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門前。
隨著一匹快馬來報,皇帝和太子駕輦,距離長安已經不足三十里的時候。
此刻早早守候在長安城門前的大唐百官們,急忙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著,禮部官員一個個開始準備好旗子,或是其他什麼迎接聖駕時候的器物。
房玄齡拉扯了一下身旁的杜如晦。
「一會兒陛下若是不提,內帑之事你我都不要聲張,若是陛下提了......」
杜如晦不用房玄齡多說,卻已然是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放心,做樣子罷了,老夫如今也是嫻熟的很,反正我等最多再城門口哭,陛下若是回了宮......呵呵。」
被皇帝直接丟在長安,每天忙死忙活得高強度,接連半年沒有休沐的日子。
讓如今這大唐位高權重的房杜二人,如今也是怨念極重。
此刻彼此小聲說著話的時候,語氣中更滿是對接下來這位皇帝陛下要面對的事情,充滿了幸災樂禍。
「父皇您慌什麼?」
馬車速度在皇帝陛下的再一次要求下,又一次的放緩。
李承乾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此刻好似屁股底下生了扎了釘子一般,坐立不安的自家父皇,似笑非笑。
「胡說!朕慌什麼了?朕為什麼慌?」
「那父皇為何讓車隊放緩速度?」
李二憋紅臉:「朕這是擔心車速太快,撞到往來的老百姓!」
李承乾嘴角扯了扯。
如此扯淡的理由,也就只有此刻明顯有些慌神的李二能夠想的出來,皇家駕輦。
不說李佑,李愔還有長樂這些皇子公主在其中,皇帝皇后加上他這個太子,就讓東宮六率和錦衣衛一點都不敢在安全上鬆懈。
莫說是撞到什麼老百姓,這官道之上能撞到一隻恰巧飛過的鳥,或者忽然竄出來的刺蝟老鼠之類的,都絕無可能。
長孫皇后笑著看著此刻李世民和李承乾這對父子。
這些天越是離長安近,李承乾這個當兒子的,就是變著法的在李世民這個父皇面前,講述民間老子教訓兒子的戲碼。
自家夫君這個皇帝拿他這個太子沒有辦法,如今隨著長安越來越近,反倒是反應過來,他好像也不能把太上皇怎麼著。
甚至於,衝著人家這麼一把年紀,還硬是被你拉出來,監國半年,處理那麼多朝政還沒有出亂子。
李世民面對太上皇的責罵,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受著。
甚至於.....若是太上皇動用馬鞭抽他。
李世民竟也是一時間想不到應對的辦法。
「父皇,實在不行你就反抗,反正以你的實力,莫說是皇爺爺如今老邁了,便是皇爺爺十個程咬金附體,還有皇家家法加持,那也不是你的對手呀~」
李承乾從旁邊出著鬼主意。
引得李二又是一瞪眼:「你當朕和你這個逆子一般!會對自己的父親動手?!」
剛說完,卻見李承乾一仰頭,後腦勺在馬車的車廂上撞了撞。
「嘭嘭嘭!」
「喂,外面的史官,記下了啊!皇帝陛下說了,一會兒回宮之後對太上皇,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馬車之外,和樊琪一同坐在馬車前面一側的史官:「.......」
縱然能夠擔任史官的,在傳書寫文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此刻面對馬車之中傳出的聲音,卻是也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遣詞造句。
.李世民看著自家這個兒子,分明是準備好了要看自己洋相的模樣,頓時不由氣得看向了一旁的長孫皇后。
「觀音婢~」
長孫皇后玉手輕輕撐著一側面頰,倚靠在位置上閉目假寐。
李承乾臉上笑容頓時愈發放肆。
「嘎嘎嘎.....父皇啊父皇,您可是堂堂天策上將,精神點,不就是半年沒有臨朝嗎?您不就是在并州道一個體察民情就是半年嗎?」
「這有什麼的?這不是更能說明父皇您愛民如子?」
「皇爺爺他不過就是面對一些文書,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哪裡能比得上活動在田間,遊蕩在街巷的您辛苦?」
李承乾一臉詭笑,一副奸佞國賊模樣的嘴臉,端是被他演得活靈活現。
引得假寐之中的長孫皇后,也不由得微微睜開眼睛。
李世民:「......哼!那是朕的父皇,是朕的父親,你以為朕的父親會把朕怎麼樣?你這逆子,如此下作挑撥朕與太上皇之間的關係......」
李二陛下腦袋也朝著後面的車廂撞了撞。
「嘭嘭嘭!」
「外面的史官,太子都說了什麼奸佞之言,都記下了吧,回去之後抄錄一份給御史台送去!」
史官:「......」
本官遍讀史書,便是那野史雜記都看過不少。
但像大唐貞觀這一朝的皇帝和太子,都般抽象,讓史官手足無措的君臣父子,當真聞所未聞......
一旁,樊琪擠眉弄眼,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急忙搖晃。
用嘴型對著史官無聲說著。
「太子殿下可是和陛下一同在玄武門殺出來的,記不得,記不得,就當沒聽見......」
這一天。
皇帝終於回到了他的大唐長安。
百官們也迎來了他們日思夜想的儲君太子殿下。
「臣等~恭迎聖上,恭迎皇后娘娘~」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聖安~」
作為如今張公謹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禮部尚書麾下,背景最深的大臣,滎陽鄭氏家主,鴻臚寺卿鄭江。
在看到李承乾從馬車之上下來之後,當即便是毫不避諱的,在給皇帝皇后行完禮後。
急忙湊了上來。
李承乾笑著擺了擺手,看著此刻烏泱泱的長安百官,一下便是察覺到了這些人眼底隱藏,但依舊有些藏不住的,針對皇帝李二陛下的怨念。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一把將鄭江拉住。
「鄭大人,孤那皇爺爺沒有出來迎接父皇,那眼下是在宮內準備什麼大戲?」
鄭江一驚,隨後本能的朝著李二陛下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看到對方被房玄齡和杜如晦,以及裴寂,蕭瑀幾個老臣包圍在中間,根本無暇顧及這邊的時候。
急忙湊到李承乾身旁,掩著嘴,壓低聲音難得露出些許興奮之色。
「殿下......那必定會是精彩絕倫!」
李承乾眼睛亮了:「怎麼個精彩絕倫法?」
鄭江乾咳兩聲,強忍著不讓自己幸災樂禍的當場笑出聲。
「太上皇前些時日,召見了宗正卿李孝恭......」
宗正卿?
那不是負責管理皇家以及皇親國戚日常事務以及財產的部門?
忽然間,李承乾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臉愕然的猛然朝著皇宮的方向指了指。
鄭江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明了其中關鍵。
頓時,李承乾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此刻看著自家父皇還真就一副在并州道收穫頗豐,一副體察民情受益良多的模樣,在房玄齡和杜如晦等人面前,侃侃而談著一些自己在并州道政務中學到的東西。
眼下還在竭力找補。
「嘖嘖嘖,父皇啊父皇,自求多福吧......」
隨著李二陛下覺得自己好似暫且唬住前來響應的百官,下令車隊進入長安,返回皇宮。
坐在馬車之中的李二陛下,卻是被自家一臉詭異笑容,直勾勾得盯著他看個不停的太子,搞得渾身發毛。
「你為何這般看朕?可是那鄭江和你說什麼了?」
李承乾搖頭,笑而不語。
而後,隨著馬車走朱雀大街,正式進入皇宮大門,李世民頓時警覺般掀開車簾,朝著外面張望。
沒有想像中那道憤怒的人影,也沒有什麼埋伏。
然而。
就在他這邊剛剛鬆一口氣,在馬車停在自己甘露殿前的時候走下馬車。
卻是緊接著,便是被此刻甘露殿的樣子,驚得張大了嘴巴。
「朕,朕的甘露殿.....窗戶呢?!不對......」
李世民快走兩步,趴在此刻門窗都已經不翼而飛,任由隆冬寒風鑽入其中,發出呼呼風聲的大殿。
只見,整個大殿之中空空蕩蕩。
莫說是什麼書房桌子,便是那油燈,帷幔,龍床,全都不翼而飛。
除了乾淨的青磚地板,便是那大殿之中僅有的,可以當做裝飾物的彩繪柱子......
「朕的甘露殿呢?!」李世民不敢置信。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伺候太上皇李淵的太監,忽而匆匆走來,來到皇后以及楊妃幾人的面前,恭敬行禮。
「啟稟皇后娘娘,幾位貴人......太上皇有旨,近些時日夜間總夢到竇太后託夢於他老人家,說那邊不安淒冷,請皇后和幾位娘娘接下來五日,陪太上皇他老人家,一同為竇太后齋戒祈福。」
李承乾搖晃著腦袋,口中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抱胸走到此刻已經懵了的自家父皇身旁。
「嘖嘖嘖,父皇啊,若是如此,父皇今夜豈不是沒地方睡覺了?不如兒臣幫你一把,十萬貫,兒臣讓你來東宮借宿一晚?」
武德殿,李淵手中長劍舞動,空蕩蕩的武德殿大殿之中。
一人劍舞,鬚髮翻飛。
「錚!」
一劍陡然刺出,隨著一聲劍吟,面前一個用了半年,用來喝補藥參茶的茶杯,瞬間被他一劍挑飛。
啪的一聲,砸在牆壁之上,摔了一地稀碎。
「二郎吾兒,當真是讓朕思念的緊啊!」
「去傳朕的口諭,告訴皇帝,若是今晚無處歇息,倒不如來朕的武德殿.....讓朕和他這個皇帝,好好秉燭夜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