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很淺。

  空氣也帶著濃濃的土腥味。

  但是，這裡的人卻很多。

  五步一哨，三步一崗，似乎都不能用來形容這裡的嚴密程度。

  真的是連鳥都飛不出去。

  別說鳥了，有個蒼蠅都不錯了。

  大牢最深處，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

  頡利可汗，突利可汗，頡利狼牙…….

  這群但凡還活著的突厥可汗們，都被丟在了這裡面。

  一掃之前所謂的霸氣和梟雄之相。

  頭髮枯篷。

  臉色發白。

  雙眸無神。

  精神委靡。

  就如同大街上的乞丐一般！！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那個什麼殿下，殿下，你給我出來，我要和你一絕死戰！！」

  頡利可汗雙手攢著冰冷的牢籠，龜裂的嘴唇中，不斷的呢喃著這句話。

  他的嗓子已經啞了。

  自從進來之後，他就一直叫著。

  從剛開始的嚎叫，到現在的無力呢喃。

  他不能接受。

  他真的是無法接受！

  不僅是他，周圍的那些人，也都一個個像是枯萎的木頭一般。

  坐在那裡，神志混亂不堪。

  他們真的是想不明白，明明就要贏了的，明明自己這方形勢一片大好的，怎麼就…….怎麼就突然這樣了？

  如此反差，還是如此極端的反差，他們接受不了。

  那群人，到底是什麼鬼？

  區區兩萬，卻打崩了自己四十萬大軍！

  這能是個真的嗎？

  他們要罵娘！

  就是天王老子，都沒有這樣的大軍啊！！

  他們恨不得要把所謂的殿下，喝血扒皮！！

  他們無法接受。

  「殿下，狗屁殿下，該死的，該死的，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是誰啊！有能耐…….和我單挑，就和我單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頡利可汗想要把鐵欄杆給折斷，但，他真的是想錯了。

  大牢絲毫不動。

  「父王，冷靜一下，不要急，不要急，說不準，會有人來救我們。」

  「魏王府和世族，聽到了這個消息，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頡利狼牙急忙攙扶住了頡利可汗，想要讓他安靜下來，保存體力。

  頡利可汗冷冰冰的盯著他。

  突利可汗這些人，也都望向了頡利狼牙。

  魏王府！

  世族！

  他不說，他們似乎都要忘記了這件事。

  「魏王府…….世族…….他們在搞什麼？為什麼不提前通知我們北疆，說出這狗屁的殿下！」

  「廢物，廢物，廢物，該死的東西，他們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要他們何用！」

  頡利可汗氣憤無比。

  他真的是要爆炸了。

  突利可汗咽了口唾沫，眼神恍惚。

  「父王，這個消息，可能…….可能他們也不知道。」

  頡利狼牙縮了縮腦袋。

  「他們也不知道？這群人來自於大唐，既然來自於大唐，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這是個局，魏王府和世族聯合起來，想要把我們絞殺！！」

  「我們中計了，絕對是中計了！這些人，肯定是魏王府還有世族的，不然，整個大唐，還能有誰可以訓練出如此大軍！」

  頡利可汗又開始胡亂大叫。

  他真的是深受刺激，有些無可奈何。

  頡利狼牙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那些人是魏王府和世族的？

  這…….

  他知道，不可能。

  若是真的如此，魏王府和世族，也絕對不會對大唐皇帝如此憤怒，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只能藉助突厥之手來解決了。

  但是，那些人到底是誰？

  該死的！

  他們到底什麼來頭！！

  「可汗，不要胡說了，我們還有機會，魏王府和世族應該不會坑害我們，這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坑害我們的，是這群大軍擁戴，其所謂的殿下！」

  突利可汗沉聲說道。

  「沒錯，世族他們提供的情報，之前都是準確的，只是…….他們似乎壓根都不知道世間還有這樣的大軍存在。」

  室韋可汗附和。

  「是啊，哈哈哈…….誰特麼的能想到，大唐還有這樣的勢力，該死的，我們四十萬大軍，這可是四十萬大軍啊，竟然被兩萬人攻破了，我們…….我們活該被擒住啊！」

  「真的，就算是豬，四十萬頭豬，也不可能這麼快崩潰啊！」

  「四十萬，這可是四十萬啊，不是四萬，卻被區區的兩萬人鬧翻了天，我們現在被關在這裡，怨不得別人。」

  「公子…….公子…….呼…….老天不公？可汗，大唐神人輩出，為何我突厥，這麼多年來，卻沒有一位天將橫才！」

  「祖先瞎眼，祖先瞎了眼啊！！」

  「…….」

  牢籠中，這群曾經叱吒草原的所有可汗，都是滿嘴苦澀。

  壓根無法相信啊。

  四十萬大軍。

  這可是四十萬大軍！

  這就特麼的，崩潰了。

  頡利可汗沉默了下來，他聽著周圍一句我一句的話，臉色一片哀怨，踉蹌兩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他還雙眼發愣，呆呆的望著周圍昏暗的一切。

  是啊！

  這一切，似乎都怨不得別人，就算是四十萬頭豬，都不會那麼快崩潰，可是突厥大軍卻…….

  嘶…….

  頡利可汗想到這裡，深吸口氣，只覺得腦袋有些發頂。

  噗…….

  這時候，他一口氣，直接把血噴了出來，而後昏死過去。

  「公…….子！」

  「該殺！！」

  昏過去的一刻，他嘴裡還倒出了這兩句話。

  …….…….…….

  長安。

  可以說是同樣的，一道血旗瘋狂入城。

  馬蹄陣陣，絲毫不停。

  從朱雀大道，一路直奔朱雀門。

  大街上，長安百姓望著血瞬間消失的背影，一下子就放下了手裡所有的忙碌。

  爭先恐後的朝著皇城的方向望去。

  北疆，來信了！

  肯定是北疆來信了！

  不然，絕對不會那麼急切。

  「難道說，李將軍已經抵達了雲州城？不應該啊，就算李將軍全速前進，但是現在算也抵達不了雲州城，最少，也還要三四天吧。」

  「是啊，可是這血旗官，肯定是從北疆來的，難道說，雲州城…….雲州城淪陷了？」

  「什麼？這…….」

  「有可能，太有可能了！雲州城淪陷，我的天，突厥真的是要來了，他們真的要繼續南下了。」

  「我大唐，要重新被異族踐踏了嗎？這些天的等待，可最後竟然等來這樣的結果，該死，該死的啊！！」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是徹底完了，走走走，快走吧，不要心存僥倖了，現在去江南那邊，還來得及。」

  「江南？江南有屁用，聽我的，隨我一同去嶺南，那裡位置偏僻，或許突厥人抵達不了。」

  「程將軍將軍和尉遲將軍都阻擋不了突厥，真不知道，還有誰能抵擋住狂暴的突厥。」

  「哎…….這樣的結果，我們應該早就知道的，北疆防線沒有發揮一點作用，突厥人阻攔住了援軍，這…….這分明是突厥早就蓄謀已久啊。」

  「完了，完了，完了！我的大唐啊，就要這麼落幕了嗎？」

  「…….」

  長安。

  可以說是剎那時間，各種流言四起。

  隨著血旗官的入城，急速傳播，不一會兒就覆蓋了整個城池。

  長安百姓，徹底的慌了。

  ….………….….

  長安，皇城。

  太極宮。

  「陛下，大軍所用的糧草，都已經盡數發向了北疆。」

  「朝廷發動的天下各道守衛軍，也都已經朝著長安趕來。」

  「陛下，還請不用擔心了，用不了多久，定然能把突厥人趕出大唐！」

  杜如晦沉聲說道。

  「是啊陛下，藥師急速北上，算算日子，都要快和咬金他們匯合了，到時候，有藥師坐鎮，突厥人，翻不起什麼浪花了。」

  長孫無忌也勸慰。

  「是啊陛下，雲州城的防禦能力，咱們都知道，不是一般的城池所能媲美的，肯定能堅持到援軍抵達。」

  「再說了，突厥人凶才勇猛，但是，他們對於攻城戰並不擅長，陛下不要擔心了，好好歇息吧，或許等到一覺醒來，咱們大唐就已經勝利了。」

  魏徵連聲附和。

  他們三個人擔憂的望著李世民。

  李世民枯坐在桌子後面，臉頰消瘦無比，嘴上的鬍子，都已經很長很濃了，但是壓根顧不上修面。

  精神看上去，似乎都已經被掏空了，那雙瞳之內，儘是血絲。

  黑眼圈都快要把整個眉頭給覆蓋住了。

  陛下在透支著自己的身體。

  這一點，他們三個人都很清楚。

  如果再這麼下去，戰爭可能還都沒有結束，陛下就已經堅持不住暴斃了。

  三人焦急。

  但是卻也無可奈何。

  沒有辦法，真的是絲毫辦法都沒有。

  北疆的戰事，他們也無比的揪心，真的是揪心啊！

  該死的突厥狗！！

  雲州城，現在還能不能抵擋得住啊。

  哎…….

  三人心中嘆息。

  別看他們勸慰的話說的不錯，可是那些話的內容，他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雲州城，真的能等到援軍嗎？

  如果雲州城破了的話，那麼接下來，長安，可就真的是危險了。

  李世民艱難的抬了下眼眸。

  他望著精神也無比不好的三個人，輕輕吸了口氣，搖搖頭。

  「雲州城這樣的事情，朕，怎麼能睡得著啊！」

  「這都多長時間了？雲州城仍舊沒有消息轉來，雲州城於我們之間已經被突厥人切斷了，這樣的後果，你我都知道。」

  「雲州城，怕是難了，呼…….」

  李世民長長吐了口氣。

  「輔機，魏徵，克明！」

  「你們告訴藥師，若是雲州城破，必須堵住突厥人南下的口子，不惜一切代價！！」

  「長安百姓…….長安百姓受不了再一次的突厥兵臨城下了，朕…….朕…….朕也真的是沒臉去見歷朝歷代的聖主雄主。」

  「哈哈哈…….朕，朕可真的是太差了啊！」

  「想那秦皇漢武，哪一個不是豐功偉績，封狼居腎於天下，可是朕…….」

  「虧的朕，還把自己和他們自己自詡。」

  李世民臉上全都是煩悶的苦笑。

  太極宮中，一片寂靜。

  長孫無忌，魏徵和杜如晦相互看了一眼，皆是閉上了眼睛，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們知道，這件事，對陛下的打擊太大了。

  試問歷朝歷代，可有那個君主，被異族連續兩次被人攻擊到了國都？

  更別說陛下心比天高。

  李世民痛苦的笑了笑，手。輕輕壓在了桌頭的傳國玉璽上。

  「朕…….對不起這塊玉璽。」

  李世民長嘆。

  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外…….

  噠噠噠！！

  砰砰砰！！

  急促的馬蹄聲，直接把原本寂靜的太極宮，徹底的驚醒了。

  李世民他們四個人，驟然望去。

  那血旗官，已經下馬跪在了地上。

  李君羨站在門口，領著左右金吾衛徹底的封鎖了太極宮的大門。

  血旗官在，那就表明有絕對機密抵達，如此。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的。

  「陛下，雲州城急報！」

  這血旗官，頂著沙啞無比的聲音，長吼道。

  李世民神情一震。

  哐當…….

  因為起的太猛了，他身後的凳子都被摔在了地上。

  但此刻，李世民已經顧不上去扶起來了。

  提著長袍，匆匆忙忙的沖了過去。

  旁邊，長孫無忌，魏徵和杜如晦也都是瞳孔皺縮，緊緊盯著這血旗官手中的竹筒。

  緊緊攥著拳頭。

  手心，已經全都是汗了。

  消息！

  雲州城的消息！

  是好是壞？

  他們不敢想像，但是他們心中是已經做好了雲州蟲被破的準備。

  沒辦法啊。

  時間太急了。

  援軍不到，北疆防線徹底崩潰，就依靠一個雲州城這個孤島，怎麼能支撐得住突厥四十萬大軍的衝鋒。

  呼…….

  嘶…….

  太極宮中，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瘋狂急促了起來。

  李世民一把抓住了竹筒。

  他沒有任何的猶豫。

  雙目堅決。

  青筋凸起。

  啪塔！

  竹筒上的蓋子，被李世民丟在了地上。

  取出來一張錦書。

  攤開。

  李世民看去。

  時間，一點點的流失。

  可是李世民就如同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眼眸，愣住了！

  他的眉角，冰凍了！

  他的呼吸，停住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