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軒還年輕……
這幾個字,房玄齡聽得極為真切,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在大唐,沒有無緣無故的封賜,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賜死。
「陛下,您口中的柳軒,可是您封賜的那位藍田侯?」
對於新晉的藍田侯,房玄齡一直抱著一個態度,陛下說好,那就是好。
但想要知道這人真的好不好,得自己親自試探一番深淺才行。
「自然是他。」
李世民得意看著房玄齡:「朕的戶部尚書,若是柳軒,估摸著也用不了幾年,大唐戶部庫房,朕的內帑,各地州府的庫房,將會堆滿糧食和銅錢。」
「此人有奪天造化之本領啊。」
房玄齡從沒有在李世民口中聽到過任何類似於這樣的誇獎,心頭的疑雲更加濃厚了。
柳軒,到底是何方神聖。
「陛下,今日既然如此高興,不如去這位新晉的藍田侯府上走一遭,如何?」
平日裡,房玄齡才是跟隨李世民微服私訪的主力人選。
懂事,有顏色,關鍵時候站出來平事,當然也有不好的,比如帶著房玄齡去青樓之中看看風月,就很快會被盧氏追過來。
房玄齡的妻子盧氏,極為兇悍,李世民是領教過的。
上次帶著房玄齡出去,硬生生被堵在青樓之中,李世民身強力壯,跳窗離開之後,房玄齡只能眼巴巴站在窗口,幽怨的看著李世民。
從那之後,好幾天沒有看到房玄齡上朝。
「你這個想法就很不錯。」
「走,咱們去柳軒那裡轉轉。」
李世民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般,朝著一旁暗處說道:「到朕的內帑之中,將那一尊青紅琉璃樽拿過來。」
李世民最喜歡的青紅琉璃樽,那可是佛門高僧開過光的, 當年不知道多少人爭搶,後來被神秘人買走。
長安之中,富商們一個個捶胸頓足,仿佛錯過了升天機緣一般。
只不過兩年後,在皇宮之中,偶然有人看到了陛下正在把玩那青紅琉璃樽,這才意識到,神秘人,可能就是大唐陛下。
聽到這話,房玄齡臉上抽了抽,陛下,你也太偏心了,平日裡賞賜給微臣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憑什麼這次要拿這件無價之寶呢?
哎,一時間,房玄齡感覺自己仿佛老了。
一代新人換舊人,陛下,原來你也會變心。
「老房,你想啥呢?咋越來越像杜如晦了。」
李世民幽幽的聲音之中,帶著一些感慨。
聽到杜如晦的名字,房玄齡臉上明顯顫動了一下。
「杜相雖已作古,可微臣不敢忘記,或許是想念杜相了吧。」
李世民緩緩起身,點點頭:「杜如晦若是看到今日大唐盛況,看到戶部庫房之中如今豐碩之收成,定然欣慰,泉下有知,他也會高興。」
「那個,老房,你考慮一下朕說過的事情。」
房玄齡一聽,腦門上冒出了汗。
「陛下,那件事,還是算了吧。」
李世民看著房玄齡,嘴角揚起:「老房,你不會真的是怕老婆吧?雖說長安之中有所傳聞,雖說盧氏確實有些剽悍,但范陽盧氏之女,知書達理,哪能讓你畏懼如斯。」
「男子漢大丈夫,挺直腰杆,不就是兩個女人嘛,她應該不會生氣吧?」
房玄齡臉上抽搐著,沒有作聲。
……
夜色之中,大壯被柳軒喊停之後。
廚房裡的熱鍋,似乎開始沸騰了起來。
裡面翻滾的那一個個圓滾滾的小東西,成了大壯眼中最期待的存在。
不多時,香味兒就像是夜空之中的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大壯的眼睛。
「少爺,好香啊……」
「大壯,你別靠近,別低頭。」
大壯個頭高,靠近了,低頭了,口水很可能直接流進大鍋之中。
大壯不好意思撓撓頭,臉上掛滿了憨厚的笑容。
「少爺,俺去劈柴。」
煤這種東西,現在柳軒府上消耗挺大的,李世民的人每天都會送一些過來,但做菜的時候,還是要用柴火,鍋氣十足,帶著大自然的氣息。
此時的藍田侯府上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院牆之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劉仁願和薛仁貴兩人難受住了。
「老薛,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最難受的地方。」
「我當時就是這個感覺,明明近在咫尺,那美味就在跟前, 可惜就是吃不到,饞啊……」
薛仁貴沒有回答,主要是嘴巴里已經被泛濫的口水占據了。
他強行吞咽一口,只覺得嘴巴里仿佛有無數蟲子在爬動,痒痒的不行。
「咕嚕……」
「老劉,你說侯爺大晚上這麼做菜,會不會招人恨啊。」
劉仁願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這裡是興化坊。
侯爺雖然厲害,也是大唐侯爵,可興化坊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爵位。
不講武德之人眾多,武德充沛之人也不少,聽說前些天晚上,張亮大晚上造人的時候,被程將軍吼了一嗓子,當時就嚇的整個人癱軟了下來,好幾天沒有反應過勁兒。
那一夜,正是程咬金喝多了那天。
劉仁願立馬打起精神:「兄弟們,再忍一忍,侯爺不會忘記咱們的,瞪大眼睛,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值守的僕役們似乎並沒有聽到劉仁願的話,他們手裡的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拔了出來,面前的牆頭上,密密麻麻幽深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爬到了牆上,在黑夜之中,極為詭異。
長安之中,達官貴人好養獵犬,狸奴,少女心性,自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放養的狸奴極多,在長安形成了流浪貓群體。
這些傢伙晚上偷偷溜出來,在長安的圍牆之上放飛自我,得虧是晚上有宵禁,不然絕對會鬧出大動靜。
長安城之中巡察的金吾衛,左武衛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這麼多貓,同時聚集在某個地方,一聲不吭,窸窸窣窣,眼睛密密麻麻,散發駭人的幽光,就算是金吾衛見多識廣,此時也繃不住了。
此時的興化坊之中,兩個人亮出腰牌,大踏步走在青石板路上。
下一刻,房玄齡小腿一軟,哆哆嗦嗦:「陛……陛下,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