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破局的關鍵,是一起舊案
宮女根本無力拒絕這雙透著清澈的卡姿蘭大眼,小聲說:
「上面在盤查每個人的籍貫和家庭出身,本人和家人是否收到來路不明的錢財,是否對工作有怨言,等等。」
「還有呢還有呢?」李明好奇地追問。
宮女看了看旁邊,見四下無人,偷偷答道:
「奴婢只負責庭院灑掃,所以只問了這些。
「但是聽說,上個月出入宮廷採買物資的宦官、上個月有幸服侍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宮人、以及傳菜、御廚和御醫,全被關起來集中訊問了。
「十四郎可千萬別和人說,否則奴婢就要被撕爛嘴了!」
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來來往往,她便福了福身子,急匆匆地走了。
嘶,果然有大事……
李明望著天邊變幻莫測的雲朵,撫摸著並不存在的鬍鬚,思緒飛回了一個月前。
這一個月發生的最大事件,莫過於李世民的心臟驟停……
「難道真的是人禍?
「莫非李道宗的猜測是有道理的,皇帝太子同日急病,都是因為被人下毒,受毒素誘發所致?」
李明悚然一驚。
靠,自己的擔心成真了,幕後黑手真要趁這幾天,來干他李明了?
「不不不,我何德何能能讓皇帝和太子擋槍。
「況且最有動機殺我的太子,他自己也中招了。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真要摁死我,不需要冒生命危險上演苦肉計……」
李明覺得腦子一團亂,仔細梳理自己當前的處境——
人身被禁錮,左右臂膀被斷,其他黨羽也與自己隔離了開來。
與此同時,最大的保護傘李世民現在外地,魯王這一層正式的親王身份,也得過幾天。
也就是說,這段時間是他最脆弱的時刻。
如果有誰要殺他,就是趁這幾天。
問題在於,他這個疑似受害者還沒事,但頭號嫌疑人和法官卻先躺了。
「也許他倆中招不一定是被人下毒,純粹為了謹慎起見,才開始大範圍排查的。
「至於為什麼沒有當場徹查,而是事後清算……
「也許為了讓那個可能的幕後黑手放鬆警惕,引蛇出洞?」
李明自問自答著,先假設確實有這麼一個下毒者存在。
那麼對方的目標也是李世民,和他這個邊角料皇子無關。
也就是說,自己只要乖乖聽話,窩在這既沒皇帝太子、又防守嚴密、風險收益極度不對等的立政殿,一定是安全的。
對,自己目前是安全了……
「可李世民怎麼辦?」
萬一真有人想刺駕,萬一這賊人還得手了……
李明心裡七上八下,感到極度不安。
自己的羽翼正在被翦除,而與此同時,自己的父皇又可能陷入未知的危機之中。
不論是作為自保之人,還是作為一個兒子,他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一頭悶在安全屋裡坐以待斃。
一方面,等到羽翼被徹底翦除,他就進入了慢性死亡,就算去了封地也是個傀儡。
而另一方面,父皇現在是他最大的靠山,萬一有三長兩短,他甚至撐不到當傀儡的那一天。
他必須做點什麼,打破這沉悶的局面。
至少,動腦筋思考一下,總不會少塊肉吧?
李明澄淨自己的心靈,暫時拋卻自己的安危和利益算計。
把腦力全部投入到這起疑似下毒的懸案中。
「假設真有賊人刺殺李世民……」
剛開動小腦筋,就撞到了第一個繞不過的問題。
而且還是一個老問題——
「既然兇手有這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在太極宮下毒,為什麼不下得猛一點,直接吃死李二呢?
「是因為不想嗎?」
他這次思考得更深入一步,一條全新的思路呼之欲出——
「是不能。
「拋開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
「李世民和李承乾都沒有被毒死,也許是因為他們攝入的毒素還不夠多。
「賊人下毒了,但沒有完全下。」
這就牽涉到一個更關鍵的問題——
兇手是怎麼下的毒?
非凡的事需要非凡的手段。
在飲食、用度管理極為嚴密的皇宮下毒,顯然不是直接往皇帝碗裡吐口痰那麼簡單。
「下毒手法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李明認識到,案件的突破口就在這個點上。
但他苦思冥想,依然無有所得。
在周圍環境完全隔離的狀態下。
該怎麼把毒物,轉移到受害者的嘴裡?
這案情,讓李明驀然覺得似曾相識:
「李孝恭案也是如此。
「除了在死者的喉嚨里,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砒霜殘留的痕跡,仿佛是憑空挪移到他喉嚨里一樣。
「莫非……」
莫非朝廷也是這麼想的?
莫非朝廷也把聖駕不祥案,與河間郡王案聯繫在了一起?
要想驗證這一點,說簡單也簡單。
只要朝廷同時在嚴查李孝恭案,那就說明,這兩起案子之間確實可能存在關聯。
但對如今被實質軟禁、與羽翼隔離開來的李明來說,接觸外界難如登天。
「不,還是有簡便的辦法的。」
他想到了一個人,立刻就有了思路。
李明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悄悄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雙腿還沒落地,衣服後領就被一隻巨擘抓住,輕輕鬆鬆地提溜在了半空。
「殿下何往?」
李道宗嘴上禮貌地問,但另一隻空閒的手不是很禮貌地在掰關節。
陛下外出,最近農忙又沒有什麼祭祀典禮,所以這位以理服人的禮部尚書閒了下來。
可以專心致志地守著這位小主君。
你若守禮,他便講禮。
你若無禮,那他也略通一些物理。
「真巧啊,我正要找你。」李明厚顏無恥地說。
「哦?」
李道宗把小李明放了下來,替他拍拍衣服整整衣領,看這小子還有什麼花招。
現在的皇宮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沒有令牌不得通行,就算插翅也難飛。
李明認真地問:
「宗叔,河間郡王李孝恭一案,現在是不是加緊追查中?」
李道宗一怔。
同為宗族功臣,李孝恭是他的老搭檔了,所以他一直在密切跟進這起案件。
每天進尚書省,他都要順路在大理寺和刑部轉一圈,問一問近況。
經李明的提醒,他猛然想起了最近的異常:
「經您的提點,確實……感覺大理寺卿孫伏伽越來越有氣無力,仿佛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麼去了。
「聽下面人說,上頭定了死命令,必須在陛下回宮前將河間郡王案結案。
「所以這幾天他們都睡在衙門裡。」
李明瞭然地點點頭。
這則情報證實了他的猜想,皇帝太子急病一事,確實與李孝恭案有聯繫。
至少他和朝廷都一致認為,這兩起事件之間存在聯繫。
「怎麼了?」
小殿下忽然安靜了下來,讓李道宗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雖然平時對李明動手動腳的,但他當然知道,這熊孩子非同小可。
正是因為非同小可,他更要動手動腳,千萬不能讓未來的棟樑提前夭折了。
然而,當這樣一位小殿下認真起來的時候……
「沒什麼。」李明淡然一笑道:
「還是宗叔你說得對啊。」
李道宗:「?」
我說什麼了?
「也許就是你最開始所猜測的——
「李孝恭案與父皇、太子疑似被投毒案,也許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為。」
李道宗只覺得自己眼睛發紅,腦子一熱。
待他重新冷靜下來,自己正揪著李明的衣領。
「……請殿下恕罪。」李道宗慌忙放開他,單膝跪地。
能在李明調皮時揍他屁股,不代表在對方不犯事的時候也能無緣無故揍他。
這個理和禮,禮部尚書是很拎得清的。
李明微笑著整整衣領:
「不恕罪。」
李道宗一愣。
「除非,你能帶我出去……」
李道宗立刻否決:「不行!」
「你帶我出去,協查李孝恭案。」李明無視李道宗的反對,將話慢慢說完。
李道宗明顯遲疑了一下,瞥向別處。
「可是外面總歸是危險的……
「況且,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的探案高手都雲集此案,加上萬年縣的全力配合,無需勞煩殿下……」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沒什麼底氣。
李明呵呵一笑:
「別忘了,李孝恭案之所以成了『案』,而沒有被當成自然死亡,靠的是誰?
「三司的那些酒囊高手嗎?」
李道宗的態度顯然有了鬆動,半晌不答。
房玄齡的計策確實有效啊……李明看著抓耳撓腮的禮部尚書,不禁心中感嘆。
房玄齡那句「該教的已經都教了」,看似聽君一席話勝聽半席話,其實是一句相當明確的提示。
因為除開「之乎者也」這些廢話,老房這條藏私的老狐狸,從頭到尾只指點過少主一招——
搭便車。
抓住對方最關切的事件,在幫他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實現自己的目的。
而且這是李明和房玄齡兩人的秘密,就算當著李道宗的面說出來,也絲毫不顯突兀。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辦事乾淨利落,不留任何口實。
「李道宗目前最關切的,無疑是李孝恭案。
「用這起案子釣他,一定上鉤……」
李明快速地打著算盤,在心裡算計著接下來的行動方案。
他必須閃轉騰挪,一步一步為自己撕扯出更大的行動空間。
危中有機,這既是為了李世民的安危,也是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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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