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再見馮盎

  第587章 再見馮盎

  …

  聽到裴行儉對於陳普光的評價,高沖很是欣慰。

  這群人里,除高沖外,也僅有薛仁貴看出陳普光的智謀。

  想到昨夜,薛仁貴在打水的時候,也是對高沖表示,懷疑陳普光深藏不露,年僅十四歲的薛仁貴已經察覺出來陳普光並不簡單,這也是高沖剛剛發問的原因。

  雖然陳普光一直以和善示人,從來不悲不喜,看起來不理世事,實際上陳普光的智謀不容小覷。

  或許是因為他精通佛法的原因,遇到事情,他看得更加通透,也更容易破局。

  若是陳普光有入世之心,高沖還真願意將他重用,只可惜他只願守在永寧,更或者說,他只願守在龍龕道場,那個他親自創造的道場。

  高沖便只能將目光放在陳集原身上,不出意料的話,等他們到達高州之後,來自朝廷的旨意也將抵達瀧州了。

  先前在白州領旨,朝廷對於欽州寧純、越州莫仲文等、白州龐孝泰等人全有封賞,唯獨落下瀧州陳氏,這並非是朝廷疏漏,而是高沖故意如此。

  如陳普光所言,你陳龍樹越是逢迎獻媚,那就越好拿捏。

  但是高沖必須要把握這一個度,陳龍樹雖是心性不行,一心獻媚,但他積極投效,立有大功,有功那就要封賞,若是一味地拿捏,敲打過度,那就有些過分,那日後誰敢再投效。

  現在估計已有傳言,平叛之功,瀧州陳氏毫無封賞,但是他們應該萬萬想不到,瀧州陳氏不僅獲得封賞,還是封賞最重,高沖敲打一番後,便將告訴世人,尤其是嶺南各州縣的豪酋,只要投效經略府、忠心於朝廷,必將不吝封賞。

  相信這對於瀧州陳氏來講,也是一個莫大的驚喜。

  想到這裡,高沖對於陳龍樹也是有些鄙夷。

  先前看他寄人籬下,依附寧氏重新回到瀧州振作家業,還以為他是一位梟雄,只是現在他的心中只有獻媚,只有逢迎,甚至於平叛之功沒有任何封賞,他都不敢討個說法。

  在高衝心中,陳龍樹也只能當作穩定嶺南的一顆旗子,一州刺史已是他的極限。

  不過陳集原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高沖並不介意給他一個機會,這也算是變相的回報陳氏積極投效之功。

  瀧州往南便是春州,二州緊緊相鄰,從瀧州治所瀧水縣到春州治所陽春縣,不過區區一百餘里。

  距離雖然如此相近,但春州並不是瀧州陳氏的勢力範圍,在前隋陳佛智的時代,春州雖然高涼郡的屬縣,但實際上是依附於陳氏。☮♕  💘ඏ

  但自從陳佛智死後,陳氏的勢力範圍急劇縮小,高州馮氏趁機奪取春州,將其真正納入高涼郡範圍。

  武德四年,嶺南歸附,廢郡改州,將高涼郡的陽春縣析出陽春、流南二縣,設置春州,治所在陽春。

  春州雖然僅轄二縣,面積不大,甚至於如同銅州一般,境內沒有單獨開設軍府,但因為春州處於東西交通樞紐,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對於馮氏占據春州,陳龍樹也是心裡憤憤而不敢言,誰叫馮氏如日中天,勢力強盛呢。

  現任的春州刺史正是高州都督馮盎的長子馮智戴。

  高沖僅用一日時間,便抵達春州。

  春州治所,陽春縣外,三里亭。

  官道盡頭,一騎飛快奔來,來到亭外翻身下馬,「稟都督,經略使車駕已到五里外」。

  「好,除大郎外,你們都回去吧」,亭中一名老者緩緩起身,沉聲吩咐道。

  春州一干屬官面面相覷。

  「阿耶,僅我們二人,是否稍顯失禮啊」,另外一名年近四旬的中年漢子眉頭微皺,有些遲疑的問道。

  那老者正是高州都督、耿國公馮盎,中年漢子正是他的長子,春州刺史馮智戴。

  聽得馮智戴的話,馮盎捻須一笑,「經略使非同他人,不喜豪奢場面,你這禮樂齊備、州縣屬官全體相迎,搞不好弄巧成拙,我二人在此,已是體現馮氏心意了」。

  馮智戴聞言也是恍然,立即吩咐州縣屬官回城,「爾等回城檢查驛館可有紕漏,另外晚宴也要提前準備,莫要太過奢靡,得體便好」。

  州縣屬官聞言一臉苦澀,得體便好,這如何得體還需要把握住其中的那個度,可真夠難為人的,不過使君既已吩咐,便只得下去硬著頭皮辦了。

  一眾州縣屬官告退,亭中,僅剩馮氏父子二人。

  「阿耶,聽說這次那陳氏未得封賞,經略使途徑瀧州,更是未曾前往瀧水陳府,伱說經略使他到底是什麼心思?」馮智戴負手看著官道那邊,擰眉思索道。

  馮盎依舊是一副笑盈盈的姿態,只是捻須笑道:「為父問你,與你何干?」

  馮智戴一怔。

  馮盎繼續說道:「想得太多,於事何益啊?我馮氏忠君報國,別無二心即可,其他的,無需揣測」。

  聽見父親冠冕堂皇的言語,馮智戴不以為然,也是笑道:「那阿耶你準備如何說服經略使,對付那談氏啊?」

  「說服?」馮盎眉頭一挑,自信一笑,「何須說服,若是搖尾乞憐的請求經略使出手,即便剿滅談氏,那也是落了下乘」。

  馮智戴聽到這話,大為感興趣,「難道阿耶還能……」。

  然而話還沒說完,只見得馮盎整理衣襟,邁步出亭,「來了」。

  馮智戴抬頭一看,只見官道北邊掀起大片煙塵,一支龐大的車駕緩緩而來。

  「經略,前方亭中有人恭候」,衛隊之人來報。

  高沖頗有些意外,嘟囔道:「馮家也搞這一套……走,你們隨我上前」。

  當即帶領田陽明等人拍馬上前。

  「馮明達?」

  高沖目力甚好,相距甚遠便是看清亭外那二人面容,不由得一驚。

  「什麼?那就是馮盎?」

  「當年的嶺南大總管馮盎?」

  田陽明等人聞言也是一驚,沒想到馮盎親自出城相迎。

  馮盎那可是成名多年的諸侯,在嶺南若是提起大酋長,東部的人第一時間便是想起高州馮盎,中部則是瀧州陳佛智,西部則當屬欽州寧長真,唯有這三人,才是嶺南俚僚公認的大酋長。

  當年馮盎擊殺瀧州陳佛智,占據嶺南東部二十餘州,自稱嶺南大總管,雖是並無自立野心,先後依附於楚國林士弘、梁國蕭銑,但他繼承祖母冼夫人的名望,更上一層樓,天下誰人不知道嶺南馮盎之名。

  如今的馮盎已經年到花甲,依舊是身體矍鑠,甚至於親自從高州來到春州,再出城相迎,這份禮遇真夠可以。

  春州,即陽春縣,在前隋時期便隸屬於高涼郡,後改成春州,也是隸屬於高州都督府,因此春州也是歸屬於高州都督府統轄,馮盎從高州來到春州,也不屬於擅離轄地。

  高沖也不敢托大,當即拍馬上前,相距百步便是翻身下馬,大步迎上。

  「豈敢有勞明達公相迎啊」,高沖率先叉手行禮,「一別數年,明達公向來可好啊」。

  「老夫馮盎,見過經略使」,馮盎臉上也是堆起笑意,當即便要行禮拜見。

  高沖一把攙住,「明達公莫要如此,你我舊交,何必如此多禮,喚我表字即可」。

  馮盎聞言朗聲一笑,「好,攸之果然重情義」,然後緊緊把住高沖的手臂笑道:「自武德四年一別,已五年有餘,攸之青春依舊,意氣風發,可真是羨煞老夫啊」

  「春州刺史馮智戴見過經略使」。

  待二人見禮過後,身後的馮智戴也是上前見禮。

  「天錫兄有禮了,多年不見,天錫兄更加威猛啊」,高沖點頭一笑。

  然後回頭看向四名少年,「我跟你們講,這位便是馮氏大郎馮智戴,當年我跟他比試數場,難分勝負,想必這麼多年過去,天錫兄更勝往昔,這一次你們幾個小子可要好好向天錫兄求教求教」。

  馮智戴,字天錫,乃是高州馮氏有名的勇將,善使長槍,當年在中原也是赫赫有名,有嶺南鐵槍大將的威名,隋煬帝特意徵調馮智戴在身邊,擔任驍果軍都尉。

  江都宮變後,宇文化及弒君篡位,天下大亂,各州縣的關隘皆被各方官軍亦或是義軍占領。

  馮智戴率領馮氏親衛,一路南下,斬將過關,且戰且退,硬生生從江都殺回高涼,沿途兩千餘里,數百道關隘,比之「過五關斬六將」更加威武,由此可見馮智戴之勇武。

  史書也是記載,「智戴勇而有謀,能撫循部眾,得士死力酋帥皆樂於服從……」。

  「攸之過譽了,不過一身莽勇,怎敢在你面前誇耀」,馮智戴見高沖一如既往的熟絡,也是擺手笑道,然後看向那四名少年,「這是?」

  「渤海高侃,字允直,拜見馮都督,馮使君」。

  「汾陰薛禮,字仁貴,拜見馮都督,馮使君」。

  「聞喜裴行儉,字守約,拜見馮都督,馮使君」。

  「靺鞨突地謹,字謹行,拜見馮都督,馮使君」。

  四名少年年紀小,且未出仕,不敢怠慢,當即躬身見禮。

  馮氏父子聽後心裡一震,這好大的來頭啊。

  高沖笑道:「這是從弟高侃,這三個小子是我徒弟,明達公,天錫兄若有閒暇,還望多多指導一二」。

  「全是年輕俊彥啊,攸之當真了得」,馮盎嘖嘖有聲的稱讚道。

  「黔中田陽明,字自光,見過馮都督,馮使君」。

  「博白龐孝節,字安義,見過馮都督,馮使君」。

  田陽明、龐孝節二人也是上前見禮,他們一個生長在白州,一個生長在黔中,也是自幼聽聞馮盎威名,這可是割據一方的諸侯,心裡也是有些許激動。

  先前面對寧長真,那是因為知道寧長真站在朝廷的對立面,其結局必死無疑,心中並不今日這般激動,須知馮盎向來以忠義聞名,比之霸道的寧長真,更加受到愛戴。

  「黔中田氏?」馮盎一聽眉頭一挑,頗感興趣,「敢問小友,黔中田輝光是你何人啊?」

  田陽明一怔,不解其意,只得回道:「正是家祖」。他的祖父,也就是前任黔州都督,現在的黔國公田宗顯,字輝光。

  「好,好啊」,馮盎念著鬍鬚,哈哈大笑,「田輝光好福氣啊,有如此俊傑後人,你也別見外,叫我馮叔公就好,當年你祖父入黔之時,曾多次來我高涼,你我兩家,也是世交啊」

  田陽明聞言更是驚喜,立即順杆爬,「小子田陽明,拜見馮叔公」。

  馮盎點點頭,再看向龐孝節。

  高沖負手含笑,馮盎可真是人老成精,精於世故,誰也沒有冷落。

  「博白龐氏……老夫年輕的時候遊歷嶺南,曾結交雲飛山豪俠龐大永,不知可是你族中之人?」馮盎和煦笑道。

  「正是家叔」,龐孝節躬身回道

  「噢,那還真是頗有緣分啊,今後你我兩家可要多多走動啊」,馮盎點頭笑道。

  「阿耶,經略使遠道而來,想必也是乏了,還是入城稍歇吧」,見父親再次看向那四名少年,馮智戴唯恐父親再敘舊半天,忙是說道。

  「嗯對,你看老夫這腦袋,已經糊塗了」,馮盎一拍腦袋,「哪有站著敘話的道理,來來來,攸之快請入城」。

  「明達公無需客氣,你先請」,高沖側身延請笑道。

  「哈哈正是,無需客氣,那就同行」,馮盎朗聲大笑,抓住高沖的手臂,把臂同行。

  僅有馮氏父子二人相應,看似有些失禮,但實際上依馮盎如今的年紀,憑他在嶺南的地位,能夠從高州趕來春州迎接,也是極大的禮遇。

  高衝心里也是頗有些感慨,僅憑這一點,陳氏拍馬不及,陳龍樹那只能算是小聰明,馮盎這才是大智慧。

  來到驛館沐浴更衣後,便徑直前往刺史府。

  雖是名曰刺史府,但實際也是陽春縣衙,並不寬敞,更不奢華。

  馮盎也沒有過度逢迎,堂中撤去主位,二人相對而坐,如此再好不過。

  高沖也知道馮氏最近的情況,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也沒有藏著端著,只是問道:「聽聞羅州談氏,無端端的興不義之兵,侵犯高州,不知道具體情形如何?還請明達公告知,我定要向朝廷稟明,嚴懲談氏」。

  馮盎聞言絲毫不見意外,捻須淡淡一笑,不經意間瞥一眼馮智戴,意味深長。

  「哎,攸之你提起談氏,老夫便是痛心疾首啊」,馮盎臉色一轉,喟嘆一聲。

  高沖只是舉杯示意,表示敬聽。

  馮盎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娓娓道來。

  先前馮盎說田陽明所在的黔中田氏和他馮氏乃是世交,這不過是寒暄的示好言辭罷了,馮氏真正的世交只有兩家,一家是同在高涼的冼氏,世代聯姻,如今已經親如一家,不分你我。

  另一家便是羅州的談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