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後的靜心寺外,飄著小雪。
李承乾走進佛堂之中,看著一個個神色暗沉,身體更是萎靡不振,甚至可以說已然是在原地枯坐的身影。
嘴角冷笑。
緩緩的走到其中一人的身後。
「這位大師,你心中是否有一個聲音在問自己,這些人,為何還不死?為何還不死?」
慈淨和尚身體一顫。
滿是血絲的眼睛之中,不由得瞳孔收縮顫動。
看著面前這已然是三四天時間,但卻在太醫和錦衣衛的照料下,一點沒有將死模樣的「怪物們」。
失去血絲的嘴唇顫動起來。
忽而手上傳來一陣冰涼,一把匕首竟是赫然被李承乾塞入了他的手中。
「不如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也是給他們解脫......」
慈淨和尚:「......」
「殺,殺......」
他虛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不知道從何處,壓榨出幾分力氣,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握著手中的匕首,邁步便是朝著就近的一個,失去雙眼和雙臂的孩童走去。
「殺.....」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忽然扇在他的臉上。
將慈淨和尚扇倒的同時,手中的匕首,也是被崔孝國一把奪過。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著從失神中回過神來,臉色煞白,驚悚的癱坐在地上,抬頭看著自己的慈淨和尚。
從崔孝國的手中接過匕首。
口中發出一聲冷笑。
「呵呵,聖僧,你犯了殺戒嘍~」
慈淨和尚聞言,面色瞬間數次大變。
緊接著。
「噗嗤!」
一口殷紅鮮血,頓時從他的口中噴出。
見到這一幕,這些天來,從大唐的其他地方,接連趕來這邊的一個年輕僧人似乎是終於看不下去。
「太子殿下,誘人行惡,本就是比惡更惡,太子所為,亦是在犯殺戒!」
李承乾微微側頭。
看著對方頗為俊朗,就連他都不得不讚嘆一聲,真是一個好看的和尚的傢伙。
「你是何人?」
「貧僧目前無坐禪寺廟,乃是一四方游僧,法號玄奘!」
李承乾一怔,隨即有些驚訝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的美和尚。
嘖。
前世西遊記之中的唐僧,當時他還在想,這麼白淨怎麼走得了西行之路。
如今,再看看眼前之人。
李承乾終究是不得不承認,顏值這種東西,就算是在古代的和尚之中,也是頗為吃香。
「呵呵,你就是玄奘?確實是個膽子大的,不過你以為就憑藉你一兩句話,孤就會放過你們?」
玄奘驚訝的看著李承乾。
沒想到自己當今大唐太子,竟然還知道他的存在。
「殿下即便是不喜我佛門,難道就不為了自己考慮一下?世上因果循環,殿下今日屠殺我佛門之人,就是在給自己種因。」
「來日若是結果,殿下恐也難逃天地之意志,何不放下屠刀?」
李承乾不屑的撇了撇嘴。
「呵呵,放下屠刀?還用因果報應這一套來嚇唬孤?」
他輕輕搖了搖頭。
「孤自從坐上太子這個位置以來,被孤直接下令處死的,或者間接被孤殺死的人,數量何止五萬,若是算上五姓七望在河東道搞出來的那些事情,被孤送下地獄的人,更是少說十萬有餘!」
「若是再加上突厥人,因孤而死的人,何止五十萬?」
李承乾緩緩的坐在了一方石桌前。
身旁王德立刻給他端來熱茶。
他看著面前的玄奘,輕輕搖了搖頭,又瞥了一眼,寺廟之中已然是有人開始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堅持不住的佛門高層。
「瞧瞧你們這些佛門之人吧,如今在這裡苦苦支撐,悲天憫人,看起來好似多麼偉大,實則就算是下地獄,爾等也不過是為了佛門」
「而孤呢?玄奘,你覺得,孤會下地獄嗎?」
玄奘表情一滯。
李承乾身旁,錦衣衛指揮使,漢王殿下李恪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掃著。
仿若在尋摸一個合適下刀剝皮的起始點。
「呵呵,又不敢說了?」
見對方沉默,李承乾淡淡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
恰在這個時候,忽然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倏然從殿內佛堂之中傳來。
「不好啦!法廣寺慧珍方丈倒下了!」
幾聲驚呼聲中,玄奘不由得身體一震,回頭,便是瞧見佛堂之中,幾個僧人焦急的圍在一個打坐超度之人的佛門高僧身邊。
「方丈,方丈,您醒醒啊!方丈!」
悽厲的哭喊聲中,一名錦衣衛快步走出,來到李承乾面前。
「啟稟太子殿下,指揮使大人,法廣寺慧珍和尚,死了。」
李承乾頓時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
「什麼死了?會不會講話,人家佛門這叫圓寂!來人,把孤帶來的袈裟拿來一件,賜給高僧慧珍。」
王德即刻走向馬車。
「殿下,冤冤相報何時了,我等只是想要吃齋念佛,並無別的想法啊!」
李承乾端著茶盞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爾等,看來還是不知道,為何會有今日大劫啊......」
玄奘咬牙,身旁,十幾個其他州道寺廟的高僧,也是紛紛走了過來。
在一眾錦衣衛們警惕森冷的目光中。
強忍著悲痛,對李承乾施以佛禮。
「阿彌陀佛,貧僧愚鈍,還請太子殿下明示」
李承乾冷哼一聲。
擺了擺手,立即有幾個錦衣衛上前,將一份份就在近日,從大唐各地郡城府開始向著四周擴散的報紙,分到了在場眾人的手中。
「這,這怎麼可能?!」
「嘶!!!」
「這,這,殿下,怎可如此侮辱我佛門,我等都是清修之人啊!」
然而,聽到眾人不敢置信的反駁,一旁的李恪卻是冷笑一聲。
「侮辱?真當我等沒有真憑實據嗎,凡是在報紙上登著的寺廟,如今已然是被我大唐各地軍隊包圍羈押!」
「沒有證據?」
「不急,再等些時日,這些人被押來長安之時,諸位想看什麼證據,統統都有。」
「證詞會有的,證物也會有的,哪怕是人證,我錦衣衛和百騎司也早已經保護了起來!」
玄奘看著手中報紙之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報導。
什麼聖僧坐化,竟然是將人用一根鋼叉,從蓮花座底端穿透,一直貫穿那僧人頸部軀幹。
什麼送子觀音,竟然是晚上十幾個僧人從地道進入女香客休息的淨室,強行侮辱。
更有什麼石佛騙局,江湖把戲。
甚至是勾結地方惡霸,欺男霸女.....
不知不覺之間,玄奘抓著報紙的手,都在這一刻,劇烈的糖篩起來。
「這,這......」
看著眾人一副副道心崩潰的模樣,李承乾淡淡抿了口茶,放下茶杯。
「汝等如今還不知道,所犯何罪嗎?」
眾人目光崩潰。
李承乾的聲音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心中有佛之人,無君無父,無誘惑,無左右世俗之心」
「心中無佛之人,同樣無君無父,卻是男盜女娼,磨牙吮血,儘是些蠅營狗苟」
「爾等一個個或是佛門高僧,即便是知道這些,道一聲因果報應,便想要壓住百姓被那些惡徒折磨欺騙的哀嚎」
「今日玄奘你剛才送給孤的話,孤原話俸回。」
「爾等佛門高僧種下的因,這果便是有毒要命,也要爾等高僧吃下!」
話音剛落。
佛堂之中,又是一聲悽厲的大叫聲,引得眾人心神一震。
「普合方丈!普合方丈您醒醒啊,您醒醒啊!」
又一個!
眾人心中滿是悲戚,此刻李承乾淡淡瞥了一眼佛堂的方向,卻是淡淡開口。
「諸位聖僧,地獄空缺二人,誰願往啊?」
看著先後被僧人們,從佛堂之中抬出來的法廣寺方丈慧珍,和天音寺方丈普合,一眾福門高僧,紛紛口中高宣佛號。
忽然。
有一人走出。
「貧僧河北道魏州合心寺,求諍,願入地獄!」
玄奘眼神一顫,忽而又是一人走出。
「老衲游僧世靈,願入地獄!」
兩人一前一後,紛紛在三四十個被採生折割的可憐人,憎恨的目光中,步入佛堂,口中高宣一聲佛號,倏然坐在慧珍和普合兩人空出來的位置上。
口中開始誦經。
佛堂之中。
視線已然開始逐漸漆黑,慈淨和尚艱難的睜著雙眼,看著面前空缺的位置,被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僧人填補。
兩人四目相對。
忽然坐在對面的世靈和尚輕輕頷首,儘管老邁,但卻依舊清澈若水的眸子,帶著最真摯的善意。
「阿彌陀佛......」
世靈緩緩施禮,慈淨和尚張了張嘴,卻是只能從喉管之中,發出一聲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
「阿彌陀佛......」
「不好了!河南道泗州臨淮郡,濟慈寺慈淨方丈圓寂!」
王德又是將一件袈裟送來。
李承乾緩緩起身,看著如今年輕甚至大概只有二十多歲的玄奘,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孤是太子,不是僧侶,孤只救天下,不救佛門,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看著面前洒然而去,絲毫沒有將他們佛門放在眼中的李承乾的背影,玄奘的身後,又是一聲焦急的大喊聲傳來。
又一位佛門高僧,於這地獄圓寂......
一道聲音在玄奘的腦海中,不停迴蕩著。
救佛門。
救佛門。
救佛門......
「就佛門這些傢伙,當真是殺了活該啊!發啦發啦!皇兄,快看,這單單是河北道的那些非法僧廟之中,搜查出來的財貨,少說都價值兩百多萬貫了,這僅僅是財貨啊!」
「若是算上田地之類的.....」
「皇兄,這佛門當真是悶聲發大財啊!」
李泰一張臉,因為錦衣衛送來的,關於收繳佛門財貨的初步統計文書送來。
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