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盆地,也就是日後的奈良盆地,這裡是倭國數百年來王都的所在。
不論是飛鳥城,還是後來的奈良城,又或者是之後的京都,都是在這片盆地。
程處弼策馬緩行,打量著這片已然黃綠相間的天地,這才意識到,如今已經快要到秋收的季節。
距離自己從若狹登上倭島,也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七天的時間,這一路緩行,無風無雨,無驚無險的。
大唐數千精銳毫髮無傷,那五十門火炮連帶彈藥亦都完好無損。
這讓程處弼甚是得意,至於新羅兵馬,唔……死傷近五千之眾。
這能怪得了誰?怪程三郎?怪程某人屁事,金庾信才是那隻新羅大軍的指揮官。
他指揮不力,在多次受襲、埋伏、夜襲之下,損兵折將,這只能說明他的指揮水平十分低劣。
那些原本雄糾糾氣昂昂的新羅精銳,此刻就如同一群犯病的瘟雞。
自打進入了這片盆地之後,寬闊的地勢,讓倭國失去了繼續進行擾襲戰的想法。
轉而收縮大軍,退回到了那飛鳥城,擺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勢。
對於倭國這樣的應對之舉,程處弼倒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這個時候,敢跟大唐野戰玩對攻的那些國度,此刻都已經被埋進了黃土裡邊。
這個精銳損失大半的倭國,也就只敢在戰外搞搞偷襲啥的,真要兩軍對壘,那真不夠看的。
一匹快馬從南邊馳來,很快就趕到了程三郎的跟前,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此刻大軍距離飛鳥城只有十餘里路途,倭國人已經將城外散落的那些民居全部毀掉。
甚至就連田地中那些即將成熟的稻穀全都燒個乾淨,擺出了一副堅壁清野的架勢。
「堅壁清野,他們覺得會有用?」一旁同樣頂盔貫甲,可怎麼看,都像個二流子的柴令武直接就樂了。
「不管有沒有用,好歹要擺出姿態嘛,總不能因為不敵我大敵,自己主動自覺的抹脖子吧?」
「那他們還不如先自己挖好坑,把自個埋了,還能省是幾個掘墓錢……」
聽得差點歪嘴樂出聲來的程處弼最終意識到自己不僅僅是程三郎,還是一軍之統帥,只能擺出一副對身邊這票出言陰損的狐狸狗友的騷話充耳不聞的架勢。
下達了軍令,讓金庾信立刻率領新羅大軍將那飛鳥城團團圍住,至於自己,則統帥大唐精銳,稍兵便至。
#####
飛鳥城,這座倭國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城池中,已然擠滿了無數的倭國王族親卷。
孝德天皇,此刻也是一身鐵甲披掛,立身於這城牆之上,身邊就是那年紀比自己還大的太子中大兄。
他立身於這城牆之上,舉目遠眺,已然能夠看到,滾滾煙塵,在那北方的天地間招搖直上。
很快,地平線處的煙塵越來越濃,之後可以看到,一個個猶如黑色螞蟻一般的身影越來越醒目。
然後一桿杆的旗幟迎風飄蕩不已,越來越多的身影,仿佛像是一道灰黑色的洪流,正在平原之上肆虐。
「陛下,這些應該就是唐國的走狗,新羅的軍隊……」中大兄咬著牙根,惡狠狠地道。
「新羅狗賊,也不就是依仗著唐國,不然,他們豈有膽量敢犯我國……」
在那些倭國王公勛貴們的議論聲中,新羅僕從軍,終於來到了飛鳥城下,分為四隊,在飛鳥城四門外紮下軍陣。
這個時候,一面迎風招展的唐字大旗,出現在了倭國軍民的眼中。
那是一隻從將軍到普通一卒,都披掛著銀光閃閃的甲具的精銳之師。
而在這一隻大軍的中間,數十輛大車,正在緩緩地移動著,每輛大車,由兩頭健牛牽拉著,邁著沉重而又有力的步履,緩緩向前。
而在大車之上,則是被麻繩牢牢固定住的一門門火炮。
雖然中大兄在與唐國水師交戰之時,並未見到過這火炮的全貌。
可是現如今,看到唐國數千精銳,居然如此上心地將這隻車隊完全簇擁在中央,再看到了它們那鐵灰色長柱狀的身形,以及那黝黑的炮口。
中大兄與一干經歷過白江口大海戰的倭國將領,臉色瞬間變成了灰白色。
他們雖然之前就有了預感,可是當預感成為現實之後,那種絕望,仿佛如同一隻惡魔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自己脆弱的心臟。
「太子,太子,中大兄?!」恍忽之間,兄大兄聽到了那明顯顯得急迫的呼吸聲。
回過了神來之後,就看到了孝德天皇那張顯得惶恐而又無助的表情。
「唐軍運送來的那些可是攻城的器械?」
「陛下,那些正是令我國水師慘敗的唐國武器,從若狹那邊傳來的情報,唐國將士,將此物稱為火炮,或者是飛雷炮。」
「……」孝德天皇的臉色越發地顯得難看,呆愣愣地看著那數十輛大車,停在了遠處。
「唐國主帥是誰?」
「陛下,是程處弼。」
「太子,你之前不是告訴朕,說關於那程三郎的各種傳聞,都是假的嗎?」
「……」中大兄迎著孝德天皇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張嘴半天,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關於程三郎那些神乎其神的各種傳聞,中大兄一直都當成是流言蜚語。
畢竟,什麼憑著嘴皮子,活生生氣死高原雄主松贊干布父子;什麼單槍匹馬從萬軍之中救出象雄國主;一人作法引天雷降世,消滅萬餘敵軍……
憑藉著他自己搞出來的新式武器,一個人就將大唐帝都洛陽炸得東崩西塌,都經不住他的摧殘,連皇宮都讓他炸塌了。
說真心的,這像是在說人嗎?這特娘的描繪神仙都沒這麼誇張好不好?
「……陛下,想來那些傳言,應該是有不少誇張的成份在其中。」
孝德天皇面如死灰地看向城外,喃喃地低聲道。「你覺得飛鳥城,能攔得住他嗎?」
中大兄呆愣愣地看著城外,看著那些並沒有第一時間攻打飛鳥城,而是在慢悠悠地卸車的唐國精銳。
最終,他閉上了雙眼,絕決地答道。
「……陛下,臣唯以死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