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封德彝急了

  第496章 封德彝急了

  …

  聽得楊氏的話,封德彝再也坐不住,直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心裡七上八下。

  楊氏見狀,很是詫異,封德彝的養氣功夫精深,身為首相更是喜怒不形於色,這左右不過是一個家僕而已,不至於如此吧。

  看到楊氏的神情,封德彝這才憂心忡忡的說道:「楊阿強知道府中不少隱秘之事,若被有心人得知,唯恐對我不利」。

  楊氏這才明白,點頭說道:「雖是些風言風語,但總歸是對郎君名聲不利,我這便差人去找」。

  封德彝眉頭緊蹙,心不在焉的微微頷首,並沒有過於解釋。

  那可不是些許風言風語啊,可不僅僅是對名聲不利這麼簡單,若是事情暴露,只恐是人頭不保啊。

  想到此處,封德彝心急如焚,立即出門,徑直前往雍州牧廨。

  雍州牧,即後來的京兆府,公廨便設在光德坊,而封德彝的密國公府在興化坊,斜對面便是光德坊。

  長安城因地處雍州,北周時期,特設雍州牧治理京畿之地,但據《周書》記載:雍州牧一職並未實授。

  前隋大業三年,罷州置郡,設京兆郡,於長安設京兆尹,洛陽設河南尹,使其兼理「牧」的職責。

  李淵立國後,廢郡設州,復置雍州牧,第一任雍州牧便是李世民。

  雍州牧職權重大,統轄京畿之地,位列從二品,一般由親王遙領,並不赴任,實際事務由雍州長史處理,位列從三品。

  現在的雍州長史便是前任涼州長史楊恭仁,雖然名義上都是州長史,但兩個職位卻是難以相提並論,執掌京畿之地的雍州長史,其政治地位不亞於六部尚書。

  雍州的治所便在這光德坊的雍州牧廨,尚書右僕射親自前來,公廨屬官不敢耽擱,恭恭敬敬的看茶之後便急忙上報,畢竟這位可是當朝首輔。

  不多時,楊恭仁緩緩而來。

  「不知封相公到來,楊溫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楊恭仁本名楊綸,後來因為跟滕王楊瓚的嫡次子楊綸同名,而改名楊溫,字恭仁,以字行世,爵封觀國公,出身弘農楊氏,其父楊雄乃是前隋觀王。

  楊恭仁在前隋時便已功成名就,平定楊玄感叛亂,爵封成安郡公,隋煬帝死後,楊恭仁歸順大唐,歷任涼州總管、侍中、中書令等職,資歷深厚。

  楊恭仁跟封德彝是老相識,早在前隋時期,二人便同殿為官,封德彝之妻楊氏按輩分來說便是楊恭仁的堂妹,二人更是同歲,但是現在楊恭仁一副公事公辦的神色,這便很耐人尋味了。

  封德彝嘴角一抽,和煦笑道:「恭仁何以如此客氣,可是不敢在你面前稱相公啊」。😲♞ ❻➈şнù𝐗.Ćᗝ𝓶 ✋♖

  「封相公來此何事?」楊恭仁面無表情的問道。

  封德彝心中暗自不爽,但是面上依舊帶笑,「一件小事而已,恭仁自去忙吧,老夫自尋長安縣令去辦即可」。

  楊恭仁眉頭一皺,「無妨,本官既在此處,便由本官代辦吧」。

  封德彝一頓,只是擺手笑道:「無甚大事,只是府中一名家僕逃亡,左右無事,路過貴司,便來告知一聲,請務必將此獠捉拿」。

  「好膽」,楊恭仁皺眉道:「家僕竟敢逃亡,還請封相公將其身契給我,只要他還在京畿,必將其緝回」。

  封德彝不疑有他,直接從懷中掏出楊阿強的身契,遞給楊恭仁,他也知道楊恭如的秉性剛正,辦事勤勉。

  「此事便拜託恭仁了」,封德彝叉手說道:「回頭英雄閣上設宴相謝」。

  見封德彝離去,楊恭仁眉頭緊蹙,打開身契看罷,便是呢喃道:「楊阿強……」。

  正在這時,衙役來報:吏部楊侍郎求見。

  楊恭仁回過神來,「請入後堂」。

  後堂,楊恭仁躺坐在榻上,皺眉沉思。

  不多時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人大步進來。

  見楊恭仁如此愜意,那中年人不由得失笑道:「我在吏部為侄兒辛苦謀劃,兄長你在此倒是好生愜意」。

  這人身著紫袍,便是位列四品,正是吏部侍郎楊師道。

  「景猷啊,你來的正好,看看這個」,楊恭仁從案桌上拿起楊阿強的身契遞給楊師道。

  楊師道,字景猷,乃是楊恭仁的七弟,這個七弟是嫡親七弟。

  前隋觀王楊雄生有七子,長子便是楊恭仁,名聲最大。

  次子楊綝,前隋時官拜淮南太守,楊玄感起兵造反,因跟楊玄感交好,受到楊廣猜忌,驚懼病亡。

  三子楊續,現為郿縣縣令,後來這個楊續官升鄆州刺史,兩個孫子楊執柔和楊執一官運亨通,赫赫有名。

  四子楊演,這人平平無奇,但他的長子楊思玄官至吏部侍郎,次子楊思敬官至禮部尚書,尚長廣公主。

  五子楊綱,爵封平阿郡公。

  六子楊恭道,有一女嫁給李世民為妾,也就是後來的楊婕妤。

  七子便是這個楊師道。

  楊雄七子,最出名的便是大郎楊恭仁和七郎楊師道

  楊師道尚桂陽公主,武德四年,官拜靈州總管,鎮守北疆,期間多次擊敗突厥南侵。

  武德七年,慶州都督楊文干謀反後,李淵在坊州驚懼不已,命靈州都督楊師道和左武衛將軍錢九隴討伐。

  但當時的楊文干暗中得到太子黨人的支持,物資充盈,固守城池,致使楊師道無功而返。

  可是天意使其立功,突厥趁機侵擾原州,寧州刺史鹿大師率軍阻擊,楊師道見機行事,領軍直入大木根山,斷其後路,將這一股突厥游騎攔截在大唐境內。

  楊師道因此立功,召回朝中,擔任吏部侍郎,爵封安德郡公。

  由此可見楊師道並非是庸人,允文允武,後來更是多次拜相。

  楊師道接過這一張身契,眉頭緊蹙:「楊阿強?」。

  「封倫家中的奴僕逃亡,他托我追捕……」。楊恭仁自顧自的飲著茶水,一邊解釋著,言語間很是費解。

  「這種小事,他還找伱?」楊師道愕然失笑道:「隨便遣一僕從在長安縣報官即可啊」。

  「嗯?」楊恭仁抬起頭來,「你也是這麼認為?我就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一個奴僕而已,犯不著他堂堂首輔特意走一趟,偏偏他還託詞是順道而來,可是我索要身契時,他毫不猶豫的便從懷中取出,可見是早有準備,特意來這一趟」。

  楊師道在一旁坐下,點頭說道:「聽兄長你這一說,封倫這廝倒像是極其在意這個、這個楊阿強」。

  楊恭仁微微頷首,「這其中肯定有蹊蹺,不過他既然來這一躺,我便接下了,讓下面人先發海捕」。

  「若是拿到人了,兄長不妨先問一問」,楊師道眼中閃過厲色,「這人竟敢逃亡,並且讓封德彝如此緊張,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正有此意」,楊恭仁點頭附和。

  儘管隋楊已經亡了,他們作為前隋宗室也已經入仕大唐,並沒有復國的心思,但是對於封德彝這類諂媚不忠的小人,可謂是深惡痛絕。

  李淵雖然稱帝,但李淵是在楊廣死後立楊侑為帝,然後一步步通過稱王、加九錫、禪讓等流程登基稱帝,難以從法理上去攻訐李淵。

  而封德彝這廝當年身受楊素賞識,官拜內史舍人,但是在朝堂上跟虞世基等佞臣沆瀣一氣,敗壞朝政,後來更是投身於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發動兵變,弒帝僭位,招致千古罵名。

  當年在江都宮裡,宇文化及命令封德彝擬詔,歷數隋煬帝諸多罪過,封德彝竟欣然提筆。

  隋煬帝見狀大怒,怒斥封德彝,「武夫提刀弄仗倒也罷了,卿乃士人,何至於此?」

  此言如同當頭棒喝,一句話便將封德彝打入谷底,從此不忠的名頭伴隨一生。

  後來宇文化及冒天下之大不韙僭位稱帝,任命封德彝為內史令,是為大許國宰相,封德彝再次領命。

  這也是為什麼封德彝後來投奔李淵時,李淵對他嚴詞斥責,將其罷黜遣返的原因,只是封德彝後來進獻秘策以討好李淵,再次還朝。

  至於進獻的是什麼秘策,只有李淵和封德彝兩個人知道。

  接下來幾天雍州牧下屬的縣衙,全力追捕逃奴楊阿強。

  雍州牧的能量是巨大的,威鳳衛很快就感受到壓力,畢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楊恭仁性格剛直,他統領的雍州牧從上下午,執行力非常強。

  薛收只得如實上報李世民。

  「他終於急了」,李世民嗤笑道,然後吩咐道:「傳楊恭仁」。

  半個時辰後,楊恭仁從東宮回到府上,便是皺眉沉思,命人將楊師道叫過來。

  「兄長,何事?」

  現在兄弟七人,除早亡的二郎楊綝外,只有官拜郿縣縣令的三郎居住在郿縣,其餘五人極其家眷全部居住在觀國公府,好在觀國公府便是前隋觀王府,占地面積甚大。

  「方才太子召我入宮,他聽聞近期雍州牧大肆追捕楊阿強之事,似乎有些不滿,倒是並未訓斥我,只是說雍州統轄京畿重地,不該因為一個逃奴而興師動眾」。

  楊恭仁捻鬚鬍須,有些遲疑的說道:「但我總覺得,太子這是另有深意啊」。

  楊家七兄弟向來共進退,這位幼弟雖是年紀比自己小二十歲,但是自幼聰惠,思維縝密,楊恭仁若有疑惑便是習慣跟楊師道商議。

  果然,楊師道一聽便是領會到楊恭仁的疑惑,驚訝道:「看來這個楊阿強果真不簡單啊,竟能接連引起首輔和太子的重視」。

  「那依你看來,該如何是好?」楊恭仁皺眉問道。

  「既然太子不喜兄長深究此事,那便唯有聽之任之了」。

  楊師道直接說道:「便按尋常逃奴一般來緝捕便可,若是兄長依舊大力度緝捕,一來會惹太子不喜,二來會引起封倫警覺。

  再者說,這事本就跟我們沒關係,全因你我好奇使然,現在看來這個水很深,那兄長更應該置身事外了」。

  聽得弟弟有理有據的分析,楊恭仁很是贊同,當即下令停止緝捕,企圖置身事外,可是已經參與進來,再想脫身,何其難也。

  翌日,封德彝便是登門拜訪。

  各自落座後,封德彝方才嘆道:「看來恭仁也是疑惑,我為何對這逃奴如此上心,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隱瞞了」。

  楊恭仁聞言直笑道:「封相公不必如此,既是貴府逃奴,雍州上下自當盡力,其中隱情,我不必知曉」。

  看來這老狐狸已經察覺到什麼了,竟如此迫切,這趟渾水鐵定是不能再蹚了。

  封德彝微微一怔,繼而搖頭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那賊廝偷盜府中財物,實在是饒他不得」。

  楊恭仁只是應著,他在想起昨夜離開東宮時,太子特意叮囑他,不許向任何人透露他來東宮之事,心裡對封德彝的話更是不以為然,這老賊一定是有大問題。

  見楊恭仁只是推諉,不願下力,封德彝終於忍耐不住,「恭仁,你我數十年交情,怎如今讓你依法替我緝捕逃奴,你還在此推三阻四?」

  「封相公這是什麼話?」楊恭仁頓時不悅,「雍州上下正在全力緝捕,何來推三阻四之說」。

  封德彝慍怒,直言道:「聽聞你今日已撤去緝捕令,這如何不是懈怠公務?」

  「封相公倒是消息靈通」,楊恭仁輕笑道:「實不相瞞,前幾日大力緝捕,已鬧得沸沸揚揚,接下來只能按正常程序緝捕,封相公勿怪」。

  封德彝心裡一驚,只得說道:「無論如何,這逃奴影響惡劣,還望楊長史務必盡力」。

  話音落下,封德彝揮袖離去,他看得出來楊恭仁只是推諉,不會盡力而為。

  回到尚書省後,封德彝越想越氣。

  當天下午,便有彈劾雍州長史楊恭仁的奏疏呈到李世民的案桌上。

  可見堂堂首相,手眼通天,竟可以指使御史台的人彈劾楊恭仁,但他不知道現在的楊恭仁正在承恩殿。

  「恭仁啊,你看」,李世民拿起那本彈劾奏疏遞給楊恭仁,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以清正廉潔著稱的楊恭仁竟被人彈劾尸位素餐哈哈哈」。

  楊恭仁一臉苦澀,這時他也毫不掩飾對封德彝的不滿,直言道:「封相公真是好大的威風,先去雍州牧,後去臣的府上,不斷施加壓力,上午被臣拒絕,下午便有御史言官彈劾,不愧是當朝首相啊」。

  李世民面無表情,對於楊恭仁的話不予理會,直將那封奏疏隨手扔進火盆里。

  「你無需理會他,近些日子天氣越來越冷了,你雍州牧當提前布置,今年冬天,我可不想看到長安凍死的人比去年多」。

  楊恭仁躬身應著,只是心裡很不平靜。

  太子竟將彈劾奏疏給燒了,儘管李世民面色沒有變化,但是這個舉動足以證明他心裡很是憤怒,亦或是極其厭惡,否則也不會做出焚燒奏疏這個舉動。

  要知道奏疏可是全部要封庫留存的,一件隨手之事足以證明李世民的態度了,或許封德彝這個諂媚上位的首相之位坐不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