾大將軍方圓支配嘛。至於稅額,朝廷馬上派處置使來巡察,然後粗定下來,只要金吾大將軍肯把這錢交了,那麼我保證,不但能在聖主前緩頰,說不定還能洗刷蒙在你淄青方鎮頭上的冤屈。」高岳信誓旦旦。

  看令狐造依舊搖擺不定,高岳便加重了語氣:

  「怎麼,令狐郎中不相信我能達到這個承諾?」

  「豈敢,豈敢。」

  高岳笑笑,背向令狐造,開始施展他得意的話術:「這洗雪不洗雪,可完全一在我手,令狐郎中你幾百里從鄆州趕到這裡來,要表達的就是個誠意,既然我真正拿出誠意來,你可千萬不能有怪相,如是的話,你無功而返,可大大不利於淄青的蒼生。」

  其實原本高岳便準備洗雪淄青的,不過既然令狐造來交涉了,那便好好地利用博弈,狠狠割李師古的肉好了!

  「如何,是或不是,早發一言。」高岳而後的語氣,明顯開始不耐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