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水師別將周仲隱

  第619章 水師別將周仲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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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建的開越城,雖然尚未徹底完工,但已經初具規模,城裡街道橫平豎直,宅院錯落有致。

  在城北是一排排的倉庫,在海岸是一座座碼頭,通往碼頭的道路寬敞平直,開越海關便建在道路正中,每一批進出口的貨物全部需要經過海關的重重檢查。

  這一切都顯得十分的新穎,且甚有秩序,眾多海商也是深刻的意識到市舶司的意義所在,今後海貿將趨向於正規化,再也不是先前那般野蠻生長。

  任何新政的推行,必將影響到某些人的利益,畢竟世間難有雙全法,市舶司也是一樣,這五十八家海商裡面,高沖很清楚,他們來到這裡,並不是支持市舶司,只是畏懼經略府的權勢而已。

  如果高沖只是一位軟弱的經略使,沒有寧長真、談殿等人的作為前車之鑑,這些心比天高的海商肯定不會如此順從。

  即便如此,偌大的嶺南,海商不計其數,少說也有百家以上,現今也不過五十八家按時赴會,至於其他的,高沖也斷然不會心慈手軟,既然不知好歹,妄圖以一家之力來抗衡官府,那經略府只得以實力證明,朝廷的意志不容置疑。

  清剿鱷魚交給田陽明,建設海關、修整道路的重任交給馮游,在視察完開越城之後,高沖便開始將重心移到南洋水師上面,這是市舶司將來立足於嶺南的關鍵所在。

  組建一支新的水師,其耗費可謂是巨量,但是現在情況則有所不同,通過寧氏等各州豪酋進獻的海船,南洋水師的戰船已經頗具規模。

  經過統計,水師尚未成軍,其艦隊便已擁有樓船三十艘、艨艟三十六艘,其餘走舸、遊艇共計四十餘艘,南洋水師的戰船數量已然過百。

  百艘戰船其價值不可估量,消息傳開後,嶺南各地豪酋也是大驚失色。

  這就是積少成多的力量啊,嶺南各族在過去的時間裡野蠻生長,其財富不知凡幾,只一個欽州寧氏,稱霸欽州百多年,便擁有戰船數十艘,水軍數千人,其餘財富更是不計其數。

  雖然中原士族看不起這些嶺南蠻酋,論文化底蘊,中原士族更勝一籌,但若是比起財富,他們或許遠遠不如這些蠻酋。

  因為中原之地,尚有官府管轄,各種賦稅不容有失,更直白一點來說,中原還有王法束縛,上面還有朝廷威壓,各地士族也不敢太過無法無天。

  但在嶺南則不同,羈縻州縣的豪酋不用納稅,豪酋便是王法,簡單來說,他們便是當地的土皇帝,長年累月下來,他們積累的財富已經是不可估量。

  從這一點來講,高衝心底對於寧長真、寧道明、談殿等人也是抱有感激之心,若是高沖直接抵達廣州,然後推行市舶司,一定將遭受莫大的阻力。

  但是現在,寧道明反叛,高沖利用大義,收攏白州龐氏、越州莫氏等豪酋,間接逼死寧長真,將偌大的寧氏徹底打壓,為保全寧氏,也為獲取朝廷信任,使得寧純不得不獻出寧氏戰船。

  其餘瀧州陳氏則是一心攀附,企圖復興陳氏,高州馮氏也心知朝廷需要平衡嶺南勢力,對高沖全力支持,羅州談氏則在威逼利誘之下,不得不無條件順從。

  至於嶺南東部的楊氏以及王氏,更是簡單,楊世略類似於陳龍樹,只有進取之心,並沒有自立之野心,而王氏經過王仲宣反叛也已經率衰落。

  經此以來,嶺南之地,從西到東,從最西邊的欽州寧氏,再到最東邊的潮州楊氏,全部逐一「擊破」,再無大豪酋敢於對抗朝廷的意志。

  至於一些小豪酋不自量力,那便需要高衝進一步的殺雞儆猴。

  戰船具備,而是各州豪酋進獻的大禮也是價值不菲,足以打造一支全副武裝的水軍。

  甲冑則更是簡單,直接選用鱷魚皮,戰船作戰,首重公墓,鱷魚皮經過特殊硝制,或許難以防禦槍矛馬槊以及錘鐧等重兵器,但是防禦海寇的箭矢當不在話下。

  接下來兩日,劉仁軌四處考察,最終決定將水師基地建在開越城以東五十餘里的地方。

  當高沖收到稟報後,親自陪同劉仁軌實地一看,也是非常滿意。

  這個位置便在郁水(即珠江)北岸的紫石戍,這裡原本便是一座軍事堡壘,漢時南越國在這裡駐兵,扼守番禺城,地理位置十分險要,面對海灣,同樣也是優良的天然港口,不僅可避風浪,水位也深。

  高沖在詢問當地的資深水手後,當即便將南洋水師的駐地選定在紫石戍,不過這個名字曾經是古時軍鎮的名字,現在只是一個荒廢的土堡而已,規模太小,難以容納偌大的南洋水師。

  高沖便命令參軍王萇負責擴建土堡,並且改名開海城,今後將作為南洋水師的駐地所在,一東一西,跟開越城的市舶司遙相呼應,拱衛番禺城。

  選定駐地的第二天,高沖便是收到急報,東南海面上出現數艘大船,即將靠岸。

  高沖聞言大喜,臂助終於到來。

  果不其然,隨後便接著有人來報:來者是江淮水師,奉命南下,請求靠岸。

  高沖當即領人直奔城外。

  郁水北岸,看著兩艘巨大的樓船漸漸靠近,高沖咧嘴笑道:「居然還是樓船,淮陽王真夠意思」。

  左右劉仁軌等人也是一臉喜色,樓船這種巨無霸,無論是在何處都是大殺器,建造成本極大。

  「聽聞經略當年跟淮陽王那可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他還能對經略吝嗇不成」。

  田陽明在一邊樂滋滋的齜牙笑道:「看這江淮的樓船,跟嶺南的還真是不一樣,好像更高一些」。

  淮陽王便是李道玄,作為李世民的忠實擁躉,李世民繼位後,對於這位堂弟也是十分重用,任命他為揚州大都督,作為天下四位大都督之一,統轄江淮吳越等地,直白一點來講,淮陽王李道玄便是大唐的「江南王」。

  李道玄跟高沖的關係也是十分親近,甚至冥冥之中,正是因為高沖的存在,李道玄才沒有早逝。

  李道玄在揚州接到堂兄李世民的旨意,聽聞嶺南高沖需要支援,李道玄大手一揮,直接調撥一千名精銳水軍,再贈送兩艘大樓船,開赴嶺南,這便是人脈關係的體現。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來坐鎮嶺南,組建水師,絕對沒有這般輕鬆,戰船、兵甲、錢糧、將領、精銳水軍等等,任何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受阻。

  樓船在岸邊水手的調度下,緩緩靠岸,放下船梯。

  隨後當先下來一位身材雄壯、蓄有短須的將軍,年約五十左右,鬚髮略微斑白,面容堅毅,有些黝黑,應該常年風吹日曬的痕跡,此時身披甲冑,踩踏在船梯上緩緩走下來,步伐堅定有力,身形絲毫沒有晃動。

  高沖招呼眾人迎上,那將領見狀也是快步上前,當先拱手拜道:「江淮水師周仲隱,見過經略使」。

  「我日盼夜盼,可終於將周將軍給盼來了」,高沖朗聲笑道:「今日一見,果然雄壯不凡啊」。

  周仲隱也是急忙回禮。

  隨後眾人一一見禮,並安排接收樓船,以及安頓那一千名精銳水師。

  回到番禺城後,各自落座,再次詳細介紹,眾人也是驚詫不已,原來這位周將軍竟有偌大的名頭。

  周仲隱,字孟修,潯陽人,即江州人氏,世代官宦,祖父周法暠在南梁官拜始興太守,爵封臨蒸縣公,父親周羅睺在前隋官拜右武侯大將軍,爵封義寧郡公。

  正所謂家傳絕學,江州周氏便是精通水戰,尤其是周仲隱之父周羅睺,年十五,便善騎射,習兵書,性忠耿,甚有威名。

  周羅睺出仕南陳,跟隨南陳名將吳明徹北伐北齊時,周羅睺奉命統率水軍,作為先鋒,身先士卒搶渡大江,結果在亂戰中被一箭射中左眼,周羅睺忍痛拔出箭矢,將眼球擲於江中,繼續奮戰,從而一戰成名。

  後來吳明徹在宿豫(今宿遷)被北齊軍包圍,形勢危急,陳軍崩潰在即,周羅睺挺身而出,躍馬沖陣,與另一位南陳猛將蕭摩訶聯手,力挽狂瀾,使陳軍轉敗為勝。

  再後來北周滅亡北齊,吳明徹繼續北伐,在徐州城下與北周軍決戰,北周軍鐵騎如潮,蕭摩訶沖陣不利,不慎跌下馬,千鈞一髮之際,周羅睺殺入重圍,救出蕭摩訶,世人贊其「勇冠三軍」。

  《隋書》載:「摩訶臨陣墜馬,羅睺進救,拔摩訶於重圍之內,勇冠三軍。

  最關鍵周羅睺不僅勇猛,還頗有文才,陳後主喜好詩詞,宴會時必讓群臣作詩助興,輪到周羅睺時,他毫不慌張,當場作詩,常常贏得滿堂喝彩。

  《隋書》載:「周羅睺執筆制詩,還如上馬入陣,不在人後」。

  由此可見,周羅睺乃是一位文武全才。

  及至楊堅代周建隋,兵分三路滅陳,周羅睺奉命坐鎮郢州(今武漢),秦王楊俊率領主力中軍強攻數月,始終無法攻克。

  這時西路軍的楊素勢如破竹,攻占南陳十餘城,東路軍的賀若弼、韓擒虎攻克建康,生擒陳後主,南陳事實上已經滅亡。

  統帥晉王楊廣逼迫陳後主寫下詔書,命周羅睺投降,後方已破,君主被擒,周羅睺無可奈何,接旨後痛哭三日,將兵士遣散,歸降隋朝。

  歸附隋朝後,楊堅欣賞周羅睺的才能,以及他堅韌忠貞的品質,不計前嫌,繼續重用周羅睺,歷任豳、涇二州刺史,這可是京畿之地,可見隋文帝對他的信任。

  開皇十八年,楊堅發兵進攻遼東,任命家學淵源的周羅睺擔任水軍大總管,總領水軍,從征遼東。

  周羅睺率軍從東萊出海,直抵平壤城,不料突起大風,只得無功而返,後來楊廣繼位,升任右武侯大將軍。

  前隋漢王楊諒造反,周羅睺奉命平叛,以六十四歲高齡親自上陣,不幸身中流矢,臨陣殉國,楊廣大為感動,贈柱國、右翊衛大將軍,諡號曰壯,賜帛千段。

  作為名將之後,周仲隱同樣是虎父無犬子,精通水戰,在前隋時便在江淮水軍任職。

  宇文化及江都宮作亂弒君,沒有牽扯到水軍,隨後宇文化妝率領驍果軍西歸,水軍則繼續留守江都,彼時天下大亂,諸侯亂戰,但江淮水軍始終沒有參戰。

  入唐後,周仲隱並無功績,繼續任職水軍將領,多年來蹉跎度日,沒有用武之地,只是在年前,李道玄赴任揚州後,結識周仲隱,便為其請功,賜勛上護軍。

  這一次組建南洋水師,高沖請求支援,李道玄很清楚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便將周仲隱調來嶺南,周仲隱感激之餘,心中也是十分期待,年近五十,若是再不能建功立業,那真是枉費這一身家傳本領。

  「承蒙經略使、淮陽王起用,周仲隱敢不效死,定將竭盡所能,建成南洋水師,若有違背,人神共戮」。

  在互相熟絡後,周仲隱直接站起身來,將手中酒杯舉起一飲而盡。

  「孟修言重了」,高沖同樣舉杯,「江州周氏,水戰之能,我早有耳聞,令尊義寧壯公之威名,也是如雷貫耳,相信孟修今後一定可以再震周氏威名,讓周氏帥旗縱橫南洋」。

  聽得這一番話,周仲隱大為感動,真是說到他的心坎里了,再次躬身拜謝。

  在揚州蹉跎十餘年,毫無用武之地,周仲隱的心裡也是萬般苦悶。

  現在新建南洋水師,職責便是肅清海道,蕩平南洋海匪,給嶺南海商保駕護航,其未來大有可為啊。

  「諸位,經聖上欽定,自今日起,由周仲隱擔任南洋水師別將,位列從四品,全權負責水師操練成軍」,高沖鄭重其事的說道。

  然後看向周仲隱,「孟修,這是汴州劉仁軌,現任水師長史,今後你二人定要同心戮力,一起打造出當世第一的水師艦隊,以報聖上厚恩」。

  劉仁軌聞言起身,朝周仲隱拜道:「水師長史劉仁軌,見過周別將」。

  周仲隱不敢托大,急忙回禮。

  然後二人一同面北拜謝,鄭重表態。

  至此,南洋水師的班底終於搭建起來,周仲隱和劉仁軌全部是越級提拔,身負厚望,同樣充滿進取之心,一人經驗豐富,一人年富力強,二人配合起來相得益彰。

  開越城和開海城的興建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隨著水師招募的公告頒布各州,番禺城再次熱鬧起來。

  各地豪酋的子弟紛紛趕赴番禺,進行水師驗兵考核,多是大族的嫡系子弟,比如欽州寧氏的寧靖、高州馮氏的馮寧邦、羅州談氏的談璠等。

  對於這些豪酋子弟,若是可以通過考核,高沖也並不拒絕,無論何時,這種情況都是難以杜絕,更何況,這些人的軍事素質確實是強於尋常的貧苦庶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