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李二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第240章 李二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酒桌之上,每人均手持一根竹籤。

  行軍令說來也簡單,在士族一階,通常是賦詩填詞和抽籤。

  軍旅之中,就少了那一份雅興,往往都是用抽籤來行酒令。

  「是誰落空了?」

  李世民環顧一眼,看向了四周。

  他並沒有參與進來,而是當起了裁判。

  「唉,陛下,末將落空了!」

  李君羨躬首一禮,將無字竹籤放在桌面之上。

  「落空了,你就說啊,婆婆媽媽的,怎麼像個女人。」

  見李君羨半晌不開口。

  尉遲敬德馬上大罵咧咧道。

  「你才婆婆媽媽呢?」

  李君羨也是上了酒意,當即回懟道。

  「五娘子!」

  李君羨大聲喝道,他也是輸的起。

  「哈哈,不是我說你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你這名字就是女子之名!」

  尉遲敬德大笑道。

  其餘的將軍也都控制不住,大聲的嗤笑著。

  府中,因為李君羨的乳名,將氣氛推向了高潮。

  一個鐵血漢子,竟然有這么娘的名字。

  「不要笑了,你們以為你們的乳名好到哪裡去。」

  李君羨揮手坐下,當即將竹籤投擲進卒竹筒之中。

  「再來!」

  李君羨當然不服,欲要找回場子來。

  當然,除了李君羨不悅外,全場之中,還有一人。

  那就是端坐於主位的李世民,他不但不悅,還微微吃驚,望向李君羨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善。

  「五娘子,你既為女子,為何如此威武雄壯啊?」

  李世民突然開口道,有半試探的意味。

  「陛下玩笑了!我本男兒身,只是這名,是父母所定,未能改之。」

  李君羨則是賠笑道。

  「你們家鄉還有如此的習俗,朕還未知也,你是哪裡人士了?」

  李世民的神色變幻不定,但是由於光線的問題,亦是沒有人能看出什麼來。

  「回稟陛下,末將,起身武安縣!」

  李君羨如實道來。

  「哦,你真是與「武」字有緣啊,別名五娘子,出身武安縣,官職又是龍武衛武衛將軍,封號又是五連縣公。」

  李世民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來。

  「這都是要多謝陛下的賞賜!」

  李君羨自然不知道李世民現在的心思,很感激的答謝道。

  「這是你應該得的!」

  李世民心不在焉的回道,身子慢慢的站了起來。

  腦海之中,一直縈繞著那一句卜語——「唐三代之後,女主武王取代李氏占據天下。」

  關於這個女主武王,李世民可讓人盤查了多年。

  死在其中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卻都未有與卜語相對者。

  而現在李君羨,由此被李世民深為忌憚。

  李君羨身居要職,負責皇宮安危,深受帝者器重。

  自己百年之後,李治也肯定還會對其委以重任。

  萬一發生了什麼風吹草動,李君羨有太多的操作空間。

  而女主,與李君羨的別名五娘子,又十分的匹配。

  女主非指女人,而是代指姓名。

  李世民如此想著,便離開了座位,心事重重。

  「陛下!」

  尉遲敬德也是嚇了一跳,連忙上去攙扶。

  「朕累了,敬德,你送朕回去吧!」

  李世民頭也不回就走了。

  「陛下,你是有什麼心思嗎?」

  走出了很長的一段路程,尉遲敬德才開口問道。

  「李君羨,此人,你如何看啊?」

  越想,李世民就越確定,李君羨就是那預言之人。

  「陛下什麼意思?」

  聰明人,是絕對不會在沒有弄懂上位的想法時,就會說出自己的見解。

  尉遲敬德雖然和李君羨有所交情,但不深。

  李君羨是隸屬瓦崗寨的那一方陣營。

  而尉遲敬德之前,則是劉武周的將領。

  「敬德可還記得貞觀八年,太白星現於白晝,史官占卜曾約,有武王取代李世氏江山。」

  李世民開口道。

  寧可錯殺,也絕不會放過。

  此時,李世民的殺心已經大起。

  但是他賢明了一世,又不想晚節不保,落了個殺賢臣的名聲。

  又當又立。

  「陛下吩咐,縱使刀山火海,末將也赴之。」

  尉遲敬德知道了李世民的心思。

  他不問對錯,他忠的不是唐國,他忠的是李世民。

  與其他忠臣不一樣。

  這也就是他能成為李世民的近臣,還是長青數的緣故。

  論信任,他可是要甩李靖和李勣幾條街。

  李世民手底下的第一馬仔,名副其實。

  李元吉,尉遲敬德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給砍了。

  要知道,那可是李世民的親弟弟,縱使與李世民有爭鬥,但是作為臣子,沒有幾個人敢下死手。

  誰都會怕,李世民到時候會秋後算帳。

  而且,那時李淵還在位,誰又不怕九族消消樂。

  唯獨尉遲敬德不怕了。

  手起刀落,就斬了。

  現在一個李君羨,只要李世民不加以阻擋。

  說不定今夜,軍營之中,就會流傳出:鄂國公尉遲敬德醉殺武衛將軍李君羨了。

  「不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也不可衝動。」

  李世民警告道,他也太了解尉遲敬德了。

  李君羨身居要職,而且,自從投靠李世民之後。

  也是建立過諸多功勳,要不是因為這事,李君羨還是備受李世民信任的。

  就是李世民想要弄他,也要找好理由。

  「末將明白,不會給陛下帶來麻煩的。」

  如果李世民是暴君的形象,那殺也就殺了。

  但是他要做的是,賢明如漢文帝那樣的明君。

  所以尉遲敬德,也變得畏手畏腳起來了。

  「敬德,你去叫拔灼過來,朕有要事找他。」

  李世民進入寢宮後,半躺在床榻之上。

  從長計議,並不是要長久之後才解決。

  現在每出現一個隱患,李世民都會想盡辦法,當即就解決掉。

  他不能出手,那唯有借刀殺人了。

  「諾!」

  尉遲敬德轉身急去。

  不知道是因為病魔的原因,還是李世民已經年老的緣故。

  對於方術之言,也愈來愈聽信了。

  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睿智,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此時,他在政局上表現出來模樣,其實已經與昏君別無二致了。

  要因一句批言,而斬殺功臣。

  仿佛沒有哪一位君王能逃脫年老的魔咒。

  李世民如今病危,也不能說是不幸,起碼算是能落得個善終。

  要是像如今這樣昏暗,在朝堂上再霍霍個十年。

  怕是功績也要磨滅掉一大半。

  幾日過後,唐軍的軍隊也相繼回到了靈州城。

  但是,能見到李世民面者甚少。

  知道李世民病情的人越少越好。

  「陛下,你這是怎麼了?」

  床榻邊,長孫無忌淚眼婆娑,現在李世民的模樣,與其離京之時,判若兩人。

  「朕總是還能將你等來了。」

  李世民則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長孫無忌的地位,在李世民的心中,舉足輕重。

  是他最為倚重的人了。

  「是臣之罪,若不是臣錯任張亮,事也不會至此。」

  長孫無忌無比的懊悔。

  他的計劃,雖說是非常的完美,但是卻出了張亮這個二五仔。

  使得他的計謀完全落空,還落得個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場。

  「不是你的過錯,若是要深究,還是朕看錯了張亮了。」

  「不說他了,現在大局已定,他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李世民擺了擺手,沒有在這件事上追究下去的意思。

  「你來的正好,朕正有話要和你說呢!」

  「怎麼,李大亮還未回來嗎?」

  見唯獨只有長孫無忌一人來,李世民又問道。

  朝政的人選,他現在已經有了。

  那就是長孫無忌、房玄齡和褚遂良、馬周,四人可以相互制約。

  而軍政這方,他亦要有幾個人來負責。

  那便是蘇定方、李大亮和尉遲敬德,避免一方獨大的局面。

  最理想的局面,那就是李勣、李道宗和薛萬徹掌握軍務了。

  但是這三人,都在李承乾那裡,他也不得不加以更改。

  「陛下!李將軍他……他……在路上病逝了!」

  長孫無忌顫抖著聲音說道,說完後緩緩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李世民那震驚而悲痛的目光。

  此次出征,原本期待能夠大獲全勝,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戰果寥寥無幾,更是損損兵折將。

  或許是歲月不饒人,又或許是路途太過遙遠艱辛,李大亮還是倒在征途之中。

  還是先李世民一步而去。

  然而,對於李大亮這樣一生馳騁疆場的名將來說,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未嘗不是一種圓滿。

  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聽到這個噩耗,李世民的身體微微一顫,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麼,可喉嚨里卻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一般,只能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他的雙眼逐漸濕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心中滿是對李大亮的惋惜之情,更有一股悲意從心中泛起。

  李世民不經意間瞥見了身旁長孫無忌的頭髮,不知何時起,那曾經烏黑亮麗的髮絲已然泛起了絲絲銀白。

  李世民意識到,屬於他和他們那個輝煌燦爛的時代正在悄然落幕。

  故人相繼凋零。

  「朕恐怕也時日無多了啊……」

  李世民輕嘆一聲,他那雙眸此刻已變得黯淡無光,仿佛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

  他緩緩地將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的長孫無忌,聲音低沉地說道:

  「稚奴尚且年幼,朝中諸多事務繁雜沉重,往後這大唐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福祉,你需要多加幫扶!」

  長孫無忌聞此言語,心中不禁一緊,但面上仍強作鎮定道:

  「陛下切莫如此悲觀,龍體定會逐漸康復的。」

  然而,在這滔天權勢面前,長孫無忌卻並未感受到半分興奮之情,相反,一股難以名狀的慌張自心底油然而生。

  只見李世民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朕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為清楚不過了。怕是這大限之日已然臨近。」

  說著,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繼續言道:

  「關於朝中諸位大臣,朕皆已有了妥善的安排,並已擬定好了密旨。待到朕大行之日來臨之際,你等自會明白。」

  頓了頓,李世民話鋒一轉,神情嚴肅地看著長孫無忌道:

  「朕深知你與承乾之間政見常有分歧,然若有朝一日,承乾起兵,你也務必審時度勢,相機而動。」

  言罷,李世民那原本昏暗無神的眼眸之中突然閃過一道令人心悸的精光。

  長孫無忌心頭猛地一顫,他如何不知眼前這位帝王之心深似海、天威難測?

  想當年,就連至親骨肉都能痛下殺手之人。

  念及此處,長孫無忌不敢再有絲毫怠慢,連忙伏地叩頭道:

  「微臣謹遵聖諭,倘若真如陛下所言,事態發展至那般田地,微臣定當以大局為重,絕不會逆天而行。」

  自己只不過是大舅哥,血緣關係還差了很多。

  今日是在託孤,也是在試探、打壓長孫無忌。

  「朕深知我們一路走來頗為不易,但日後若大權在握,務必謹慎對待,切不可疏忽大意。朕知道你忠心耿耿,絕不會心生反叛之意,然而,良臣與權臣之間僅有一字之別,這其中分寸,還需你自己好生拿捏。稍有不慎,便可能行差踏錯,萬劫不復。」

  至此,長孫無忌總算是艱難地闖過了最為險峻的一關。

  可他心裡清楚,李世民對他的打壓遠遠沒有就此終結。

  長孫無忌此人深諳時勢變化,此刻他恭恭敬敬地將頭顱伏於地面之上,不敢有絲毫懈怠,靜靜地聆聽著李世民的諄諄教誨。

  要知道,李世民絕非心慈手軟之人。值此權力更迭的關鍵時期,任何潛在的威脅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剷除殆盡。

  想當初,為了試探李勣是否能夠真心實意為李治所驅使,李世民竟毫不猶豫地下旨將其貶謫至偏遠荒涼的邊疆之地。

  倘若李勣對此旨意稍有遲疑,或者不懂得審時度勢、知難而退,那麼等待他的必將是違抗聖旨,斬立決的下場。

  不僅如此,對於褚遂良和長孫無忌二人,李世民同樣準備了特殊的考驗。這些考驗並非刀光劍影般激烈,而是看似尋常無奇的對話交流。

  但就在那一次看似平淡的交談之中,二人的生死出現了多次反轉。

  一點都不比李勣面臨的危機小。

  因為,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的背景和其他人不同,都是大族之人。

  勢力龐大,能夠影響到朝局,甚至是,能言新廢之道。

  「大權在握,欺主,是為權臣,大權盡握,輔主,是為良臣。」

  「霍光與諸葛孔明,均是借鑑,你要以史為鑑,才能明得失,不然會遺臭萬年,難得善終。」

  話語之中,除了擔憂之外,還有蹲蹲教誨之意。

  「臣明白,定當謹遵陛下之言,極力輔助幼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長孫無忌的頭顱撞地,咚咚作響。

  不表現出死忠,那就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