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4章

  第1084章

  「屈度,大戰在即,你還有心思飲酒。」

  論卓爾大步走到阿史那屈度的對面,微微皺了下眉。

  找了塊皮墊,盤坐下來。

  他不像阿史那屈度。

  屈度是草原的狼,是翱翔天上的鷹,野性而奔放熱情。

  論卓爾自幼在祿東贊和論欽陵的陰影下,在兄長論弓仁的影子下長大。

  活得小心翼翼。

  他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便是在吐蕃國滅後,自封為吐蕃贊普,拉起吐蕃王族殘餘的勢力,另立新天。

  當然,這個贊普,也不是他自己要當。

  而是被一群忠於祿東贊和論欽陵的武將貴族推上去。

  松贊干布這一支王族的血,已經絕了。

  連個野種都沒留下。

  吐蕃要想從散沙重新聚攏起來,只有歸於論卓爾的旗下。

  舉起吐蕃戰神,論欽陵的大旗。

  以大相祿東贊孫子的身份,才能重新整合。

  雖然如此,阿史那屈度卻沒有半分輕視論卓爾。

  這世上有種人,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異常低調。

  但這種人可能比暴露野心的狼更加可怕。

  阿史那屈度在西域和天山南北,聚集西突厥部眾時。

  聽說吐蕃已經被大唐給滅了。

  天竺都被大唐給占領了。

  松贊干布的血脈被殺得乾乾淨淨。

  之前默默無聞的論卓爾,突然異軍崛起,短短數年內,帶著吐蕃殘軍硬是在大唐的圍剿之下,殺出一條血路。

  不但沒被消滅,反而越發壯大。

  這種初生的銳氣,頗有昔年松贊干布剛興起時的氣象。

  而做到這一切的論卓爾,怎麼能讓人小覷?

  畢竟是吐蕃戰神的血脈。

  論卓爾天生對戰場敏銳。

  仿佛父兄的死,激起了他血液里的另一種成份。

  「別緊張卓爾。」

  阿史那屈度從懶洋洋的側躺姿態,一下子坐起來。

  他的動作充滿彈性,從皮甲下露出的肌肉仿佛黑豹,油黑髮亮。

  而手裡的頭顱酒杯,一滴酒都沒灑出來。

  「時間在我們這一邊,這一次,有大食人頂在前面,我們只要跟著他們,他們吃肉,我們喝口湯。」

  阿史那屈度輕鬆的說著,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隨手將頭骨酒杯湊在唇邊,喝了一大口酒。

  酒是波斯葡萄酒。

  就和侍立在一旁的波斯胡姬一樣,熱情而奔放。

  猩紅的酒液從阿史那屈度的唇邊溢出。

  襯著顱骨酒杯,原本應該是一副滲人的恐怖畫面。

  畢竟,一個壯年男子,半赤著胸膛,穿著充滿巫蠻風格的皮甲,手裡捧著一顆白色頭顱。

  頭顱以黃金包裹成酒杯。

  黑洞洞的眼窩裡還鑲嵌著名貴的寶石。

  這樣一個手持頭顱飲酒的人,他便不是尋常人,而是人間的魔王,地獄的使者。

  但不知為何。

  論卓爾看著阿史那屈度,沒覺得有絲毫的恐怖,只看出一種黃金家族狼王的優雅從容。

  「屈度,你對與大唐的作戰很有信心。」

  論卓爾微微沉默。

  「但你要知道,我們最大的敵人或許不是大唐。」

  不是大唐?

  而是一個人。

  一個仿佛帶有魔力的名字。

  阿史那屈度的手竟在這一刻微微顫抖起來。

  方才論卓爾提起大唐,提起大戰,他都從容不迫。

  但是這一刻,他執酒杯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顫抖。

  不知是恐懼還是亢奮。

  狼王笑著露出了他的獠牙。

  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唇角,將唇邊一滴葡萄酒舔得乾淨。

  「蘇大為……你覺得他會來嗎?」

  「我想他一定會來。」

  論卓爾認真道:「西突厥,有吐蕃,都是亡在他手裡,大唐若不想這裡被我們奪走,一定會派蘇大為來這裡。」

  呯!

  白骨酒杯被阿史那屈度重重砸在桌上,震得四周胡姬一片驚呼。

  桌上的馬奶葡萄也隨之跳動。

  論卓爾抬頭,安靜的看向阿史那屈度。

  到他眼裡閃爍著光芒。

  這位突厥狼王,伸手輕輕撫摸著白骨酒杯,摸著那顆頭顱。

  如同最珍愛的寶物。

  他撫摸的不是眼前大唐將軍李謹行的頭顱,而是更遙遠地方另一個人的。

  「嘿嘿,來了……最好,西突厥,我父汗的仇,我兄長的仇……」

  他血紅的雙眼,落在論桌爾身上。

  「還有你們吐蕃的仇,咱們都有機會了。」

  「屈度,我很欽佩你的勇氣。」

  論卓爾年紀比屈度輕,但盤坐在那裡,腰背挺直,氣勢沉穩。

  反而顯得更成熟穩重。

  「但是與蘇大為這種程度的名將生死相搏,我們不能有任何大意。」

  「你說的對。」

  阿史那屈度收起了笑容,緩緩點頭:「我會去向大食的將軍進言,讓他們小心提防,你我對接下來的作戰,要多費些心思……」

  論卓爾點點頭,突然問:「如果你是蘇大為,面對如今的局面,會如何用兵?」

  「如果我是蘇大為……」

  阿史那屈度摩挲著下巴,眼神陷入沉思。

  ……

  「報~距離龜茲城還有四日路程……」

  斥候躍下馬,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在地上。

  抱拳向騎在馬上的大唐將軍做著匯報。

  那將軍冷冷點頭,又吩咐了幾句,交待斥候去辦,自己則騎馬奔向大營。

  到了營前,他勒住韁繩,輕鬆落下,將馬交給守住營門的士卒,交待牽去馬廄餵草料和梳洗,又向守營門的哨兵對了口令,這才走進去。

  雖然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是唐軍大營紀律森嚴,令行禁止。

  哪怕將軍身份特殊,也不得區別對待。

  走入營門,前行數十步,看到望樓,上面的箭手俯視過來,碰過將軍的目光,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再前行百步,看到前方縱橫交錯,如同大片白色蘑菇的營房,灑滿了大地。

  看似雜亂,實則都依兵法定製。

  營房之間相互間距,既考慮到排水、交換消息,不影響人的行止,還要考慮到被劫營,突發狀況,和防火等。

  方方面面,十分周道嚴密。

  在營壘間,可以看到一隊隊唐軍士卒,依著隊型,來回巡視。

  年輕將軍大步走上去,又對了內營的口令。

  直至走到中軍大營,帥帳前,又被大總管身邊親衛南九郎等攔住。

  再次檢視無誤,方才放行。

  年輕將軍走過去,忍不住回望一眼。

  看到南九郎率領一些士卒,看似鬆散,實則站位頗有講究的守住大帳四周。

  心中不由暗道:聽說南九郎是長安不良帥,他手下人,多半也是不良人出身,看著與折衝府的兵卒有些不同,不像那些士卒站立筆直威嚴,倒像是尋常的販夫走卒。

  但他當然不會因此而輕視南九郎等人。

  相反,心中更加敬重。

  相比大唐的軍卒,不良人出身的兵,更注重隱蔽,表面上看玩世不恭,有些懶散。

  但真動起手來,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是所向無前的陷陣之士。

  聽聞阿叔以前也是不良帥出身。

  不過,阿叔身上卻不見這種風塵氣。

  收起心中的想法,年輕將軍站在帳口,向內道:「大總管,麾下薛訥求見。」

  「進來吧。」

  裡面傳出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

  薛訥一怔,這才走進去。

  一進帳,帳內的光線竟比外邊還亮數分。

  無數鯨油燈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

  停了數息之後,才適應過來。

  出於禮節,摘下了頭盔。

  露出頭盔下一張年輕的面龐。

  稜角分明,膚色淡金,鼻若懸膽。

  雙眉入鬢。

  目似寒星。

  微抿的唇角,透著一絲倔強剛強之氣。

  薛訥,字慎言。

  大唐名將,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長子。

  年方二十三歲。

  一眼掃過帳內,見全是熟人,薛訥微微收起臉上的拘謹,稍稍放鬆一些,先以軍禮見過,再小聲道:「阿叔。」

  「過來吧。」

  蘇大為向他招手。

  蘇大為沒有著甲,而是穿著常服,面前的桌案堆滿了高高的書帛。

  那是連日來往來的書信。

  大軍滾動向前,但是與後方大唐以及前方斥候的情報交流,一點不少,反而愈見密集。

  這些信息,千頭萬緒,經過安文生和蘇大為身邊李博的批閱,最後都要匯到蘇大為的手上,做最後定奪。

  光是要從那些紛繁的信息中找出有用的東西,已經足以令人頭禿。

  對於大總管來說,所慮的不是情報太少,而是太多。

  真正的名將,要有從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抓住關鍵鑰匙的能力。

  蘇大為沒有坐在桌案前。

  他正站在巨大帥帳的中心。

  這裡,早已擺了一方沙盤。

  那是在進兵途中,負責軍中後勤的周良按蘇大為的吩咐,招來巧匠以熟悉西域環境的老兵,結合原本的行軍地圖,所做的模型。

  雖然比不得兵部所藏那般精細,但比過去的地圖,那是好得太多。

  現在蘇大為就站在沙盤前。

  在他身邊,安文生、李博、李客、蕭規、程處嗣、尉遲寶琳、阿史那道真、阿史那延,李敬宗、李敬業等將,齊齊圍在沙盤左右。

  看來,蘇大為手邊能用之將幾乎聚齊了。

  倒是有一張出乎薛訥意外的面孔。

  那是一個比他還年輕幾分,長得黃鬃闊口,神情冷酷的少年將軍。

  此人乃邢國公蘇慶節之子,蘇炎,如今年方十七。

  是的,別看蘇慶節在蘇大為面前,依舊是鋒芒畢露,談笑無忌。

  但這貨也是中年將軍了。

  他的長子,如今也十七歲,可以參軍作戰了。

  蘇慶節令蘇炎歸入蘇大為的麾下,既是兄弟之間的信任,存著將嫡長子託付給蘇大為之意。

  也是存著讓蘇炎跟著蘇大為,好好學習用兵之道的意思。

  昔年蘇定方起於行伍之間,從一介白丁,最終成為名動天下的名將,大唐軍神。

  既有李靖傳兵法之功。

  也與蘇定方個人的努力和天賦分不開。

  到了蘇慶節這裡,因為他生性衝動,脾氣暴躁。

  雖然後來成熟了許多,但在用兵之道上,仍不是這塊材料,未得蘇定方真傳。

  反倒是蘇大為得了兵法。

  如果蘇炎爭氣,能從蘇大為這裡,再將蘇定方的兵法學回去。

  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這些事情,薛訥以前是聽薛仁貴提過。

  蘇大為、薛仁貴和蘇慶節等人是兄弟交情,他們的下一代,平日自不陌生。

  就連程處嗣和尉遲寶琳,也各自帶了長子加入軍中。

  展現與蘇大為共同進退的意思。

  帶著兒子入軍,要麼打贏這一仗,要麼大家一起死,連子嗣都不得保全。

  這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念。

  「慎言,在想什麼?」

  蘇大為的聲音驚醒了差點走神的薛訥,他忙向蘇大為叉手道:「總管,方才斥候回報,距離龜茲只有四日路程。」

  蘇大為微微點頭,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時間差不多了,再往前,雙方的斥候會糾纏在一起,對方會察覺到我們到來。」

  數萬大軍,甚至數十萬大軍,斥候都遠放數十里至百里。

  有一些嚴謹的將軍,甚至會將斥候放得更遠。

  與大營隔著一兩日的路程,不斷有斥候來回交織,交換著情報。

  在古代戰場上,雙方在陣勢接觸以前,都是瞎子和聾子。

  只能憑經驗感覺,大勢去判斷,敵人應該會來。

  應該會有一場大戰。

  但具體什麼時候遭遇,敵人規模如何,這些,始終籠罩在迷霧中。

  只有雙方軍隊交鋒的那一刻,才會清晰起來。

  這就叫「戰場迷霧」。

  迷霧建立在對敵人一無所知的前提上。

  一但彼此斥候交鋒,那秘密將不再是秘密。

  「為了應對接下來的形勢變化,我召集諸將來此,打算做最後的戰局推演,決定與大食人作戰時的最終方略。」

  蘇大為目光掃了一圈後,重新落回到面前的沙盤上。

  拿起手裡的竹杆向沙盤中一點。

  「目前我們在這個位置,數日後,在龜茲城北七十里,我們將與大食人的軍隊遭遇……」

  聽到話音,圍繞沙盤所有大唐將領,都不由背脊一挺。

  一種肅殺之氣,油然而生。

  誰都知道,如今大唐最強的兩位名將,一位是裴行儉,一位是蘇大為。

  兩人用兵,都各自有蘇定方的影子。

  裴行儉得了「不動如山」,「其徐如林」。

  蘇大為則得了「其疾如風」,「侵略如火」。

  若說裴行儉擅謀全局,攻守自如。

  那麼蘇大為便是謀定而後動。

  不動則已,動如雷霆。

  其攻勢如江河不竭,層層推進,而且其中不斷有出人意表的奇計。

  比如對百濟叛軍時,以趙胡兒為首的斥候從高山穿飛行翼裝飛入山城,神兵天降。

  對高句麗時崛開江水,倒灌平壤。

  對吐蕃時,將計就計,將吐蕃主力引入山谷,製造雪崩。

  蘇大為常與身邊將領說自己用兵是「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先隱藏住自己的破綻,去掉任何導致失敗的可能。

  再等敵人露出破綻,發動致命一擊。

  「眼下局面,敵強而我弱。

  二十萬大食和突厥人,西域胡人的聯軍,就在眼前。

  我軍精銳只有府兵七千餘人。

  加上徵召的吐蕃和吐谷渾等僕從軍,也不過八萬。」

  蘇大為凝視地圖,緩慢而沉著道:「以弱勝強,更要一擊必殺。」

  眾將紛紛點頭。

  心知此次情況特殊,屬於大唐自己的精銳不多。

  軍中僕從占了絕大多數。

  指揮上和配合度,都是唐軍對外征戰,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

  一但戰局僵持,僕從軍將會暴露指揮層級混亂,作戰調度不如唐軍靈便,做戰意志薄弱,戰術素養偏弱,對陣型不熟悉,甚至對蘇大為發出指令反應不及,各種問題。

  在這種程度的戰爭里。

  任何一個細小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敗相。

  一角潰敗,將迅速波及全局。

  薛訥與蘇炎做為場中最年輕的將領,豎耳傾聽,用心去記。

  或許蘇大為一些推演和指令,他們現在受於年紀還不能全部理解。

  但也一定要強記住,慢慢回憶和消化。

  這種名將隨口一句,往往是千錘百鍊,戰場中智慧的凝結。

  若能悟透,對各將自身,將是莫大的造化。

  這便是所謂貴人指引。

  若無人點這一句,要憑自己在戰場中磨鍊出來,不知要耗費多少時光。

  但若高手點一句,一但在戰場中結合實用參悟出來,立刻便有質的飛躍。

  並不是人人都有聆聽名將教誨的機會。

  像程家和尉遲家的小子,因為在外面執行軍務,便無法在現場親耳聽到。

  之後雖說能聽到程處嗣和尉遲兩位將軍的轉述,但那畢竟轉了一道,沒有這種臨場感,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薛訥很快收懾心神。

  壓抑住心中的激盪。

  這次參軍,是他自己主動央求蘇大為加入。

  一方面想尋得父親薛禮的消息。

  另一方面,想以自己的戰功,洗涮薛禮戰敗之恥。

  做名將!

  將來某一天,一定要像阿叔一樣,指揮千軍萬馬,替大唐滅國開疆。

  薛訥的眼裡,隱隱有火光在閃動。

  ……

  嗚嗚嗚~~

  蒼涼而雄渾的號角吹動。

  那是吐蕃人進攻的序曲。

  狂風捲起狂沙。

  天空有禿鷲盤旋不去。

  地面上的腐屍臭味,引起這些畜牲的興趣。

  可惜,地面上的人太多,令禿鷲有些忌憚,不敢落下。

  「整整一個月了,小小的龜茲城,還沒打下來。」

  黃金色的巨大馬車行營中,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

  「大食人的軍隊,不能停步於這小小的龜茲城。阿史那屈度,你是突厥可汗,也是我們大食人手裡的刀,如果今日不能攻下這龜茲,我看你也不配做我的坐上賓了。」

  大食主帥阿卜杜勒,斜倚在他鋪滿波斯毛氈的大椅上,山羊鬍子隨著他激動的語調,一翹一翹的。

  看起來頗為滑稽。

  坐在下首的阿史那屈度,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大帥,小小的龜茲城不算什麼,你說要拿下,我便替你拿下,不過……」

  阿史那屈度話音一轉:「之前不是說,想以龜茲城為餌,將大唐的援兵吸引過來?」

  「太久了。」

  阿卜杜勒嘴裡咕噥了一下,渾濁的眼裡有一絲陰狠之色:「天竺那邊戰事不順,大唐的總督始終守著關口,這樣一來,我們東進的戰略將會受阻於此。」

  他坐直身體,將手裡黃金酒杯重重扣在桌上:「我們必須在這裡打開局面。」

  副帥哈栗吉點頭附和道:「龜茲城不過數千唐軍,我們留數萬人已經足夠,二十萬大軍在這裡空耗,卻沒有新的收穫,若哈里發知道了,一定會怪罪我們。」

  「好吧,我明白了。」

  阿史那屈度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向著座上兩位大食統帥微微躬身,以右手撫胸道:「那麼,我會在今日,將大唐的龜茲城拿下,將大唐的安西都護送給大帥。」

  他行禮起身道:「不惜代價。」

  阿卜杜勒大笑起來,撫著鬍鬚,兩眼微眯:「我等你的好消息。」

  阿史那屈度大步走出行營,如鷹隼一般的目光狠狠掃過外邊的士兵,目光落在突厥狼衛身上,厲聲道:「整兵,今日要拿下龜茲城!」

  被他一聲吼,狼衛們下意識挺起胸膛。

  但下一刻,有帶隊的將軍遲疑道:「大汗,龜茲城雖小,但是大唐安西都護的行府所在,城池堅固,士卒精銳,我們打了月余都沒打下來,想要一日拿下只怕……」

  啪!

  阿史那屈度狠狠一耳光抽在對方臉上。

  抽得狼衛頭領身形一個趄趔,還沒站穩,就被屈度大手抓著脖頸,狠狠拉到面前。

  陰冷的眼神,像是要刺穿狼衛的身體。

  「聽不懂本汗的命令嗎?我要今日拿下龜茲,告訴我,突厥的狼,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替他的主人,啃下這塊硬骨頭?」

  熾熱得眼神,幾乎要將狼衛燃燒起來。

  那狼衛頭領顧不上擦拭嘴角的血水,似是被阿史那屈度話里的輕蔑、兇狠,激起了野性。

  他的臉龐漲紅,挺起胸膛,發出吼聲:「能!」

  「很好!」

  阿史那屈度整了整對方身上的衣甲,輕輕用手在狼衛頭領的臉頰輕拍兩記:「去吧,替我拿下龜茲,我會在城下看著你們攻進去,去吧,我的頭狼,阿古扎兒。」

  「願為大汗而死!」

  阿古扎兒漲紅著臉龐,右拳狠狠砸向胸膛,發出沉重的響聲。

  伴隨著牛角號聲,突厥狼衛陣形變動。

  大將阿古扎兒身穿黑色的鐵甲,懷抱狼頭盔,率著精銳狼衛,伴著甲葉的轟鳴,迫向龜茲城。

  城頭下方兩箭之地。

  伴隨著大食人、突厥人和吐蕃人的聲聲怒吼。

  鼓號齊鳴。

  巨大的攻城車、雲梯、箭手,匯聚起來。

  (本章完)