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
儘管此刻李承乾臥室之中,只有幾盞油燈,昏暗的光線之下,李承乾依舊是能夠清晰的察覺到,此刻侯君集這廝臉上帶著一些有些不太正常的激動紅暈。
看著對方手中四四方方的盒子。
忽然間,一股莫名的強烈預感,讓他的心頭猛地咯噔一下。
「這是什麼東西?」
他故作鎮定的開口問著,侯君集卻是雙手捧著。
一臉期待的,明顯是等待他親自打開的模樣。
見此,李承乾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原本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此刻也是倏然清醒了起來。
「咔嚓」一聲。
木盒頂蓋被他雙手輕輕掀開。
隨後。
「嘶!!!」
一方圓約有四寸,上有紐交五龍盤旋,瑩瑩水亮,通體玉潔的印璽,赫然正被完好的放在盒中。
「這.....這是傳國玉璽?!」
哪怕是後世而來的李承乾,此刻聲音中也是難免的帶上了幾分激動的顫音。
在他那個年代,這相傳自始皇開始,就代表著華夏社稷至高權柄的神器,早已經失傳,甚至於它具體長什麼樣子。
也只能夠從一些史書的記載中,推測一二。
華夏千年來歷代無數英雄豪傑,又有幾個人能抵抗這方印璽下面鐫刻的那幾個大字呢。
侯君集此刻也是眼神激動的看著盒中玉印。
激動點頭。
「是的殿下!這正是始皇印璽!」
李承乾又是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將手觸碰在那玉璽之上,那說不出來究竟有多麼美妙,甚至讓李承乾感覺這一刻自己都能夠飄飄欲仙的觸感。
讓他的手不由得輕輕一顫。
這一刻。
他的手仿佛通過眼前的這枚印璽,與始皇,漢祖等歷代華夏帝王,觸碰到了一起。
當手中印璽被他緩緩從盒中拿出。
看著那下方整整齊齊的八個秦小篆。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他口中喃喃自語。
侯君集卻是撲通一聲,佝僂的身體自這一刻,跪在了李承乾的床榻之前。
「殿下,此物按理來說,本應該在那前朝偽帝的手中,然而臣當日翻遍了整個定襄城,更是親自搜查了偽帝他們的宮殿和庫房。」
「一直未曾尋得,沒想到......」
侯君集神色之中滿是亢奮和狂熱,對著李承乾拱手行禮。
「沒想到,殿下您剛剛率軍滅了東突厥,將那突利阿史那什缽苾抓回來,此物就忽然現世了,它......」
話還沒有說完。
卻是被猛然回過神來的李承乾,倏然一聲冷哼打斷。
「哼!侯君集!休要在孤面前玩這些虛的,孤是從玄武門殺出來的,聽不得這些鬼話!」
李承乾神色陰沉到了極點。
瞬間已然是想到了最壞的情況,忽然一把手抓住對方的衣領,眼中迸發著殺意。
「侯君集!孤問你,這東西,可是你從蕭氏他們那邊搜出來的?」
「蕭氏如今都已經在即將抵達長安的路上了!」
李承乾咬牙。
這一刻真的是已然動了殺心。
他知道侯君集這廝有反骨,膽子也是真的夠大,但是沒想到,竟然連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
好在。
已然是察覺了李承乾眼中冷冽殺意的侯君集,急忙擺手。
「不不不,殿下,這傳國玉璽並非是自蕭氏他們那裡所得,真的,此物乃是老夫那日審問了頡利,讓對方交代了自己私藏財寶的地方,讓程家小子帶回來的。」
「連帶著還有十幾箱金銀財寶,許是頡利那廝給自己準備的,想要東山再起的籌碼......」
聞言,李承乾深深的凝視著對方。
在確定對方不是在說謊之後,這才冷哼一聲,
猛然將對方放開。
「哼!如此最好,不過你這廝也是當真大膽,這種事情也敢幹!不怕掉了腦袋!?」
侯君集急忙嘿嘿諂笑。
「這,太子殿下您是太子,又是陛下親授的并州道大行台尚書令,還節制雁門關兵權,事關突厥之戰,臣不過是按照流程,上呈給了殿下您罷了。」
「哪怕是說到陛下那邊,臣也有理不是?」
李承乾指著這個傢伙的腦袋,咬了咬牙,半天也沒有擠出來一個字。
「你呀你,若是換做了旁人,眼下就送你去閻王那裡報導了!」
他掂量著手中的傳國玉璽,又是憤恨的瞪了一眼這個貪得無厭的傢伙。
見對方一臉諂笑。
也不得不沒好氣的擺了擺手。
「站起來吧,一個國公,孤可受不起你這大禮......」
侯君集嘿嘿搓手笑著,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又沒有忍住,小聲詢問。
「殿下,您可有什麼打算.....這可是傳國玉璽,只要您想要.....」
李承乾砰的一腳便是踹在了這廝的身上。
「怎麼,你莫非是要問孤要婆娘不要?要的話直接給孤送來?!」
「孤是太子!而且是被父皇賜下大權的太子!侯君集,你膽子太大了!」
侯君集被踢了一腳,卻是一點不惱。
嘿嘿笑著,端是拿出了程咬金那廝的滾刀肉手藝,再次舔著臉湊到了李承乾的身邊。
小聲嘀咕。
「殿下,我侯君集雖說是跟隨陛下南征北戰,也打下了不少功勞,但要論起這念頭通達,還是跟在殿下身邊最為舒服,殿下有馭龍天下,勢吞四海之志。」
「末將不才,願意以殿下馬首是瞻!」
他眼睛一轉,想到剛才殿下斥責自己的話,又是嘿嘿一笑,湊得更近一些。
「殿下,您若是想要姑娘,末將家中小女兒,年方二八,別看末將生的粗狂,我那女兒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
「殿下有意,太子妃咱不敢奢求,但可以讓她服侍於身邊......」
「滾滾滾滾.....」
李承乾氣得罵人,連推帶踹的,便是將這無恥又膽大包天的混蛋,趕出了寢殿。
「嘿嘿,殿下早些休息,末將這就走,這就走.....英英姑娘,打擾了,勿怪,勿怪哈哈」
侯君集目的達到,歡天喜地的離開。
李承乾這邊,卻是看著桌子上的傳國玉璽,無奈長嘆一聲。
乾英英走了進來。
一邊給李承乾披上一件衣裳,一邊卻是有些疑惑的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錦盒。
「殿下,可是有什麼憂慮的?」
李承乾冷笑。
「孤憂慮?孤憂慮個屁!孤是替孤那個當皇帝的老爹憂慮!」
「手底下的兵都特娘的投效到孤這裡來了,他還一天天樂樂呵呵跟退休老大爺一樣,在皇宮裡逗弄麗質和稚奴他們,不然就是和妃子造人.....」
乾英英可以絕對信任,李承乾此刻到也是有了個發泄心中牢騷的人選。
說著說著,忽然臉色一下子垮了起來。
「艹!」
「孤是太子!孤應該是皇二代啊!怎麼莫名的就成了臭打工的?!」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呆呆的指了指此刻累得跟孫子一樣的自己。
「他李世民一個當皇帝的,都特娘的顯得溜貓逗狗了,我一個當太子的,不是打仗就是處理公務,這合理嗎?!」
「這禮貌嗎?!」
乾英英:「.....這」
這種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家殿下呀。
李承乾此刻,卻是看著桌子上的傳國玉璽,突然大手一揮。
「去!給孤去筆墨來!」
「孤要好好教訓一下孤的這個父皇,讓孤教教他,什麼叫做皇帝!」
李承乾坐在一盞油燈前,睡意全無。
此刻看著乾英英快步離去的背影,口中低聲罵罵咧咧。
「TMD,老子剛穿越來的時候,還慶幸自己這一世的爹是李世民,現在.....父皇啊父皇,你真應該慶幸自己是李世民啊!」
......
河東道。
一場幾乎是一邊倒的碾壓大戰,或者說鬧劇在李承乾這邊,在所有人都還沒有收到東突厥覆滅的消息的時候。
也是激烈的在易州,魏州,滄州,恆州等河東道大城展開。
趙郡李氏,范陽盧氏,清河崔氏三家怎麼都沒有想到,李世民這邊動手竟然這麼快。
博陵崔氏是族會當晚被滿門抄家的。
通告他們河東道五姓七望世族謀反的證據,是在第二天被李靖公布的。
當天晚上,他們世家控制之中的城池,就遭到了猛烈的進攻。
城內百姓紛紛唾罵聲討他們,城外,李靖,程咬金等人更是瘋狂進攻。
不過短短五日時間。
原本在他們掌控之中的七八個大城,就已然是潰敗到只留下滄州等周邊一些小城。
滄州城中。
趙郡李氏家主李星神色之中滿是惶恐。
看著自家三四千人的大家族,一路被李靖他們追殺,逃到滄州的時候,竟然只剩下這不足一千之數,頓時眼淚克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轉。
「這當如何是好,這當如何是好啊......」
盧照靜怒罵。
「別愣著了,所有人趕緊將我們的東西,全都裝上船,河東道水師都已經被我等掌控,只要出海,李世民那對父子,除非是會飛天遁地之術,不然誰也無法阻攔我等!」
一箱箱的金銀細軟,以及大量被世族們豢養和控制的工匠。
被火速的裝上船隻。
崔民乾親自指揮著自家的家丁和人手,將大量的財貨裝船。
清河崔氏的幾個族老們,站在一旁,看著這一箱箱的金銀,卻是各個神色悲苦,捶胸頓足。
「啊!我等皆是不孝子孫啊,那麼多的田產,那麼多的基業,就在我等手中毀於一旦.....嗚嗚嗚」
「哎,我清河崔氏門楣,難道就要斷絕在老夫這一代了嗎?」
「嗚嗚嗚,高句麗那等蠻夷小人之所,我清河崔氏去那種地方,豈不是要虎落平陽被犬欺?嗚呼!列祖列宗啊,子孫不孝,子孫不孝啊......」
這些人嗚呼哀哉。
當美夢在現實的鋼刀前支離破碎,現實的耳光紛紛抽在他們這些五姓七望族老的臉上,讓他們終於是明白了,失去一切的痛苦。
究竟有多麼令人窒息。
范陽盧氏儘管是幾家之中,損失最小的。
但是這些天,范陽盧氏家主,盧照靜的父親,也是如今范陽盧氏的族老之一,也是因為李靖他們一路橫推的必勝之局。
氣得直接吐血而亡。
縱使這般,范陽盧氏甚至都沒有時間發喪。
甚至連將對方埋入祖墳的時間都沒有,找了一處風水還算不錯的地方,便是草草下葬。
隨後。
便是范陽盧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以及各地一些深度參與了謀反大事,註定人頭不保的地方豪強,變賣家產。
夥同范陽盧氏他們,企圖渡海前往高句麗。
「快點!都快點!吾等的時間不多了,兵甲之類的必須要帶上,吾等去了高句麗,少不得要和當地的那些小人爭鬥」
「工匠一個都不許丟下,全都帶走!」
崔民干嘶喊著,有一些原本隸屬於他們世族的工匠不願意離開大唐,便被崔氏裹挾的叛軍們,紛紛強行捆綁起來,裝上海船。
盧照靜快步走了過來,面對烏泱泱的船隊。
此刻這些皇帝夢破碎的世族家主們,臉上卻是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
「不行,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長孫無忌那個瘋子,已經從河南道一路殺來了,我們在魏州製造的饑荒,甚至都沒有讓那老東西停留半分,直接率兵北上滄州這邊」
「按照他們的速度,最多一日,必能夠抵達這裡。」
「若是被那個混蛋纏住,我等將再無脫身的機會,屆時李靖他們再來.....我們就徹底完蛋了。」
崔民干聞言,咬了咬牙。
倏然眼中猛然迸發出一股狠辣。
「崔民師他們的那支倭奴海寇如今已經登陸河東道附近的一些漁村了吧.....給他們一些金銀,在告訴他們附近城池富戶有多少。」
「讓他們去劫掠!老夫就不信,長孫無忌那個老東西,膽敢丟下那些百姓不管!」
盧照靜眼中驚色一閃,不過隨後,卻是毫不猶豫的直接點頭。
本就是一幫賤民,平日尚且不會被他們當做人看。
如今他們世族生死攸關的時刻,若是死一些賤民,就能夠讓他們逃出生天的話,別說是死一些。
死一城!死一州!
那都是這些賤民的福分!
登州!
和滄州一樣的河東道沿海城池,此刻正在海上打魚的漁民們,忽然看到一艘艘,和大唐水師的戰船,極其相似的海船。
帶著烏泱泱的人影,朝著他們這邊而來。
剛剛靠近,上面那些兇惡野蠻的身影,便瞬間朝著這些漁民放箭。
「哈哈哈哈!」
看著慘叫落入海中的大唐漁民,海船之上,曾經被博陵崔氏豢養的這些倭國海寇們,紛紛發出刺耳又囂張的大笑聲。
「全速登岸!這些唐人的財寶,全都會是我們的!」
本就混亂的倭國,如今恰逢推古天皇病重,更是朝局動盪,以蘇我氏和中臣鐮足為首的雙方,彼此爭鬥不休。
博陵崔氏豢養的這支倭奴海寇,更是在這個時期,數量暴增。
足足一千五百餘人的兵力,放在倭國那種彈丸之地,絕對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存在。
「哈哈哈哈,沖!衝殺上去!」
本就因為世族動亂而空虛無顧的登州城,幾乎是沒有任何防備的。
便是被這些人成功的殺了進去。
霎時間,廝殺聲伴隨著登州城中百姓們的哀嚎聲,響徹城中。
長孫無忌雙目赤紅。
儘管被任命為河南道刺史,他這個本應該是處在後方的文官,卻是沖得比尉遲敬德這個武官還要兇猛。
一路被他碰上的地方豪強組成的叛軍。
根本不會留下哪怕一個活口。
用他的話說,大浪魚蝦爾,死則死矣!
「加速!快,休要讓那些叛賊逃掉!」
長孫無忌大喊著。
身後三千餘人的河南道騎兵快速奔騰。
忽然一匹快馬從前方傳來。
「刺史大人,大事不好了!前方登州城遭遇倭國海寇襲擊!城內百姓死傷慘重!」
「什麼?!」長孫無忌大驚,緊接著便是一陣滔天怒火。
「守軍呢!守軍死哪裡去了!?」
斥候憤怒搖頭:「不見守軍!」
「砰!該死!」
僅僅是這樣一句話,長孫無忌已然是將其中一些貓膩,猜的七七八八。
倭國那種彈丸小國,甚至比不上高句麗,百濟這等存在,讓他們組織兵力登陸進攻大唐?
若是背後沒有人支持,長孫無忌是打死都不信的。
「啊啊啊啊!世家大族,都應該統統不分男女,盡皆斬殺!」
他咬牙切齒,明明知曉是這些傢伙的緩兵之計,此刻整個登州城暴露在倭寇的屠刀之下,他此刻也不得不咬牙調轉騎兵方向。
前往救援。
雁門關。
李承乾洋洋灑灑足足寫了數萬字的「勸誡書」,命令快馬朝著長安送去。
正準備收拾一番,啟程返回太原府。
接下來歲末的吏員考核晉升就要開始了,他需要親自盯著。
忽然。
漢中郡王李恪卻是陰沉著臉,快步而來。
「皇兄,不好了,博陵崔氏竟然還有隱藏的兵馬!」
李承乾一愣,接過錦衣衛調查的最新情報,瞬間原本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垮掉。
「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