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父子情深，抱頭痛哭！

  「泥漬！」

  「逆子！」

  大安宮內。

  一句句呢喃低語變成了憤怒的嘶吼。

  床榻上，李世民豁然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的就要撐坐起來。卻頓感身體乏力，腦袋脹痛，忍不住的吸了吸涼氣。

  「陛下。」

  楊妃端著湯藥，快步走了過來，「陛下好點了？」

  「你怎麼在這裡？」

  「陛下當日暈厥了過去，臣妾便守在陛下的身邊服侍陛下。」

  李世民看了看楊妃，從她憔悴的面孔上來看，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辛苦你了。」

  「陛下言重了。」

  楊妃將剛剛熬好的湯藥，遞了過去，「陛下，吃藥吧。」

  「不吃！」

  李世民怨氣難消：「那逆子巴不得朕死了才好！」

  楊妃嘆了口氣，將湯藥放下，上前為李世民揉捏著腦袋，「陛下，恕臣妾直言，您這次真的錯了。」

  「你？」

  李世民驟然轉頭看去，面有震怒與驚愕。

  楊妃無奈道：「陛下，臣妾早就和您說了，太子的性格隨您，你們都是一樣難以向對方認錯，哪怕是您明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明知道自己是錯的。」

  「就如同您去了東宮，想要見太子，可你明明知道他去了姐姐的墳前哭訴，您卻轉身回了宮。」

  「你對魏王偏袒至極，陰妃又經常把消息透露給齊王……」

  李世民打斷了楊妃的話，但語氣已經軟了幾分，「那也不是他殺害手足兄弟的藉口！」

  楊妃無奈的看著李世民，很想說一句，你當年不也是這樣？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打了個轉，散去了。

  「太子呢，是否已經迫不及待的登基了？」

  「沒有。」

  楊妃搖了搖頭，「陛下昏迷的這段時間，朝中諸事大多是申國公等人在處理，至於太子……」

  「怎麼了？」

  「太子自從那日之後，便把自己關在了東宮裡面，誰也不見。」

  楊妃嘆了口氣，「魏王與齊王之死，對他來說也是難以接受的痛。陛下不妨想想，那日李治他們出現的時候，太子還曾溫和的讓他們離開的。」

  「去把太子叫來，朕要見他！」

  「這……」

  「去！」

  「陛下先把湯藥喝了，臣妾這就去尋太子可好？」

  噸噸噸。

  李世民一飲而盡，「去把他叫來！還有蘇塵！」

  ……

  高士廉這幾天忙的焦頭爛額。

  玄武門毀了要重建吧？

  尉遲敬德和程知節，他們被太子活捉，這顯然是不打算殺了他們，可是他們卻在玄武門攔住了太子，該怎麼處置？

  還有依附與魏王，齊王的人，這些人又該怎麼收拾？

  偌大的爛攤子，李承乾倒好，直接丟給了他，問都不問一下！

  他感覺自己這輩子，註定是無法頤養天年了，不因為操勞過度撒手人寰就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好在他還有個外甥。

  「舅父，舅父……」

  剛剛清靜一點的高士廉，一聽到長孫無忌的聲音，忍不住的揉起了腦袋。

  頭大！

  令人頭痛的傢伙又來了。

  「嚎什麼嚎，你是要給我奔喪吶？！」

  面對急匆匆跑進來的長孫無忌，高士廉沒有一點好話，「多大年紀的人了，還這麼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可是舅父，出大事了！」

  長孫無忌擦著臉上的汗珠，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身體好轉，讓楊妃娘娘召見太子和蘇塵。」

  高士廉頓時坐直了身子，「然後呢？你答應了？」

  「我怎麼可能答應啊！」

  長孫無忌急忙解釋，「我第一時間安撫陛下，並請來了長廣公主等人，哪知道，他們不但沒有安撫好陛下，反而把消息給送出去了！」

  「你！」

  高士廉氣的拍腿，「你怎麼這麼蠢，這麼一點小事兒都做不好？！」

  「舅父，我也沒有想到啊，太子和蘇塵竟然直接去了大安宮了！」

  「什麼？」

  高士廉頓時慌了。

  甘露殿外的血跡還沒有干，坍塌的玄武門還沒有修好。

  太子竟然和蘇塵去了大安宮！

  他們該不會是要弒君？

  陛下會不會暴起傷人？！

  「混帳！」

  「既然知道此事，為何不第一時間封鎖大安宮，為何跑來這裡尋我？」

  高士廉豁然起身，急忙拿起地上的鞋子，還沒來的及穿上，就感覺老腰一陣酸痛。

  長孫無忌急忙上前為其穿上了鞋子，並解釋道：「太子下令，沒有他的准許，任何人不准踏入大安宮一步。」

  「……？」

  高士廉緩緩的轉頭看向了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我去了大安宮都被紇干承基給趕出來了。」

  啪！

  高士廉氣惱的給了長孫無忌的腦門一下。

  「舅父？」

  「關心則亂！」

  高士廉踢掉了長孫無忌為他穿上的鞋子，在長孫無忌有些恍然的目光下，緩緩的躺了回去。

  「太子不准任何人靠近大安宮，顯然是要和陛下說說心裡話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還有蘇塵呢！」

  「那小子聰明的哩，如今大局已定，就等著太子登基了，不會鬧出什麼么蛾子的。」

  「再說了，虎毒不食子！吳王等人都在封地，長安城內只有太子一人大權獨攬，陛下應該不至於對太子動手……」

  高士廉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倒是你這一驚一乍的，差點把你舅舅我給送走了！」

  長孫無忌尷尬的笑了笑，「我這不是擔心陛下和太子他們……」

  「不如舅父過去看看？」

  「不去不去。」

  高士廉揮了揮手，「你也該幹嘛幹嘛去！」

  「這是人家老子和兒子的事情，咱們這些外人攙和做什麼？」

  「嫌陛下恨你不夠，還是你身上的事情太少了？」

  「呃……舅父教訓的是。」

  ……

  大安宮。

  李承乾默默的拿起茶杯，給李世民倒了一杯茶，給蘇塵也倒了一杯。

  「朕不喝茶！想飲酒！」

  李世民面無表情的打掉了李承乾遞過來的茶杯。

  嘭的一聲，茶水茶葉，灑落一地。

  李承乾也不惱怒，換了個新的杯子，又倒滿了一杯，「父親，你身體剛剛好些，不宜飲酒。」

  「順便給你重新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朋友，蘇塵。」

  李世民皺眉看著李承乾，又看了看一旁一臉微笑的蘇塵，不明白李承乾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他身子向後挪了挪，靠在軟墊子上，冷眼道：「可知朕今日喚你前來所為何事？」

  「孩兒不知！」

  「裝，高明，你太能裝了！」

  李世民盯著李承乾片刻，搖了搖頭，「朕已經成了你的階下囚，朝中六部諸多官員，業已主動的依附與你，何必在朕面前繼續裝好人？」

  李承乾這時抬頭看去，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不，父親你錯了。」

  「朕又錯了？！」

  李世民的聲音猛然拔高了幾分。

  李承乾坦然點頭，「父親，你錯了！」

  「原本，孩兒在得知，你想要見我的消息後，我是不願意前來的，因為四弟與五弟，都被我殺了。」

  「誠然，他們死了，我心中怨氣已消，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

  「可是，我更加知道，我若是不來，父親心中的怒火不會散去，於身體不利。」

  「父親不知道自己的過錯，只會鑽牛角尖，長此以往，只會意志消沉。」

  李世民忍不住的嗤笑起來，「朕都被你關進了大安宮了，你還擔心朕意志消沉？」

  李承乾點點頭，「孩兒雖然僥倖贏了這一局，但是這天下之大，局面之亂，還需父親為孩兒指引。」

  李承乾如此自謙的姿態，令李世民有些恍惚。

  這真的是他印象中的太子麼？

  似乎。

  從玄武門之後，便沒有見過他如此這般。

  「孩兒之所以說父親錯了，是因為父親犯了所有父親都容易犯得一個錯誤。」

  「有人說皇帝愛長子，百姓喜麼兒。」

  「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父親不該太過偏愛，至少應該做到一碗水端平，哪怕不能，也該分幾分父愛與我吧父親？」

  「所以孩兒心中有怨，有恨！」

  「可是，他們再怎麼說，都是我的兄弟，尤其是青雀……」

  李世民冷聲道：「你還有臉提青雀？！」

  李承乾又看了他一眼，像是回到了當日謀反的那一刻。

  李世民臉色瞬間黑暗下來，怒目而視，李承乾卻沒有理會繼續說到：「我與青雀一母同胞，同年而生，不說關係極好，但也理應如此！」

  「可結果呢？」

  「因為孩兒被父親封為太子，使得我與青雀關係疏遠了一些，但也僅僅是太子與皇弟之間的隔閡。」

  「可是父親的偏愛，導致青雀有了染指東宮的野心，這種野心一旦滋生，便如同人的欲，望之門被打開了，難以填滿！」

  「這便是蘇塵當日說的昨日因，今日果。」

  「陸學士教導過我克己復禮，孔祭酒教導過我孔融讓梨，魏大夫教導過我和睦兄弟……」

  「我是兄長，我是太子，我該忍讓與他！」

  「是的，我該忍讓於他的，我一次又一次的退步，換來的是什麼，父親難道不知道嗎？」

  「你視若無睹。」

  「父親，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不是聖人啊父親！」

  「我不想謀反，可我更不想成為隱太子！」

  「你有著你的驕傲，可我，我也有我的尊嚴！」

  「我不能再退了父親！」

  「當我不是太子的那一刻，我就只有死路一條！」

  面對李承乾掏心窩子的一番話，李世民沉默的同時，心中不免滋生了些許的愧疚。

  因為他知道，李承乾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你不該殺了他們，真的不該殺了他們！」

  李世民長嘆一聲，「只要朕在，他們就不敢對你動手……」

  「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李承乾依舊平靜，「我不能束手就擒，至少，我不想死。」

  「況且，父親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幾分？」

  「杜楚客他們聯名上書，意欲罷免太子，父親難道沒有看到？」

  「你看到了，但是你還是不願意相信這一切。」

  「因為你從心底里就覺得，這不過是你偏愛的青雀，做出來的荒唐事罷了，思之令人發笑。」

  「太子，儲君之位，東宮之重，豈是他們說罷免就罷免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功！」

  「我不敢賭，是你的態度，令我不敢賭，不敢相信你！」

  「我誠心向母親求助，我多麼希望身為父親的你能出現在母親墳前，說一句高明，回家吧，青雀做的荒唐事，我會教訓他的……」

  「可是你沒有。」

  李承乾說著說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你一如玄武門那天，手持長刀殺入宮中，卻不捨得多看我們母子一眼……」

  「別說了。」

  李世民忽然抬手制止住了李承乾。

  但是，李承乾卻再一次沒有收聲，「殺了手足兄弟不好受，父親不好受，難道我的心裡就好受嗎？」

  「別說了！朕讓你別說了！」

  李世民暴怒起身，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椅，眼眶通紅，含著淚光。

  哐當。

  隨著最後的茶杯落定，李承乾笑了，抖了抖身上的茶水，看了一眼急忙跳開的蘇塵，調侃道：「你也很意外父親會哭吧？」

  蘇塵：「不意外，只是沒有想到，他會被你說哭了。」

  李承乾笑著抹去眼淚，「因為他被我說道了痛腳。」

  李世民如同惡虎般惡狠狠的盯著李承乾，「朕身為天子，何來痛處？」

  李承乾緩聲道：「當我被迫殺了青雀他們的時候，你便如同皇爺爺一樣難受。」

  「夠了！」

  「夠了！李承乾！」

  李世民憤怒的一把抄起身前散落的茶壺，就要朝著李承乾的腦袋砸下。

  李承乾卻是一動不動，更是抬手制止住了蘇塵。

  「父子連心。」

  「父親知道我說的是對的，我也知道我說的是對的，可是父親不願意承認。」

  「父親如此盛怒，只會掩飾你內心的害怕和恐懼！」

  「你……」

  李世民一手揪住李承乾的衣襟，一手死死的抓住茶壺，恨不得現在就砸下去，一了百了。

  「虎毒不食子啊陛下。」

  蘇塵嘆了口氣，從左側袖口中，摸出了一張畫卷，在李世民的面前緩緩展開。

  李世民皺眉看去，臉上的怒色，瞬間蕩然無存。

  哐當。

  茶壺墜，落。

  李世民走到了蘇塵的面前，從他的手中拿過畫卷，忍不住的放聲痛哭。

  「觀音婢……」

  「父皇，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該如此啊！」

  看著悲痛萬分的李世民，李承乾大笑三聲，笑中有淚。

  在蘇塵有些懵逼的目光下，走到了李世民的面前，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李世民。

  「父親，孩兒錯了。」

  「嗚嗚嗚……」

  娘嘞。

  你們在搞什麼鬼？

  突然的一幕父子情深，直接看傻了蘇塵，忽然有點鼻子酸酸的。

  沒想到……

  文德皇后娘娘的畫像這麼好用啊？？

  這一刻，蘇塵覺得他這個局外人，不應該在大殿裡。

  不對！

  剛想要避嫌退出去的蘇塵，猛然停下了腳步。

  目光在李世民的身上上下打量著，多好的征北大將軍啊，當然，這事兒只能想想罷了。

  良久。

  父子二人終於停止了哭訴。

  蘇塵掏著耳朵，看著他們父子二人，重新坐在了桌子邊。

  李承乾又一次的拿起了新茶壺。

  「飽了飽了。」

  蘇塵急忙抬手打斷，「我已經喝飽了，不用再給我到茶了。」

  李承乾笑了笑，「不是給你的。」

  蘇塵：「……」

  這就有點傷感情了。

  「禮部已經送來了黃道吉日，我覺得太過倉促了。」

  李承乾緩緩開口，「過兩日便是仲冬了，各地學子考試在即，遂告知禮部，將登基大典延後至考試結束。」

  李世民抹去了眼淚，拿起了茶杯，惜字如金：「可。」

  李承乾對著蘇塵伸出了右手。

  「你從皇爺爺手中接過了大唐，打造了貞觀盛世，如今我從你的手中接過大唐，自當開創一番新事業。」

  「呵呵。」

  李世民平靜看去。

  就見蘇塵從右側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份皺巴巴的畫卷，李世民不由的挑起了眉頭，看向蘇塵的目光，平添了幾分殺氣。

  蘇塵咳嗽了一聲，解釋道：「陛下別急，這是地圖，世界地圖。」

  「只是因為這東西太過常見了，所以就被我丟棄在了車底，所以顯得有點髒兮兮的！」

  末了，蘇塵還貼心的補充了一句，「絕對不是高祖皇帝的畫像！」

  ps：一覺醒來天塌了，有大哥給我打賞了，但後台不顯示，作家助手只顯示金額不顯示名字，感謝這位大哥的五千點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