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幾位施主有禮,在下慕容燕

  第118章 幾位施主有禮,在下慕容燕

  行軍?

  李明心中一緊。

  狗日的,這慕容燕是會讀心術嗎?

  剛打算對付他,這就殺過來了?

  他踮起腳尖,不敢露頭,遠遠地望向窗子外面。

  正如侯君集所猜測的那樣,一列騎兵排著隊列,氣勢洶洶地向福來客棧殺奔過來!

  不過弔詭的是,這些騎手穿著五花八門的寬鬆袍子,並不像正規軍隊的樣子,卻又統一繫著紅頭巾,用黑布蒙著臉。

  本地人仿佛見了瘟神,行人四散奔逃,商家紛紛緊閉大門。

  有人在邊跑邊喊:

  「快報官!赤巾賊來了!」

  赤巾賊?

  李明一陣牙酸,想起了把他搖來的那份急報——

  除了兵患,平州還有匪患啊!

  治理遼東,哪裡少得了剿匪?

  好傢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全趕一塊兒來了!

  「不對勁。」

  侯君集靠在窗戶後邊,眯細了眼睛。

  「行進整齊,馬匹膘肥體壯,哪家山賊有這麼好的條件?」

  韋待價急急忙忙把他往後頭拉:

  「阿翁,管他們哪裡來的,來者不善,快堵住大門!」

  一行人匆匆下樓。

  一樓大堂,三三兩兩幾個散客正在喝酒吃肉。

  說書人正唾沫橫飛地講著故事,改編自前幾個月《長安快報》連載的煋新聞:

  「卻道那宋王李明,單騎絕塵,千里奔赴九成宮,孤身硬闖阿史那結社率陣中……」

  「噫!老頭,李明不是魯王嗎?怎麼變成宋王了?」醉醺醺的看客起著哄。

  「呃……是李明立下大功,陛下剛封……」說書人沒來得及解釋,看客的同伴插嘴道:

  「你別亂說,哪來的宋王,明明是曹王!」

  「呸,你才亂說!李明不是遼東王嗎?」

  「不不不,是趙王!一定是趙王!」

  「放屁,趙王是老十三!我特麼就是趙地來的!」

  幾桌醉鬼就李明的封號問題吵了起來,正吵得不可開交。

  韋待價大喊:

  「別吵了,赤巾賊來了!」

  滿堂客人一怔,不知道赤巾賊是什麼玩意兒,但也都能意識到不是什麼好玩意兒,總算安靜了下來。

  唉阿韋你不懂事,幹嘛多嘴啊,我還沒聽夠……李明心裡嘀咕。

  這時,門外衝進來幾個神色緊張的人。

  卻是李明此行的騎馬侍衛。

  他們趕緊把客棧大門關上,用木條堵住。

  掌柜從後廚鑽了出來,一時納悶:

  「唉,幾位客官……」

  「赤巾賊來了!」韋待價嚴肅地說。

  那掌柜神色古怪地瞥了他們一眼,回了一個字:

  「哦。」

  這態度把韋待價整不會了:「你們不怕?」

  掌柜搖頭:

  「那伙人只劫財,不傷人。而且……」

  他若有所指道:

  「他們一般對付不守規矩的外地人。」

  砰!

  一聲巨響,擋門的木板被從外面砸斷了。

  掌柜立刻露出心痛的表情,躲進了後廚。

  門口呼啦啦衝進來一群漢子,正是剛才頭戴赤巾、縱馬招搖過市的那伙人。

  滿堂客人的酒立刻醒了,頓作鳥獸散。

  李明的守衛們果斷拔刀,護住兩大四小、六位貴客,眼中毫無懼色。

  賊人們一愣,不無輕蔑地咂咂嘴:

  「看來,要玩硬的?」

  「不好……」侯君集小聲道:

  「絲毫不懼兵刃,他們大概穿了盔甲。」

  「山賊也有甲?」李明一怔。

  平州的鍛鐵業這麼發達的嗎?

  但旋即想到了一個更大的可能性。

  「和剛才慕容府收『稅』的家丁一樣,袍子下面藏盔甲……

  「他們也是慕容家的人?」

  李明神色一肅。

  奶奶的,慕容燕在平州是隻手遮天了?!

  好,你等著……

  「住手,收劍。」李明果斷下令。

  侍衛們一愣,但還是乖乖照做。

  為首的賊人眼神微動,話語中包含笑意:

  「還是小郎君識大體。只要乖乖掏錢,耶耶們不為難你。」

  紅巾賊們粗魯地大笑。

  李明也笑了:

  「對,掏錢。」

  給你們掏紙錢。

  等老子去營州調天兵,看老子剮不剮了你們。

  就在這時,一名小賊匆忙跑來,在頭目耳邊低語幾句。

  「嘖。」

  頭目咂了咂嘴,大手一揮:

  「走!」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赤巾賊與來時一樣,毫無徵兆地走了。

  這是……李明一行面面相覷。

  這群人是來幹什麼的,把到手的鴨子又放了?

  掌柜的聽見外面沒響動了,試探地從後廚里探出半個身子。

  「結束了?他們給你們留住店錢了沒有?」

  韋待價心生嫌惡,從袖子裡抽出一吊錢,甩到那老守財奴臉上:

  「今日住最後一天!」

  掌柜嘖嘖稱奇:

  「嘿,運氣不錯啊,給你們留這麼多。」

  搖著頭又躲進了後廚。

  侯君集果斷地說:

  「平州危險,我們今晚就出發!」

  三小隻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他們對平州發生的一切都懵懵懂懂的,只知道趕夜路,而且還是在邊遠的遼東,是非常危險的。

  他們仨把求助的視線投向了明哥。

  然而李明也點頭稱是:

  「確實,而且不能坐馬車,太顯眼了。

  「拋棄一切不便的行李,馬車也不要了,我們騎馬走!」

  相比繼續窩在盧龍縣任人宰割,或許還是荒郊野外更安全。

  平州的局勢居然如此複雜危險,完全超出了李明的意料。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先衝到營州!

  管你是慕容燕還是慕容復,趕在老子的地盤上玩建國,派出所就剿滅了你!

  可就在他們準備動身的時候,客棧又來了一個人。

  是李明意料之外的人。

  平州刺史,劉歆。

  「幾位這是……」

  看見幾位財神爺準備提桶跑路,劉歆一驚。

  李明冷笑道:

  「平州人太熱情了,我們吃不消,告辭!」

  怎麼是你這孩子拿主意……劉歆有些發蒙,對看上去年紀最大的侯君集勸說道:

  「遼東地處偏遠,縣城中的賊還能守點規矩,還知道怕官府。

  「幾位若大半夜進了荒郊野嶺,那些賊可未必有那麼好說話啊。」

  此話在理,而且也隱晦地向幾人邀了功——剛才那些赤巾賊,是被他趕走的。

  看在這份面子上,就不能再給劉使君甩臉色了。

  侯君集和李明對了一下眼神,故作苦惱道:

  「劉使君,我等也不是不想在平州開創一番事業,讓中原用上物美價廉的遼東特產,讓平州的趕山趕海客也能過得寬裕一些。

  「然而……」

  他戰術嘆氣。

  「這高達七成的山海捐,哪個買賣人能吃得消啊?」

  劉歆早就料到會是這個局面。

  「諸位莫急,本官略有幾分薄面。

  「在本官的牽線下,慕容家的家主慕容燕有意結識諸位,邀諸位今晚去他府上一敘。」

  說著,他掃視三人:

  「買賣不成仁義在。諸位也賣本刺史一個薄面,如何?」

  李明三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眼睛裡讀到了一個詞:

  鴻門宴。

  平州是多窮啊!

  為了幾個京城來的大怨種,讓堂堂刺史做到這般地步。

  而且這刺史也夠窩囊的。

  一邊求著招商引資,另一邊又得舔地頭蛇,把自己混成了夾心餅乾。

  地方官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再堅持今晚要走,反而顯得可疑。

  而且,入夜的遼東野外,也確實不是安生之地……

  「那我們……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侯君集無奈地說。

  劉歆的表情顯然輕鬆了些。

  這幾天好不容易和土皇帝溝通好了,如果放了人鴿子,那就難看了。

  「諸位,請。」

  一行人前腳剛走,掌柜從後廚里鑽出個腦袋,大喊:

  「哎!壞掉的大門,還沒賠錢!」

  …………

  雖然是請,但幾位商人顯然不可能與刺史大人同車出行。

  李明一行連同侍衛,都騎著馬,李明坐在侯君集懷裡。

  劉歆則端坐自己的馬車之中,掀開帘子,與幾位聊著閒天。

  「想必幾位是沒有聽從本官的勸告。」劉歆笑道:

  「沒有繳納山海捐,以致方才虛驚一場。」

  至於為什麼沒有給慕容燕交買路財,立刻引來「紅巾賊」光天化日地入城打劫。

  李明一行人姑且蒙在鼓裡。

  劉歆也沒有主動點破,若無其事地聊著天。

  「也許是在下不明白平州的規矩,山海捐聽名字是一門稅,稅收怎麼能交給地方大族呢?」

  侯君集試探道。

  劉歆自嘲地苦笑道:

  「是本官無能。」

  沒錯沒錯!……長孫延瘋狂點頭,被房遺則和尉遲循毓聯手摁住。

  侯君集很商業地說:

  「使君何出此言。」

  「但,大概正因為本官無能,朝廷才讓我坐鎮平州的吧。」劉歆話鋒一轉:

  「慕容燕雖然胃口大,但替朝廷養著兵馬,防著西邊的薛延陀和東北的高句麗,朝廷也樂得用他。

  「換個有抱負的能臣過來,不消一個月,平州必定殺得血流成河。」

  說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李明跟著呵呵冷笑。

  血流成河倒未必,人頭滾滾倒是真的。

  暮色已沉。

  一行車馬在衙役的陪護下,一路離開盧龍縣城,踏上了鄉間的道路。

  這條路,與別處都不同。

  居然十分寬敞平整,甚至還鋪著碎石子。

  不僅如此,兩邊甚至還像貴人府邸一樣,豎著路燈杆子,裡面點著油燈。

  與這條大道相比,平州府衙前的主幹道只能算是獸徑。

  「這條路是……」李明有些驚詫。

  他大概能猜到,這條路是通向哪位土皇帝的宅子。

  但在貧窮的平州,居然把道路鋪設得如此奢華,依然超出了他的想像力。

  他莫名想到了白天那個被逼上山當野人的漢子。

  這是多少人的民脂民膏……

  「此路直達慕容燕的府邸。」劉歆嘆了口氣:

  「不瞞你們說,有求於諸位的不僅是本官,還有慕容燕。他托本官為諸位引個路。」

  「是他?想見我們?」李明頓時警覺起來。

  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因為這裡很少有京城來的客商,慕容燕可能托你們採買一些物資。」

  劉歆羨慕地向李明眨眨眼睛:

  「你舅舅或許能大賺一筆。」

  呼,沒有暴露……李明鬆了口氣。

  他現在落在了劉歆和慕容燕的手裡,前後左右都是他們的兵。

  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你猜邊疆的准軍閥是虎軀一震,向節度使大人頂禮膜拜,乖乖等著秋後算帳。

  還是鋌而走險?

  「說起來,有一位皇子殿下也即將蒞臨平州。」劉歆冷不丁說道。

  「咳咳咳!」李明瘋狂咳嗽起來:

  「呵呵,是嗎?平州是風水寶地啊。」

  「唉,也不知道那位殿下現在到哪兒了。」劉歆苦惱地撓撓頭:

  「朝廷的通報大半個月前就發來了,可到現在也沒個影,鄰近州縣都沒看見皇子殿下……」

  「或許他還沒出長安呢!」李明果斷說道。

  韋待價也立馬跟上:「就是啊,貴人哪能趕路啊,四千里路屁股都坐麻了。」

  「這樣麼……」劉歆半信半疑:

  「你們在長安,可有聽聞類似的傳言?」

  「沒有!」三人齊聲否定。

  這時,遠遠能望見一座燈火輝煌的府邸。

  府邸坐落在燕山南麓的山腳下,依傍灤河而建,占地極廣。

  這些良田能供養多少戶人家……李明不禁在心裡計算。

  車馬緩緩駛到宅邸前。

  燈火通明的正廊下,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前,恭順地向來客行佛禮:

  「阿彌陀佛。劉使君,勞煩您大老遠跑一趟,慚愧之至。

  「幾位長安來的施主,久聞大名,今日終得相見。在平州可還安好?」

  「都好,都好。」

  劉歆幾乎是立刻下了車,向那人回禮。

  李明一行也下了馬,好奇地打量著接引的中年人。

  他穿著粗布的灰衣裳,脖子掛著佛珠,好像是某個寺院的俗家弟子。

  「這位是……」

  和藹的中年人彬彬有禮地向李明雙手合十:

  「在下慕容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